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还是来了。
他带来了比世子准备得更豪华的嫁妆,从城门口到世子府,红妆不断。
盛大的婚宴艳羡旁人,京中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子弟几乎全都来齐了。
“太浓了,改改吧。”当她再次提出要改妆时,宫人不乐意起来。
门外候着几位端喜服的宫女,她们低声埋怨:“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嫁,真会折磨人。”
“世子乃天下第一才子,谁人不想嫁,也就冲着她哥哥是南边太子的身份,否则谁看得起她啊,就看她作吧,使劲儿作。”
她莞尔一笑,听到也不当回事,却还是故作生气般:“你们都出去。”
宫人怕耽误时辰,刚想开口劝,却被她一个杀人般的眼神盯回去。
那身杀伐之气,即便还没从军,也在身上初显。
等宫人们都走了出去,她才带着半妆起身关上了门。
“妹妹。”关门的同时,哥哥从窗外跳了进来。
时隔多年兄妹相见,没有痛哭流涕,没有话如泉涌,哥哥的眼神里布满了心疼,嘴张了又张,最后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虽顶着半妆,却依旧美如天仙,直把哥哥看呆了。
她看了眼哥哥被治好的腿,心里满是欣慰,而后伸手触摸哥哥的发,是真的,她原想着,有生之年不会再见了。
“哥...”万语千言,敌不过这一声呼唤。
哥哥红了眼,抓起妹妹的手:“妹妹若是不想嫁,哥哥带你走。”
答应的话到了嘴边,门突然从外面被人重重推开。
哥哥被他不太体面的请走了,他眼里微红,神情悲伤,与她对视良久后,问道:“你...当真不愿嫁?”
“嗯。”
世人常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世上例外的事多了,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只要不是当时心中所愿,都是强迫。
她怪他总是自作主张,却从来不愿意多说一句,哪怕解释都嫌麻烦。
因为比起爱他,她更想回家,去看看她从未去过的南边那个家,那棵每到冬天就压满了雪的梨树。
于是这一身怒气,报复在了哥哥身上。
为表皇帝对此次婚宴的重视,特命贵妃出席婚宴,酒过三巡,有人在大声呼救,嘴里喊着:“太子要杀人灭口啦,救命啊!”
她被他囚禁在婚房内,被下了软筋散的身体,一丝也动弹不得。
三日后,他终于肯给出解药。
她出门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哥哥在她大婚当日奸杀了贵妃,皇帝震怒,为保两国和平,南边愿割舍五座城池,换哥哥平安归南。
五座城池,哥哥真值钱。
她不愤怒,也不去质问谁,她当然知道这是诬陷,也明白罪魁祸首是谁,她只恨,只恨自己应该早些看清他。
他自私,蛮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所认识的那位世子,早已不在。
虽成了婚,但她与他从未洞房,她更是成婚五日后就搬去了军营住。
顿时间谣言四起,她充耳不闻,一心扑在军事上。
终于,等到了机会。
燎原有乱,皇帝欲派人镇守,为赢得此机会,她必须要与世子绝婚。
那把刀砍在她脸上时,她其实是可以躲开的,只是她没躲,鲜血横流之际,她心中想的,都是绝婚。
砍她之人正是那日讽刺她不让她嫁给世子的女子之父,此次意外,行的是一石二鸟之计。
皇帝亲将她扶起:“是朕对你照顾不周,若你兄长知晓...”
“皇上放心,哥哥不会知道。”她脸上包了重重白纱,太医说,刀砍得太深,无论怎么治,都会留下一道伤疤。
但她不后悔,她向皇帝重重地磕头,求道:“臣女嫁世子后,无德,无后,如今又毁了容貌,实在不堪匹配,自请绝婚,求皇上应允。”
皇帝当即便同意了,他只恨同意得还不够快。
她与世子成婚本就被皇室忌惮,顺水推舟罢了。
圣旨传到世子府那天,下了一场雷鸣大雨,响雷在天上肆无忌惮,仿佛也生了一场天大的气,恨不能扭转这场错误的姻缘。
她在军营内点兵三日,他在军营外苦等三日。
那日,从不下雪的京中飘起了雪花,落在她的手上,转瞬即化。
他挡在她的马前,只求她:“连一次伸冤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说。”他要机会,她便给。
他说:“无论你信与不信,你哥哥被诬陷之事,从头到尾,我没有参与。”
马儿也从未见过雪,或许是激动,原地踏了两步,她回:“我信。”
可她的眼中,却连一丝情绪都没有。
这样的相信,如这毛毛小雪般。
他还是不甘心:“能不走吗?”
“驾!”没有一丝犹疑,马儿高鸣,从他身旁飞奔而过。
这燎原一守,就是三年。
“将军!将军不好了,敌军已攻下赫奔,直往燎原而来。”
梦醒了,她起身迅速穿上铠甲,出了营帐。
召集齐兵士后,她以往都会为了鼓舞人心说许多壮志豪言,而今她只说道:“今日之战,必死!若有畏战者,可逃。”
说话间,天上下起了雪。
这日的雪比她当初从京中离开之时那场雪大了许多,一片一片打在冰冷的铠甲上。
没有一个将士动弹,比起刀剑而言,这些毛毛雪,温柔得像小女孩儿。
“不退!”飞宇带头喊了一声。
接着,大军跟从飞宇,齐齐喊道:“不退!不退!”
仗打到最后一刻,女将军回头看着满地尸骸,笑了笑。
南边的援军还在路上飞驰,哥哥坐在高高的皇位上,有心灵感应一般,他知道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她又出现了,一身白衣站在女将军身前。
她问:“如果能活上千年,你最想做什么?”
女将军含着泪,望着南边:“想去看看那颗被雪压弯了的梨树,想...为所欲为。”
啪嗒~
金豪笔掉在地上,毛像猫尾巴似地动了动。
我看到了那个女将军的一生。
“我成全她了吗?”我问地上的金豪笔。
那个白衣便是我,虽然没有记忆,但看到那个女将军,会令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金豪笔立了起来,然后跳上案台,写道:否。
“为何?”
我心中疑惑,若我有写生写死的能力,为何不成全一生不得自由的女将军。
金豪笔又动了动,写出两个字:妖街。
看来,势必要去妖街走一趟了。
我答应佐藤,等我从妖街回来,就替他写一本与美子相爱的故事。
佐藤很高兴,说他愿意等,不论多久。
于是我把他藏进了金豪笔里,准备一起带着去妖街。
金豪笔似乎不喜欢佐藤,挣扎了许久,最终被我强制关进了小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