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也到处找偏方给二伯求了一些草药,可他看起来一天不如一天,好像不久就要永别人世了。
二伯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着,他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在床头叫来我爸,要我爸把三伯叫回来。当我听到二伯讲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还带有一点惊讶。二伯、三伯两人从未过问过对方什么,而此时却看得出这是二伯最大的期盼。三伯听到讯息后连夜赶回到了家里,看到躺在床上的二伯,三伯流了眼泪,两人也没说什么谅解或是请求谅解的话,从二伯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内疚和欣慰。
二伯接下来的日子都由三伯照顾,但二伯看起来人命危浅,连上小便都是三伯扶着他,然后拿一个玻璃罐头瓶子接着。
爸爸看到二伯的情况也给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找来了木匠在大堂里做棺材,好像在跟二伯的死亡时间赛跑。
二伯在旁边里屋也能听到哐当哐当的斧头削砍声。等棺材做好了,爸爸给上了油漆,说这样节省点,爸爸把大娘儿子欠的钱讨了回来,还有一些数额较大的都要了回来,为二伯打理后事之用。
等棺材做好没几天,二伯便离开了人世。那是晚上九点多钟,我上完晚自习,从三公里外的学校走回家,快看到家的时候,只看见屋前亮起了灯,屋里传来二娘哇哇的哭声,那一百多米的回家之路,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难,我没有哭,只是不敢去面对一个亲人的死亡。
大伯给二伯洗好身子,剃了头发。二伯去世时,家里也给正在上高三的二姐传达了二伯的死讯,她也从学校请假回来了,本来不想告诉二姐,怕影响她的学习。看到躺在棺材里的二伯,她似乎要哭晕过去,而我不敢靠近棺材去看,直到封棺,也只是在经过时晃了一眼。
我做了一天一夜的孝子,也是二伯财产的继承者,按道场法事的流程叩拜在大厅的灵堂前,时而由环境所带来的一种悲伤感和止不住的泪水。二伯没有照遗像,出柩入葬时,我只举着一根竹条,上面插着几片纸钱,那竹条像极了二伯耕田时抽打牛背的拿根。我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由于不懂规则,我走的很快,把抬灵柩的八抬班和送柩队伍落下了十几米远,在鞭炮轰鸣的山路上,八抬班的人哄笑的喊我不要走太急,大伯也在后面喊我,从他眼神里看起来有点责斥感,因为他也是做丧事道规的人。我的心里除了悲伤外,更感受到这种仪式的拘谨。
二伯入了土,带着他一辈子的辛酸,尘封于这三方黄土之中。一场道场和一副棺材花光了他尽一生的血汗,只留下这头水牛在牛栏里盼望着再一次被二伯牵起鼻子,再一次踏进水田里。
二伯的坟在山腰上,太阳一升起,便能撒到阳光。这一天,二伯不用再带着柴刀,也不用再扛着锄头,那数之不尽的纸钱和一幢华丽堂皇的纸楼随着大火的焚烧,完结了道场法事的最后一个流程,小辈的亲人围着纸楼爬行跪拜,一缕青烟腾空而上,带着亲人的悲痛和祷告,带着这些无需人类证明的巨额财产,能让二伯在那边过得无忧无虑。
渐渐的,二伯的坟头也和其他的坟一样长满了杂草。三伯会时不时去看望一下。那头水牛不久后便住进了我们新建的牛栏里,没住多久,爸妈就把水牛卖了,买了台犁田机,因为水牛要天天放出去吃草,还要定期清理牛栏,根本管不过来,而犁田机,不用时堆放在某个地方就行了,还没那么占地方呢,犁田效率也高。二伯去世后,三伯在外面打工一两年就没有再外出打工了。
现在极少有人会提及二伯的名字,只是清明时节,在坟山扫墓的人会相互辨认一下,时间化解了过往的悲伤和思念,时代在进步,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生活,也不会再有一个像二伯这样的人随着时间死去,但山上的草和灌木长的到处都是,有些小路已经不能区别了,一些土地和田也荒废在那里,每年秋冬的时候都会起山火,余烬过后,便再也看不到二伯堆放在山上的柴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