夢中緣(張堅)
張堅(一六八一—一七六三),一名堅之,字齊元,號漱石,別署洞庭山人、三崧先生,江寧(今江蘇南京)人。康熙四十九年庚寅(一七一〇)諸生,屢試不第。雍正三年(一七二五),參與鄂爾泰舉辦之春風亭文會,擢爲第三,選其詩文入《南邦黎獻集》。四年,焚稿出遊,轉徙齊、魯、燕、豫間。乾隆初,作幕宛平署。十四年,應九江關監督唐英(一六八二—一七五六)之邀,入潯陽幕中。晚年寓居浙江,入幕荊州,終客死於陝中。傳見同治《上江兩縣志》卷一六。參見王永健、徐雪芬《清代戲曲家張堅生平考略》(《文學遺產》一九八五年第三期),樊蘭《張堅〈玉燕堂四種曲〉硏究》(河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二〇一二,附年譜)。
撰傳奇《夢中緣》、《梅花簪》、《懷沙記》、《玉獅墜》,時人稱爲“夢梅懷玉”,合刻爲《玉燕堂四種曲》,現存乾隆間刻本,《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二八—三一冊據以影印。《夢中緣》傳奇,《曲海目》著錄,現存《玉燕堂四種曲》第一種本。
夢中緣自敍
張堅
《夢中緣》,感於夢而作者也。己卯仲春[1],予游南郊,歸憩嘯月齋,隱几假寐。倏若置身巒岫間,藍瀋浸睫,雲氣蕩胷,下塵人,蠕蠕而動。旁一道士告余曰:“此華山也。”
水鳴於澗,循石磴東行數百步,至一洞府。絕壁千仞,芝芷藑蘅,髮蔓嵓谷,閨樓豐室,盤鬱霄漢。雙闕啓,一童子來迎曰:“仙子待君久,奚暮也?”前導余,排朱闥數重,歷玉階,直抵殿上。天樂三闋,珠簾徐啓,金碧煥然,異香自流蘇噴出,氤氳若烟雲。衛士持戟鉞,雁羅墀下。諸女侍嫈嫈,各司其物。二仙子上坐,戴金鳳芙蓉珠冠,服卷龍金縷絳綃氅,腰繫積翠五彩暈花八寶錦裙,耳垂明月璫,胷前金鏁纓絡寶璐佩環,足趿雲霞履,神姿妖麗,光可鑒物。予將下拜,二仙子齊起立,笑曰:“此禮豈爲郎君設?”左右攜余手,遍遊諸宮。飛閣翬翔,長廊虹亙,富麗清幽,絕非凡境。供設儀仗,儼如王者。
俄聞空中輕雷隱隱,一甲士奇形,首目而前,曰:“此小崆峒山鼓聲闛鞳也。聞令客在此,將毋劫之而去耶?”余問:“小崆峒山爲誰?”曰:“茲山之鄰,請討之。”予欣然承命。作檄千言,付甲士持去,都不能記。少焉,雲如墨,大雨,砯霶霈,如金戈鐵馬之聲。前甲士自雲端下,曰:“崆峒破矣。”
雨霽,宴於蕊珠殿。二仙子翼予,並坐泥金七寶牀。案設龍文鼎百餘具,璠嶼環列,琥璜交錯,果脯怪異,不識其名。諸女侍近前爲壽,歌《霓裳羽衣》之曲以侑觴。仙漿甘冽,沁人心骨。
予初悚敬,不敢仰視。須臾,款洽謔諧,情頗腴眤。其長者修容綽汋,季者則豐膩端姸。而靚妝,星眸曼睩,玉顏鮮潔,神采欲飛,皆非人世所見也。詢其姓氏,不答,惟言:“予異姓姊娣。元時,同避亂入山,遇異人,得授長生術。明時,上帝敕封於此。師言:‘星輪屠維單閼,斗指東方卯,當有桂籍仙官來會’,此君其是耶?”
予愕然,間挑以微詞。二仙子然久之,淚數行下,曰:“郎君非仙緣,安至是?雖然,此清虛之境,豈得如人間樂事?君自有佳婦,妾與君緣,盡於此矣。”乃作歌曰:“雲霐寥兮天階,迥塵埃兮洞府。目旣成兮情不終,女靜好兮空房處。”又歌曰:“恨漫漫兮沉愛河,魚兩兩兮隔清波。右羅浮兮左巫峽,惜流光兮樂只多。安得此情兮與天無極,可憐無極兮奈此情何?”歌竟,二仙子泣,予亦泣。遂罷宴,命童子送予還。行數步,悉失所在。第見雙鶴翔空,峗磯澒溶,天光雲影,瀲灩射人。
蘧然驚起,日方正午,心甚駭異。因思天地之大,何所蔑有?人仙神鬼,變幻非常。一切怪誕鄙穢之事,至於夢而安可窮極乎?語云:“太上無情,故至人無夢。其下不及情,故愚人亦無夢。”然則夢之所結,情之所鍾也。欲賦其事,則恐張皇幽渺,衊瀆仙靈,乃另托人世悲欣離合之故,游戲於碧簫紅牙隊間,以想造情,以情造境。自春徂秋,計塡詞四十六齣。一夢始亦一夢終,惟情之所在,一往而深耳。雖然,情眞也,夢幻也,情眞則無夢非眞,夢幻則無情不幻。夫固烏知情與夢之孰爲眞而孰爲幻耶?
金陵漱石張堅齊元氏敍[2]。
江上女子
張堅
拾得新詞第一編,攜來妝閣晚風前。囊追賀錦才尤麗,筆吐江花句欲仙。自是有情偏有恨,幾多無夢亦無緣。背人愛把丹鉛點,獨自閒吟獨自憐。
辛卯[3],余宿錢塘酒家。見燈下老嫗夜縫裳。蠏筐內鍼線簿一本,丹鉛粲然。取觀之,則鈔余《夢中緣》稿本也。詢其由,云:“主人有幼女,能讀《鲁論》及《毛詩》,頗嫺吟詠。愛誦是編,嘗與嫂賭記其詞,輒以手畫空,作圈搖頭,若老生狀。年十六,以瘵死。此其遺也。今作筴,藏鍼線矣。”視其書,已殘缺,內有前詩一首。嫗終不言其姓氏,乃以一金易其本以歸。明年,再過其處,則酒家、老嫗俱無矣。余心感焉,賦一章吊之:“憐才獨爾愛新詞,況是深閨未嫁時。勝讀江東猶取貌,似空冀北尚餘癡。亭園香冷花魂碎,環佩聲銷月影遲。落落知音塵世寡,欲封文冢傍墳堆。”
漱石偶記。
(夢中緣)序[4]
唐英[5]
余陶榷西江二十年矣,往來珠山湓浦間,無民社之責、案牘之勞,故樂與文人學士相晉接。暇則靜處一室,唯優遊從事於筆墨,知我者或目爲老秀才。余則夙聞有“江南一秀才”之稱,固張子漱石先生也。喜爲同調,思以禮羅致之,先生挾其經濟,遊於四方,久之不得見。歲己巳[6],聞其在浙,遣使往迎,乃欣然來潯。公餘之下,分韻聯吟,殆無虛日。
余性嗜音樂,嘗戲編《笳騷》、《轉天心》、《虞兮夢》傳奇十數部。每張燈設飲,取諸院本置席上,聽伶兒歌之。先生爲擊節歎賞,亦自出其塡詞《夢》、《梅》、《懷》、《玉》四種,屬予觀。則結構新奇,文辭雅豔,被諸絃管,悅耳驚眸,風流絕世。其《夢中緣》一種,抹煞登徒,寄情深遠,所謂好色不淫,怨悱不怒,誠堪與《莊》、《列》並傳,非蘇、辛所得而匹偶也。
先生著作頗富,而不自收拾。攜以出遊,時人得其片語隻字,遂襲而珍之,曰“江南一秀才稿”。而《夢中緣》尤膾炙人口。余懼展轉鈔錄,未能廣遍,欲代爲開雕,公諸同好,以垂不朽。而會有調任粵海之命①,先生以道遠,憚於偕往,復應接任九江惠公聘。余匆匆就道,遂不及登梨。然知其書將不久於韞櫝,而青萍結綠之藏,終必騰輝於文明之世也。序而歸之。
夢中緣序[10]
楊楫[11]
臨川云:“師言性,予言情。”是知情不能已,則發爲詠歌。勞人思婦之詞,皆意有所托。《詩》有六義,而比物起興,更深以摯也。漱石青年,負雋才,多奇氣,乃扼於時命之不偶,閑居無事,宜其情之抑鬱而不伸者,必有所托以自鳴。故詩古文藝之外,嘗戲編塡詞四種,而以《夢中緣》爲第一種。
漱石昔受知於西林相公[12],古作樂府,選入《南邦黎獻集》,由是知名。然爲文立意孤而取神遠,不趨時好。舉於鄉,屢薦不售,因作《江南一秀才歌》以自嘲。旣乃窮困出遊,隱而爲人捉刀,以試行其志學。然落落終無所大遇。庚午秋暮,自潯陽歸,執余手嘆曰:“秀才老矣!”余與漱石髫齡交,齒相若也,聞言亦黯然。索觀其著作,益富,而塡詞四種,名流頗多題贈,因勸其梓以問世。漱石以卷帙繁重,一時不能盡刊,爰取《夢中緣》一編,囑余點定,以先付剞劂。
夫《臨川四夢》,評者謂:“《牡丹》,情也;《紫釵》,俠也;《邯鄲》,仙也;《南柯》,佛也。”今漱石四種,則合女烈臣忠,配以義俠,參之仙佛,而總基於一情[13]。觀其夢寐,可以感通死生,莫肯踰忒,履患難而不驚,處污賤而不辱,雖天龍神鬼,物類無知,而情之所在,莫不效靈,咸爲我用。嗚呼!異矣。然他種皆極情之變,而《夢中緣》祗道其常,則情之正而根於性者也。余謂識得《夢中緣》旨,而他種之情,皆可以此一種推之,卽天下萬世之凡有情者,無不可以此一種盡之矣。是爲序。
愚銘弟古林楊楫濟川氏題於北山草堂。
附 江南一秀才歌漱石自嘲
張堅
原是江南一秀才,十年壯志幾曾灰?任來天下無難事,祗道黃金復有臺。
霜堆兩鬢漸堪哀,原是江南一秀才。目到闈中迷五色,筆花何自向人開?
致君堯舜匡時策,誰道不從書裏得。原是江南一秀才,奈何長作諸侯客?
柳發新條梅有苔,邵園陶徑許重開。歸來課子燈窗下,原是江南一秀才。
夢中緣序[14]
徐孝常[15]
憶昔庚寅歲[16],余與漱石同受知督學使者海寧楊先生[17],訂交。始見其所著塡詞《夢中緣》,淒清哀怨,思致纏綿,淚點血痕,瑩瑩紙上。怪問之曰:“子豈眞夢耶,非耶?果眞夢而以爲非夢耶,抑非夢而乃自以爲夢耶?”漱石笑曰:“吾烏知其是夢非夢也?如謂是夢,緣於何生?謂爲非夢,緣於何滅?天地茫茫,不知何以有此一日,不知何以此日有我,不知我何忽而伸紙搖筆,成此滔滔四十六齣塡詞,留之天地。則謂我夢中作之,子夢中讀之,亦奚不可?”因相與暱笑不止。
漱石富於才華,磊落不可羈紲,爲文不阿時趨尚。試於鄉,幾得復失者屢屢。乃窮困出遊,中間不相聞者十餘年。己未[18],余倖舉進士,以庶常散館居稼部。值漱石亦由汴入都,一見相驚愕,各蒜發種種矣。是時,好友如芮子仙洲、伍子紹南、龔子茹千,咸客京師。暇則歡飲聚談,共道兒時事,痛曦光如過隙,或唏噓泣下。詢及漱石《夢中緣》,則猶珍笥底也。
長安梨園稱盛,管絃相應,遠近不絕。子弟裝飾,備極靡麗。臺榭輝煌,觀者疊股倚肩,飲食若吸鯨塡壑。而所好惟秦聲囉弋,厭聽吳騷,聞歌崑曲,輒鬨然散去。故漱石嘗謂:“吾雅奏不見賞時也。”或有人購去,將以弋腔演出之。漱石則大恐,急索其原本歸,曰:“吾寧糊瓿。”
會天子方重典樂,念清廟明堂、祭饗朝會諸樂章,務盡美善,以悅神人聽,而舊辭多不可用,欲重製新聲,設樂部,開音律館,命大臣爲總裁,募海內知音者勷其事。有思薦漱石者,余亦勸其往應召。漱石嘆曰:“吾幼讀先人遺書,不能以科第顯。今老矣,顧乃以伶瞽之事進而希榮利,竊恥爲之。”余亦嘅然。
甲子秋暮[19],余以病,將告假旋里門,漱石來餞余。飲酣,余亦勸漱石謀歸計。漱石曰:“吾歸,恐無以自遣。行將取《夢中緣》傳奇,付諸梓人,售書賈,取其值,以供杖頭野飲資,亦可與二三子優遊娛歲矣。子曷爲我敍之?”余曰:“可。”乃就席取其書,筆之以弁其端,遂黯然而別。
東田徐孝常孟端氏題於燕邸之淩雲書屋。
夢中緣序[20]
陳震[21]
夢,幻境也,然古者占夢有官。湯臨川云:“理之所無,安知非情之所有?”是故情不一而夢多怪。昔余讀漱石《夢中緣》傳奇及其自爲序,頗怪之。漱石笑曰:“屈子求虙妃,宋玉賦神女,文人固多寓言,子何惑焉?”
歲戊戌[22],予計偕入都,與太史嚴東聚、學博譚天球讌集。偶話及唐牛僧孺方爲秀才,宿薄太后廟,會見明妃、玉環,及石家綠珠,相與歌樂,明妃以太后命,薦秀才寢,羨其冥緣奇合。予曰:“鬼神雖渺茫,然明妃必無失身此獠事。”或曰:“載在傳記,君能沒其文乎?”予曰:“明妃不從小單于而吞藥以死,冢草猶青,少陵詩史可證也。”齗齗久之而散。是夜,夢遊雁門中一廢祠,有女侍胡妝,引見明妃,謝曰:“文人孽筆可畏,嚮非君言,妾冤幾不白矣。”爲指示前後因甚晰。“會當有權貴相招,誡勿應。”旣寤,異之。俄而,果有以余籍通某府,欲禮羅入幕者。予悚然,憶夢所謂權貴,此殆其是邪?遂遁迹南歸。未幾,某事敗,同行者咸配遣。余獲免,明妃德也。
余與漱石齒相若,各以飢驅,末由聚首數十年。今年歸,相見已老。漱石案頭《夢中緣》詞猶存,覆讀之,曰:“君夢不如吾夢之有徵也。”語以前事,漱石亦愕然。夫漱石憫浮生之如夢,假仙鬼以覺世人,蓋以幻筆寫空境,而終無姓氏之可指。讀其《自敍》一篇,則與傳僧孺事者,其用心固已別矣。吾恐後人誤認漱石之夢,且感余夢脫禍於機先,懷之數十年,未敢告人者,微此書,無以發吾之覆也,於是乎序。
丁卯夏五[23],同學弟陳震伯謙氏拜書。
夢中緣序[24]
吳定璋[25]
太上無情,非無情也,能不墮於情之魔境耳。夫千古至人,莫非情種。周公《東山》之詩曰:“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非深於情者,能作此語乎?彌勒佛不立文字,開口便笑,必大有情根,乃得作如是歡喜。故情者,聖人之所不禁。惟貴人善用其情而不爲情所用。蓋情之苗起於毫,忽而放之,可彌六合;熱於星火而熾之,勢堪燎原。苟無把握,卽入癡迷,如墮夢境。慧心人解此,則眞境可視爲幻域,囈語可轉爲法言。色空空色,一片虛明,絕無障礙,情亦何足爲累哉?
漱石先生負絕代之才華,居金陵之勝地,所著詩古文詞,無一不臻其妙。《夢中緣》傳奇一種,則其少時作。以發乎情者止乎禮義,借兒女之幽懷,寓《莊》、《列》之妙理,無異鵝籠書生,搬弄吐納,層層奇變,莫可端倪。眞耶?幻耶?正自索解人不得。請於風清月白、酒綠燈紅時候,一按板歌之。倘至人不死,當必擊節歎賞,曰:“是吾輩語,醒人也。”
洞庭同學弟吳定璋又篁氏題於桃葉渡河舫。
夢中緣序[26]
韓縉[27]
昔寶卿家兄自天中歸,語予曰:“金陵有名士張漱石先生,吾得晤於汝寧郡守費榆香署中[28],讀其著作甚富。卽塡詞《夢中緣》一種,亦絕唱也。”趙子丹五亦嘗爲余言,并道先生長君晉九兄,博學多才。余心識之,思見其人不得也。
歲戊申[29],余以諸生膺保薦,歷任四川龍安、彰明縣令。晉九兄偕其同里羅江令坦齋王寅兄入蜀,一見如故交。晉九兄蕭疎豪放,負磊落不可一世之概。見晉九兄如見先生矣。晉九兄尋爲郡守李公延入幕。時龍屬四邑參謀皆乏人,晉九兄兼理之,裕如也。與余尤親暱,每至彰明,必流連多日。暇則論文分韻,雄談動輒達旦。余索讀先生之詩文,則盡出其奚囊中隨帶者,如西林相公爲蘇藩時觀風拔取全卷[30],詩賦文策共六十三篇;海鹽俞太史提學江南月課時[31],古二十四藝,皇皇大文,洵一代巨筆。及讀《夢中緣》,則清新雋逸,跌宕風流,恍聽緱嶺瑤笙,湘靈仙瑟,絕非凡響。蓋十餘年懷之不置者,一旦如獲珍寶。
旣而嘆曰:“使先生少壯得遇於時,則出其經濟,以大展其猷爲,當不僅以文詞顯。而今老矣!”雖然,蓄之極者發必奇。晉九兄以幹濟之長才,值有爲之歲月,學問淵源,俱堪共信。先生旣自以文詞顯,而凡①,志有未竟者,必將有所寄。因狂呼大叫,執晉九兄之手而拊其背曰:“是子之責也夫!是子之責也夫!”
甲子嘉平[33],歸安愚銘姪韓縉紳垂氏拜題。
夢中緣序[34]
朱奕曾[35]
蓋聞大地皆緣,浮生若夢。或因緣而成夢,夢本非眞;或以夢而生緣,緣終是假。驢鳴飯熟,寤枕上之遊仙;鹿隱蕉亡,作隍中之囈語。描來妓女,下自屏間;擔去書生,變呈籠內。若彼鈍根年少,甘墮孽不醒迷途;是以慧業文人,借譚空而爲解脫。
如金陵漱石先生者,烏衣白下,地占草堂;紅板青溪,居鄰桃葉。雄文特起,悉鑄史而鎔經;逸興遄飛,每坐花而醉月。乏龍虎風雲之遇,才雖富而韓窮;爲東西南北之人,經未傳而伏老。傷美人之遲暮,不諱言情;怨公子之輕離,慣能譜恨。五花轉爨,託優孟以詼諧;一韻偷聲,假詞章爲游戲。易莊語而姑綺語,幾嘔李賀之心;非畫工而實化工,疑見揚雄之臟。歌凝雲遏,競觀則四國如狂;物換星移,傳誦定千年不朽。卽使臨川《四夢》,放出一頭;直令湖上“十編”,投來五體。
吁嗟乎!蠶雖老而絲存,鵑欲啼而血盡。花魂月魄,無地相招;雨約雲期,何堪中斷。驅五丁而鑿穿情窟,吐辭若霏玉噴珠;持一管以掃盡愁魔,琢句則驚天泣鬼。要識枝非連理,何關羅刹罡風;但願花是並頭,自有菩提甘露。幻亦眞而眞亦幻,勿徒歌《白雪》三終;空卽色而色卽空,已勝讀《南華》一部。
錢江弟朱奕曾桂亭氏拜題。
夢中緣序[36]
金門詔[37]
先生一代作手,卽《夢中緣》傳奇一部,已足空前超後。覺若士“四編”,猶是一知半解,安能通古今、徹上下,打透夢覺關頭如是耶?總由風流道學,坐破蒲團,生此智慧,故借談空,包羅萬有,使須彌世界,萬想千情,一齊收入錦囊,供其游戲。此才人之極筆,佛子之妙諦,勿僅作塵凡演劇觀也。由此以推十部、百部,皆在箇中,識者自能賞之,何事老人更從饒舌乎?
東山野史金門詔拜手。
(夢中緣)跋
芮賓王[38]
一、先生傳奇四種:《夢中緣》、《梅花簪》、《懷沙記》、《玉獅墜》,曰“夢、梅、懷、玉”,蓋寓意深遠矣。《梅花簪》久爲優伶購去,易名《賽荊釵》,登場搬演,一時風動,嘖嘖稱奇。《夢中緣》編成最早,優伶絕少佳者,故不肯輕售。攜以出遊,四方名流索觀,原本揉躪數易。吾黨屢請付剞劂,先生以小技不足以問世。庚午春[39],同學復固請,九江督榷唐公分清俸助之[40],乃囑余校魯魚,刊爲上、下本四冊,並輯諸名士所錫佳評,分列首末。越次年,工竣。信知佳文不易顯,固自有時耳。
一、序跋題詠而外,其線批細注,尚不一人,苦幅狹,未能備載。然先生以偶爾筆墨游戲,一時多獲賞音,不勝感歎,每對余屈指。若西林相公爲蘇藩時,先生曾受知於其門,卽見是編而善之。厥後,桐城張晴嵐少宗伯暨其弟鏡壑供奉、錢塘陸賓子拾遺、邗江程午橋、武進湯藥崗、長熟邵馮庵諸太史,及天長韓君爾調、毗陵陳君長卿、金壇劉君子彥、溧陽潘君南河、石棣蘇君爾怡,皆愛其詞章,吟哦讚賞,爲先生極不能忘者,不以顯晦存亡而異也。因囑余悉記篇終,蓋以志人生知己之感云爾。
一、先君子醉心是編[41],嘗欲爲之序。會各有四方志,未及爲。己未夏[42],兩賢相遇於都門,先生居宛署,先君子授經於和邸,詩酒過從五年餘。不虞先君子之驟逝也,先生以不得其一言爲憾。先君子諱嶼,字仙洲,與先生幼同學交好,老而彌篤云。
一、先生嫺於音律,詞調本吳江沈伯英《南九宮譜》,陰陽悉叶,去上必諧。卽偶有變通,而蟬聯伸縮,自然成聲。按板固無劣調,口誦亦極鏗鏘。惟善審音者心領而神會焉。
一、元曲音韻,講求最細,然膾炙人口者,莫若《琵琶》,而不免借用太雜之譏。是編韻腳,嚴而且穩。若遇險韻,尤無一字旁出者。昔歐陽永叔謂:“退之古詩工於用韻,得寬韻則波瀾橫逸,泛入旁韻;得窄韻則不復旁出,因難見巧。”是編凡用險韻,亦於難見其巧。若不在韻者,皆譜注不必用韻處,非故旁出也。
一、作者意中,止寫一生二美,並帶寫一解事小鬟。之數人者,又皆斡空鑿虛,而姓氏里居,悉成烏有,況其餘乎?至於臚列賢姦以寓勸懲,不過鏡花水月,涉筆成文,作者旣自謂非眞,讀者亦當視爲幻。若定索影尋聲,拆①白道字,勢必訛以傳訛,何啻夢中說夢?
一、始《幻緣》,終《後夢》,全篇結構,已自燎然。《戲圓》一齣,特爲舞席歌筵而設,原非正文。然其異想天開,迴環顧映,恰與正文相綰合,似亦不可無此一齣者。如女媧煉石補天,宛然是天,不見爲石,豈非至文!
一、子弟添設科諢,多有逆情悖理者。愚俗鼓掌喧笑,而知者輒欲掩耳閉目以避之。卽如《西廂》絕世妙文,近時惡伶,搬演村俗,至令人嘔唾髮指。是編自饒雅趣,足解人頤,若使風人之致混以市井之談,則作者之讐也。
一、是編詞曲之妙,乃案頭文章,非場中劇本。然其排場生動,變幻新奇,錦簇花團,雅俗共賞,優伶善是,何患不聲價倍增?而先生珍之笥底,未嘗輕令紅兒一試者,蓋以《陽春》、《白雪》,原難語諸《下里》、《巴人》也。雖然,宇宙大矣,梨園之中,豈乏聰穎少俊?富貴之室,每多教習歌童。語云:“詞出佳人口。”昔旗亭賭歌,千古傳爲盛事。吾惟爲此書拭目待之。
一、塡詞太長,本難全演。作者非故費筆墨,乃文章行乎不得不行耳。但恐舞榭歌樓,曲未終而夕陽已下;瓊筵綺席,劇方半而雞唱忽聞。則此滔滔汩汩之文,終非到處常行之技,未免爲優伶所難。茲先生另有刪就演本,以待同好,自可就而鈔錄,免致優伶任意剪裁,情文或多不貫,若美錦不能成章,殊爲憾事。然而眞正賞音,必不惜多贈纏頭,務令展其全技,或分演於連臺,或卜夜以繼晝,則洋洋灑灑,盡態極姸,豈非氍毹場上一大觀也哉!
從遊江寧芮賓王魯川氏謹跋。
(夢中緣)題詞依贈言先後爲序
張廷樂等
今古浮生一夢中,良緣何在恨無窮。新詞製就傳千古,直使狂奴拜下風。苕溪張廷樂儀九氏[44]
遊仙一枕夢初酣,采鳳文鴛得指南。若使菩提眞好事,從今彌勒願同龕。
兩姓婚姻一夢通,隍中蕉鹿雪中鴻。無端漏卻春消息,清茗香羅意總同。
陡起風波易姓名,此中離合費經營。分明一幅天孫錦,幾許心思織得成。
水中見月原非月,鏡裏看花不是花。識得浮生皆屬夢,終篇只似讀《南華》。秣陵姚瑩玉亭氏[45]
此生生自憐,鍾情曷有極。西方彼美二,可望不可卽。
緣幻因情現,須知同夢奇。自今紅板下,不數杜娘癡。
一念憐才重,花間誓並頭。無瑕情更永,名教自風流。
狡獪眞可兒,義俠更誰伍。莫以美婢輕,繪入無雙譜。
崆峒何有山,彌勒本無相。非色亦非空,一笑清魔障。江寧劉紹庭前昭氏[46]
我友江南一秀才,浩氣淩雲才玩世。勘破乾坤一劇中,古今人物俳優戲。眞眞假假是耶非,蒼狗須臾變白衣。筆可鏤空花幻彩,慣從豔語泄禪機。洞庭才子情癡極,化蝶雙雙春有迹。巫山境渺苦追尋,別岫野雲迷不得。依稀風景似秦淮,彼美同夢還相識。鵶鬟巧舌傳心事,一片鮫①綃柔情織。當前絕色忽有雙,一是傾城一傾國。玉鏡無媒私自憐,茗香夜半浮甌碧。未諧並蔕旋別離,秋宵暗誓兩心期。難將好夢輕說與,婉轉教猜帕上題。東牀偷臥胡爲者,一擒一縱如同耍。惟恐誤來假混眞,誰知反誤眞爲假?良媒易絕可奈何?人事天心反覆多。眞從假姓登龍榜,假冒眞名陷雉羅。更苦嬌姿悲失路,一身落泊如飄絮。賺入朱門憂變喜,二美相憐不相妒。堪嗟禍福常倚伏,轉換都非眞面目。奴全主義險如夷,女代男婚看不出。將假配假亦何尤?眞還作假逞風流。少時讀此銷魂久,今尚頤閒忘白頭。幻中生幻緣未了,崆峒本是無人道。情至何須問假眞,夢長夢短和天老。白門白德馨香山氏[48]
此恨憑誰說?倩霞箋綵筆,代他喉舌。二美祗今何處也,淚滴幾番成血。讀未竟、衷腸寸裂。我亦愁人癡未了,打不透一縷情千疊。翻覆此,添淒切。 風流自古多磨滅。總不如天涯雲水,消閒歲月。慾海愛河明有岸,接引道人心熱。燕子忽來春又去,任一般詡詡穿花蝶。漆園境,誰參迭?【金縷曲】 江寧焦逢源鏡川氏[49]
多情天賦,彩筆空題腸斷句。宋豔班香,一種新聲繞畫梁。 知音何在?玉茗堂前剛一派。色色空空,勘破塵緣一夢中。【減字木蘭花】 無錫鄒升恆訒齋氏[50]
詞人老去奈春何?醉拍紅牙自按歌。奪得文通夢中管,意花開處比江多。
幻處歡然幻處愁,全憑慧劍破溫柔。便當玉茗筵前奏,未必推他作趙州。
滴粉搓酥二十年,蘇辛姜柳辨媸②姸。興闌拋卻諧聲譜,歸去山中片石眠。
見獵如何喜又生,推敲坐見月三更。簷箏風鬬宮商叶,似代鵝笙象管聲。桐城姚孔鋠範冶氏[52]
秋滿蕭齋葉嘯風,一天霜氣壓征鴻。調聲忽撇寒窗懶,對此如譚釋氏空。
風月方佳漏點催,無憑好夢亦懷開。一雙漢浦仙人珮,解爲狂生繾眷來。
潦倒詩書士③價輕,可憐閨閣獨馳聲。不知何事干天忌,遣入羊腸坂上行。
桃葉空勞打槳迴,簫聲雅負不凡才。宮商兩部憑揮麈,抵得維摩一笑來。桐城王洛中涵氏[54]
仙骨珊珊異,風流興自豪。窗前硏月露,座上響雲璈。句豔渾如宋,情深宛似騷。浮生都勘破,塵夢亦奚勞?渠丘曹涵巨源氏[55]
月白霜寒更漏遲,挑燈閒讀柳郎詞。分明一枕遊仙夢,休更揚州妒牧之。
玉茗風流詎足誇,酒闌燭跋按紅牙。想君長嘯探毫日,定夢江郎五色花。
萬事勞形一夢中,盼來依舊夕陽紅。涅槃妙諦無多語,勘破方知色是空。吳趨淩鎬□□氏[56]
大夢誰從未覺窺,茫茫夢裏足歡悲。今時月冷孤懸影,何處蓮開並蔕枝?緣到空時方識幻,情於眞處便成癡。風流老子偏常醒,多少人間覺後疑。昌平張管敍須舟氏[57]
悲歡離合百年身,夢裏偏能學笑顰。鍊去睡魔成醒眼,說來妙語類癡人。紐空作結鮫綃案,涌地生花菡萏因。莫與世間兒子讀,尚疑蟻穴醉眠姻。宛平管霈晴川氏[58]
《白雪》音中寄渺茫,纏綿曲意九迴腸。夢來夢去情深淺,緣少緣多恨短長。鳷鵲樓頭春正暖,鳳凰枕上月初涼。筆同慧劍魔先退,讀罷還教滿頰香。昌平張霖□□氏[59]
遠皋木落澹寒谿,試倚新聲寶瑟齊。多少幽懷多少恨,畫睂卷髻付雙棲。
岷峨江上有啼鵑,誰念西陵松柏緣?眷此清風殊靜好,渾疑龍駕與鸞驂。
黛青粉白迥超塵,流水胡麻天一津。些子關心年少事,卷中人是夢中身。山陰王彭懷祖氏[60]
月窟還憑玉斧修,誰言道學不風流?羨君一曲《江南好》,消盡千秋萬古愁。
閒親筆墨爇名香,悟得緣空夢亦涼。曠代逸才人不識,翻從歌袖顯文章。上元王嘉會履安氏[61]
一笑相逢齊白首。數調尋宮,十種平分久。自愧巴詞徒獻醜。輸君戛玉敲金手。 說夢譚空眞諦剖。更羨《懷沙》,古豔誰其偶?請付開雕貽不朽。休教丁甲潛偷走。【蝶戀花】 錢塘夏綸惺齋氏[62]
如梭駒隙老蒼顏,悟得浮生若夢間。幾許悲歡眼底事,最難打破是情關。
心似摩尼不染塵,無端幻出色中身。古今大夢誰先覺?惟賴先生筆有神。雲間顧弘鎬雍京氏[63]
一部新詞一夢鄉,五雲燦處筆花香。倩誰細按紅牙拍?十八輕盈小女娘。
世事幾多悲缺陷,媧皇煉石豈虛傳。筆尖能奪天工巧,補得人間夢裏緣。
雲間顧弘鎬雍京氏,華亭馬德和廷掄氏[64]
一樣宮商出玉金,彩毫今信錦成林。自來才美情偏重,那識緣堅恨自深。白雪無知羞韞匵,紅兒有分抵鳴琴。狂心擬約靈槎近,會向雲端學弄音。石城張沂樂川氏[65]
一幅天孫鬬色絲,井邊爭唱柳郎詞。吳儂自有《江南好》,不數巴山歌《竹枝》。
衡門細語落花多,花底聲聲喚奈何。一曲銷魂建業水,風情恰受雪兒歌。
譜入秦淮玉篴聲,桃根桃葉總關情。銷魂更有西泠女,不許人間說姓名。晉安鄭衮大章氏[66]
古往今來,千情萬態,化工遊戲文章。任姸媸老少,次第登場。雲霞幻彩霓裳。變天籟、鳴一種新腔。雷霆鼓板,雨敲絲竹,風弄笙簧。 才人些子疎狂。甚生來緣短,若箇愁長。似蜃樓海市,起滅何嘗。置身傀儡逢場戲,逞風流、自點宮商。此情誰見?紅兒按節,素女施妝。【金菊對芙蓉】 秣陵潘□□敍揆氏[67]
願作鴛鴦不羨仙(盧照鄰),於今重說恨綿綿(張籍)。鶯春雁夜長如此(鄭谷),碧樹紅樓自宛然(溫庭筠)。想到恩情卻是夢(趙承祐),積來孤憤合長眠(黃浚生)。千迴赴節塡詞處(李太玄),留與工師播管絃(湯悅)。錢塘柴才次山氏[68]
(以上均《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二八冊影印清乾隆間刻本《玉燕堂四種曲》之《夢中緣》卷首)
[1] 己卯:康熙三十八年(一六九九)。
[2] 題署之後有印章二枚:陰文方章“張堅”,陽文方章“齊元氏”。
[3] 辛卯:康熙五十年(一七一一)。
[4] 吳毓華《中國古代戲曲序跋集》題此文爲《玉燕堂四種曲序》,誤。
[5] 唐英(一六八二—一七五六):生平詳見本卷《三元報》條解題。
[6] 己巳:乾隆十四年(一七四九)。
① “命”字,底本闕,據文義補。
[8] 庚午:乾隆十五年(一七五〇)。
[9] 題署之後有印章三枚:陽文方章“督榷使者”,陰文方章“唐英”,陽文方章“雋公氏”。
[10] 西林相公:卽鄂爾泰(一六七七—一七四五),西林覺羅氏,號毅庵,滿洲鑲黃旗人。官至軍機大臣、翰林院掌院學士,加太傅,卒謚文端。傳見袁枚《小倉山房文集》卷八《行略》、《清史稿》卷二八八、《清史列傳》卷一四、《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一六、《國朝先正事略》卷一三、《碑傳集》卷二二等。參見鄂容安《鄂爾泰年譜》(中華書局,一九九三)。雍正元年(一七二三)八月,鄂爾泰出任江蘇布政使。次年正月,下達《延訪眞才示文》,以詩、文、古學諸體試諸生,甄選經世實學之才。三年六月,集賢才名士於蘇州紫陽書院之春風亭,吟咏唱酬達一月之久,詩文選刻爲《南邦黎獻集》。
[11] 底本無題名,據版心補題。
[12] 楊楫(約一六八一—?):字濟川,號古林,江寧(今江蘇南京)人。生平未詳。
[13] 此處睂批:“數語已貫四種之義,而歸重《夢中緣》,爲得情之正是主。”
[14] 底本無題名,據版心補題。
[15] 徐孝常:初名異,字孝常,後以字爲名,另字孟端,號東田,室名可以止軒,江寧(今屬南京)人。雍正元年癸卯(一七二三)拔貢,入北京國子監。乾隆四年己未(一七三九)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改戶部主事。九年(一七四四),以病乞假,歸鄉。旋去世。傳見道光《上元縣志》卷一九、同治《上江兩縣志》卷二四、光緒《金陵通傳》卷二三。
[16] 庚寅:康熙四十九年(一七一〇)。
[17] 海寧楊先生:卽楊中訥(一六四九—一七一九),字耑木,號晚硏,海寧(今屬浙江)人。康熙十六年丁巳(一六七七)順天府舉人。三十年辛未(一六九一)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官至詹事府右中允。著有《蕪城校理集》、《春帆別集》。傳見查慎行《敬業堂文集》卷下《墓志銘》(收入《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一二一)、《詞林輯略》卷二、《昭代名人小傳》卷一、《國朝書畫家筆錄》卷一、《皇清書史》卷一四、光緒《海鹽縣志》卷一六等。康熙四十八年(一七〇九)正月至四十九年十月,楊中訥任江南學政,見錢實甫《清代職官年表》(中華書局,一九八〇,頁二六三三)。
[18] 己未:乾隆四年(一七三九)。
[19] 甲子:乾隆九年(一七四四)。
[20] 底本無題名,據版心補題。
[21] 陳震(約一六八一—一七四七後):字伯謙,江寧(今屬南京)人。康熙五十六年丁酉(一七一七)舉人。
[22] 戊戌:康熙五十七年(一七一八)。
[23] 丁卯:乾隆十二年(一七四七)。
[24] 底本無題名,據版心補題。
[25] 吳定璋:字又篁,一作友篁,室名玉燕堂,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太學生。與沈德潛、陳祖范(?—一七五四)等交好。曾爲孫斌《帝君陰騭文刀法百種》撰序。輯有《七十二峯足徵集》,今存。
[26] 底本無題名,據版心補題。
[27] 韓縉,字紳垂,歸安(今屬浙江)人。清雍正間,以諸生膺保薦,歷任四川龍安、彰明知縣。
[28] 費榆香:卽費謙流,號榆香,烏程(今屬浙江)人。雍正八年(一七三〇)任河南汝寧知府,十年升汝南守巡道。傳見《河南通志》。
[29] 戊申:雍正六年(一七二八)。
[30] 西林相公:詳見前楊楫《夢中緣序》箋。
[31] 海鹽俞太史:卽俞兆晟(?—一七四一),字叔穎,一作叔音,號穎園,海鹽(今屬浙江)人。康熙四十五年丙戌(一七〇六)進士,選庶吉士,授翰林院檢討。官至戶部左侍郎。著有《海樹堂雜錄》、《蔭華軒筆記》、《靜思齋文集》等。傳見光緒《海鹽縣志》卷一六、《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六八等。雍正二年(一七二四),以翰林院侍讀學士,出任江南提督學政,見《清代職官年表》。
① 凡,底本作“几”,據文義改。
[33] 甲子:乾隆九年(一七四四)。
[34] 底本無題名,據版心補題。
[35] 朱奕曾:字桂亭,錢塘(今浙江杭州)人。生平未詳。
[36] 底本無題名,據版心補題。
[37] 金門詔(一六七二—一七五一):字易東,一作軼東,號東山,別署東山野史,江都(今江蘇揚州江都區)人。康熙五十六年丁酉(一七一七)舉人,久困公車,鄂爾泰延入幕中。乾隆元年丙辰(一七三六)舉博學鴻詞,當年成進士,選庶吉士,充明史館纂修。散館授壽陽知縣,未幾投劾歸。著有《金東山文集》(一名《金太史全集》)、《全韻詩》、《補遼金元三史藝文志》等。傳見《鶴徵後錄》卷二、《詞林輯略》卷四、光緒《增修甘泉縣志》卷一四等。
[38] 芮賓王:字魯川,江寧(今江蘇南京)人。芮嶼(?—一七四四)子。生平未詳。
[39] 庚午:乾隆十五年(一七五〇)。
[40] 九江督榷唐公:卽唐英(一六八二—一七五六)。
[41] 先君子:卽芮嶼,字仙洲,號瀛客,江寧(今江蘇南京)人。康熙五十六年(一七一七),入選國子監,後以國子生候選州同知。與張堅、姚瑩、吳敬梓等人來往密切。和親王聞其名,延入朱邸。傳見同治《上江兩縣志》卷一六。
[42] 己未:乾隆四年(一七三九)。
① 拆,底本作“折”,據文義改。
[44] 張廷樂:字儀九,苕溪(今浙江湖州)人。生平未詳。
[45] 姚瑩:字文潔,號玉亭,江寧(今江蘇南京)人。雅志山水,不樂仕進。工詩善畫,日以歌詠自娛。著有《環溪草堂集》。傳見同治《上江兩縣志》卷二三、李放《畫家知希錄》等。
[46] 劉紹庭:字前昭,一作潛昭,江寧(今江蘇南京)人。雍正元年癸卯(一七二三)貢生,遊京師,以目疾歸。與上元李蘇、吳九思、陳薦英、馬純士,稱“詩社五友”。傳見道光《上元縣志》一六、同治《上元兩縣志》二四、李放《皇清書史》卷二〇、張熙亭《金陵文徵小傳彙刊》等。
① 鮫,底本作“絞”,據文義改。下同。
[48] 白德馨:字上聞,號季子,一號香山,江寧(今江蘇南京)人。工草書。著有《藏山亭洗硯齋稿》。傳見李放《皇清書史》卷三一。
[49] 焦逢源:字鏡川,江寧(今江蘇南京)人。生平未詳。
[50] 鄒升恆(一六七五—一七四二):原名登恆,殿試改爲升恆,字泰和,一作太和,號訒齋,一號慎齋,室名借柳軒,無錫(今屬江蘇)人。康熙五十七年戊戌(一七一八)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雍正十一年(一七三三),任河南學政。乾隆間官至侍讀學士。監修《河南通志》。傳見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卷二二、《詞科掌錄》卷六等。
② 媸,底本作“嗤”,據文義改。
[52] 姚孔鋠:字範冶,號三崧,桐城(今屬安徽)人。張廷玉(一六七二—一七五五)長壻。雍正四年丙午(一七二六)舉順天鄉試,十一年癸丑(一七三三)成進士,選庶吉士。乾隆元年(一七三六),授翰林院編修。後以母老告养,歸鄉。傳見道光《桐城續修縣志》卷一六。
③ 士,底本作“土”,據文義改。
[54] 王洛:字仲涵,一作中涵,號懷坡,別署慕庵,桐城(今屬安徽)人。雍正四年丙午(一七二六)舉人,十一年癸丑(一七三三)進士,授刑部主事。累官至吏部稽勛司郎中。病歸,主豫章書院。著有《瀹靈集》、《懷坡詩鈔》等。傳見道光《桐城續修縣志》卷一六、民國《安徽通志稿》卷二、金天翮《皖志列傳稿》卷三等。
[55] 曹涵(一六八九—一七五〇):字巨源,渠丘(今山東安丘)人。雍正四年丙午(一七二六)舉人,授蓋平知縣。官至揚州知府、署常鎮道。傳見道光《安丘新志》一八、咸豐《青州府志》卷四八、宣統《山東通志》卷一七五等。
[56] 淩鎬:江蘇蘇州人。生平未詳。
[57] 張管敍:字須舟,昌平(今屬北京)人。生平未詳。
[58] 管霈:字晴川,宛平(今屬北京)人。按,道光《上元縣志》卷一〇、陳作霖《金陵通傳》卷三三有管霈(一七二七—一七八八),字晴雲,上元(今屬江蘇南京)人。乾隆九年甲子(一七四四)順天副榜,選潁上教諭。官至四川仁壽縣知縣。又見管同《因寄軒文初集》卷八《家傳》。未詳是否其人。
[59] 張霖:昌平(今屬北京)人。生平未詳。
[60] 王彭:字懷祖,山陰(今浙江紹興)人。生平未詳。
[61] 王嘉會(一七〇七—一七七八):字履安,號坦庵,江寧(今江蘇南京)人。雍正十年壬子(一七三二)舉人,次年癸丑(一七三三)進士,授四川羅江知縣。官至西安知府。傳見道光《上元縣志》卷一〇、同治《上江兩縣志》卷二四。
[62] 夏綸(一六八〇—一七五三後):生平詳見本卷《新曲六種》條解題。此詞楊楫睂批云:“惺齋先生亦現有《五種傳奇》行世。”故知此詞作於乾隆十七年(一七五二)夏綸撰寫《花萼吟》傳奇之前,當在乾隆十六年。
[63] 顧弘鎬:字雍京,雲間(今屬上海)人。生平未詳。
[64] 馬德和:字廷掄,華亭(今屬上海)人。生平未詳。
[65] 張沂:字樂川,石城(今屬江西)人。生平未詳。
[66] 鄭衮:字大章,晉安(今福建福州)人。生平未詳。
[67] 潘□□:字敍揆,秣陵(今江蘇南京)人。生平未詳。
[68] 柴才:字次山,號卯村,室名百一草堂,錢塘(今浙江杭州)人。諸生。著有《百一草堂集唐》、《邗江雜詠詩餘》等。傳見《歷代兩浙詞人小傳》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