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对

公考培训机构的班主任发来微信问,怎么没去上课。

上一期同班的同学也这么问我。

我满目苍凉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考什么呢,考上了也没法去上班了。这两年,只有这两年。

抓住这两年的机会,赶在孩子定型之前,努力让他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

“孤独症(Autism),也称自闭症,起病于婴幼儿期,一般在3岁前缓慢起病,主要表现为不同程度的社会交往障碍、语言发育障碍、兴趣狭窄和行为方式刻板,多数患儿还伴有精神发育迟滞。”

“孤独症的病因尚不清楚,主要是遗传与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孤独症患儿的远期预后差,47%~77%预后不良,70%社会适应障碍。”

这两天,买的书应该就可以到了。

临睡前他们几个商量起明天的早饭问题。

“孩子妈肯定不能晚起了,以后要带着孩子……”

我自己盘腿坐在客厅,听他们在餐桌那嘀咕。

这是嫌我睡得多了。

暑假期间,我去做了一次人流。

我是不知道我怀了孕的,那会刚开始决定干预小东的沟通障碍问题,一家人便回了老家,陪小东在离着老家比较近的一家矫正机构做康复。

小东很黏我,从早到晚一直拉着我的手,吃饭,睡觉都这样。

我一顿饭可以断断续续吃五六次。

那段时间早孕反应,恶心,精力不济。

我就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中午,小东怎么都不肯睡。

小东在客厅里乒乒乓乓地摆弄东西玩,我睁着一双困眼在沙发上坐着,看着。

其他人都在睡觉,一觉睡到将近下午五点。

好不容易捱到有人醒了,我去床上躺了躺,困得要死却怎么都睡不着。

暑假那会的小东还不懂自己拉尿。夜里常常会尿床。

于是我就起来往他身子底下垫褥子。他一动,我就会醒。

那段时间,我早上跟着小东一起睡,睡到八九点才起床。

中午小东如果能睡午觉,我也跟着睡。

我那会还搞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累,那么困,那么能睡。

直到后来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怀孕四十多天了。

小东奶奶一心想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可我已经报名了九月一号的考公培训班。老人家一脸轻松地说,“生孩子和考试不冲突。”

是的,备考的不是她,整天恶心犯困的也不是她。

我没管别的,拉着小东爸爸把孩子做了。

小东姥姥二话不说把我接回娘家坐小月子。我如果待在老家,小东还会黏着我,孩子还是我的,没有人会顾着让我多休息休息。

小东爸爸有天去小东姥姥家看我,不经意提起来小东奶奶说她自己的流产经历,“做完手术下午还去上课了呢。”

行,我还是个矫情的人。

他们说过的话,我都记着。

我还想着我上小学那会,家里比较困难。那会冬天的时候,学校里会让每个学生给学校带玉米瓤,烧炉子取暖用。

可我家里没有玉米瓤。

我跟班主任说这件事的时候,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她挑起细长的眉毛,透过她那双薄薄的镜片冷冷看着我:“你家穷得连玉米瓤都没有了?”

这话我记了一辈子。

那时候我小,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小东姥姥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买菜,偶尔会碰上班主任,我还会笑着跟她打招呼。

现在如果让我碰见她,我是肯定笑不出的了。

包括小东爸爸。他说过的伤我的话,我都记得。

我就是个记仇的人,可我又没那个勇气撕破脸,好好撒一通气。

我没办法考公了,两年后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用小东姥爷的话讲就是,“这辈子不就毁了。”

甘心么。

自然不甘心。

我不会让我这辈子毁掉。

我也不会让小东毁掉。

我不会扔下我考公的书。我白天带孩子没时间看,我可以晚上看,凌晨看。

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我也不会放弃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