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真的死了，青斑蛇伤心，又打不过红蟒蛇，两蛇打累了，蜷缩在一间破庙中。
“这村里都没人，都说了在外面将就一夜，你非要进村。”书童的声音传进青斑蛇耳朵里。
是之前在山崖上遇到的书生和书童。
完了。
青斑蛇见红蟒蛇吐着信子，发出要吃人的信号。
青斑蛇同样吐着信子，警告红蟒蛇，仿佛在说：“你胆敢再吃人，我定与你拼命。”
红蟒蛇收了信子，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书生书童。
书童一边抱怨，一边为书生整理出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而书生一直埋着头看书。
红蟒蛇想看清书生的模样，就凭空制造出一阵风，把书童刚铺好的草床吹翻了。
“天杀的，这风来得真怪。”书童起身想要去把破败的大门关上。
书生终于从书里抬起头，面白颊红，果真一脸书本气。
红蟒蛇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话说：“虽不比那个将军好看，但也略有姿色，你看中的男人都还不错。”
青斑蛇呲牙，没有反驳。
红蟒蛇笑了笑，突然眉头一紧，骤然大变，腾起身子。
啪嗒，啪嗒啪嗒。
破庙顶上的房梁刚开始垮了一点，接着全垮了下来。
幸好书童敏捷，带着书生跑了湖出去。
“蛇！好大一条蛇！”书童瞳孔瞪大，指着他们刚刚出来的破庙。
书生看过去，只一眼，吓得晕倒。
红蟒蛇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青斑蛇耗尽力气拦她，但终究拦不住。
书生和书童被红蟒蛇吞了。
原来红蟒蛇怀孕了。
青斑蛇问红蟒蛇孩子是谁的，红蟒蛇闻言默默不语，随后又很激动的问青斑蛇：“她做的种种事你都忘了？”
青斑蛇摇了摇头，谁又会忘记呢，在琼山的这么些年，怎么也忘不了的。
青斑蛇是三妹，而红蟒蛇是四妹。
那日四妹听到覃褚和黑蛇的对话，心里十分不解疑惑，便怒气冲冲的去找覃褚要个解释。
可解释没要到，被覃褚吸走了所有法力赶出琼山。
原来覃褚根本没有妹妹，不，最开始是有的，只是从妖街逃出来后一路颠沛，最终活着到琼山的只有覃褚。
覃褚或许愧疚因为能力不够没照顾好三个妹妹，修炼邪法走火入魔，收了三条蛇，把妹妹的记忆输进三条蛇体内，因此有了二妹三妹和四妹。
覃褚一直用法力维持着三个妹妹的记忆，所以才不能修成完整的人身，也因此，覃褚知道四妹和黑蛇长明之间发生的事。
只是不知为何，覃褚知道四妹和黑蛇长明的全部，却唯独缺了两蛇交合的记忆，覃褚察觉或许控制不了红蟒蛇了，因此才吸走法力放走了红蟒蛇。
“姐妹一场，你还愿意相信我吗？”红蟒蛇吞下书生和书童后动作缓慢。
青斑蛇很纠结，她可以趁现在剖开红蟒蛇的肚子救出书生和书童，可是这样肚子里无辜的孩子就活不了。
“你把他们吐出来我就信你。”青斑蛇说。
红蟒蛇整个蜷缩在破庙里，半分也动不了。
她嘶吼一声，声音很是悲伤绝望，她说：“你以为我愿意吃这些人吗？不吃他们我就保不住我的孩儿，我有什么办法。”
虽是有苦衷，但青斑蛇还是不想与其为伍，转身要走。
突然身后一股法力袭来，青斑蛇没有能力躲开，以为红蟒蛇是要将她一起吞了，心想这也好，能跟将军死在一处。
可当源源不断的法力传进她身体里时，她逐渐升空，蛇形变得虚空，逐渐幻化出人形。
“你干什么？”青斑蛇大喊。
最后一点法力传进青斑蛇体内，红蟒蛇缓缓闭上眼睛。
她仅保存了冬眠的体力和支撑孩子的法力，剩下的全给了青斑蛇，她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说道：“三姐，我一个人是生不下这孩子的，帮我，把长明找来。”
长明，黑蛇长明？青斑蛇十分震惊。
她对红蟒蛇的情绪很复杂，一方面红蟒蛇曾是她的四妹，另一方面红蟒蛇却是一条吃人的蛇。
不光如此，红蟒蛇还吃了将军。
可最后红蟒蛇让她帮忙，她内心很矛盾，但还是踏上了去琼山的路。
可惜青斑蛇没能走到琼山，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覃褚。
覃褚走的这条路是进琼山的必经之路，若不是覃褚有事要出山，那她就是在这里故意等着青斑蛇。
“大姐，你在等我吗？”青斑蛇问。
青斑蛇幻化了人形，人形却不是之前的模样，但覃褚一眼就认出了她。
覃褚依旧是蛇头人身，但那张冷酷的脸即便是蛇头也看得清明。
覃褚说：“我不是你姐。”
她当然知道，可青斑蛇仍保留着善念，对覃褚已经有了感情。
“可你在我心里早就是姐姐了，哪怕......”
一剑穿胸，刺破了青斑蛇的妖丹。
“大...姐？”青斑蛇不敢相信，覃褚为何要赶尽杀绝。
覃褚抽出剑，血飙了一地。
“那个秘密任何人知道都无所谓，但长明不行，他不能离开琼山。”
覃褚头也没回，扬长而去。
微风轻拂，宁静如常，有人从暗处而来，为青斑蛇收了尸。
琼山中，一切都如往昔一般，好似什么都没变，但又有些事情变了。
山中不是没人发现异样，但没人愿意去搭理除自己以外的事。
就像四姐妹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每回都只有一个人出来，晃晃又回去了。
这日，二妹站在灵泉外，踌躇良久。
“几个月不见，回来不见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二妹一惊，脸上的表情不太自在，尽量掩饰自己：“我...我来看看。”
“看什么？”覃褚追问。
二妹的性格变了许多，那惊恐与害怕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大姐。”
“你知道了？”覃褚问。
二妹慢慢后退，接近灵泉，手里攥着法力，这样的警惕状态说明了一切。
她凭着青斑蛇的尸体，找到了怀孕的红蟒蛇，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四妹，知道了一切。
覃褚挥手，在灵泉门口设下结界，有了这个结界，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大姐，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覃褚杀心已起，哪里会突然停下，她只说道：“都除干净了也好，我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二妹凄惨一笑，“还可以再做几个妹妹？”
事实上确实如此，或许二妹若没有离开琼山去找红蟒蛇，早就被覃褚杀了。
覃褚早就走火入魔，心里的执念莫过于当初没能救活三个妹妹，她将妹妹们的记忆收集起来，再抓几条蛇，强行把记忆灌入蛇脑中。
就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恍惚间觉得，妹妹们还活着。
二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下了决心，用尽全身力气，回身一掌打在灵泉口。
灵泉口的结界只是微微一动，似乎没有破开。
同样是一剑穿胸，二妹吐血而亡，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覃褚，死不瞑目。
一切都结束了。
“你以为杀了她们我就不会知道真相了吗？”长明终于出了这灵泉。
他一身黑衣，挥手间，二妹的蛇身入了他左袖中。
接着蛇从右边袖子中出来，活了。
那是一条细长的青蛇，歪歪扭扭爬走了。
“覃褚，你当着以为我耳聋眼瞎吗？”他不怒自威。
是啊，黑蛇长明的法力，又怎么会被一叶障目。
覃褚却也没慌，渐渐变幻身形，其实自从将妹妹们杀死，加上长明曾渡给四妹的法力，覃褚早就可以化成真正的人形。
覃褚的脸没有二妹魅惑，也没有四妹乖巧，眉眼间都是清冷，冷到了骨子里。
蛇本身就是冷的，大概如此。
“知道真相又如何？长明，你离不开琼山。”
确实如此，否则长明也不会一直待在灵泉中。
燎原之所以怕长明，也是因为长明待在那个灵泉中。
这要谈起的话，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了。
那会儿琼山还不叫琼山，是造福万灵的神山，神山虽好，却总有匮乏之时，于是，四方争夺神脉，戾气渐生，化为长明。
黑蛇长明有了形，走过万水千山，每走到一个地方，就会吸取那里的戾气，后而重新回到神山。
那时的神山已被一分为二，一半变成了无名山，一半就成了琼山。
为了不让戾气出来害人，他找到了一个办法，就是用灵泉稀释，原本他在无名山中，可因琼山山壁被毁，才会随着泉水到了这琼山灵泉。
只要他不出灵泉，戾气便可得到抑制，而今这一出，大杀四方。
覃褚想留下长明是为了护住琼山，可长明离开了灵泉，便就是个定时炸弹。
长明说：“区区小山，拦不住我。”
覃褚想要挽留：“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而化，若出了这灵泉，你当真负得起后果吗？”
“负不负得起不用你来过问。”长明消失在琼山。
说覃褚心冷，长明又何尝不是。
那时的长明哪里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或许只觉得，他对谁做了那样的事，就该对谁负责罢了。
覃褚的落寞无人可知，她索性重回蛇头人身，在琼山中游荡着。
那三条蛇原本是没有法力的，被覃褚纂改记忆，融入法力。
事实上，三条蛇除了蛇身不是她以外，思想和性格，都是她啊。
后来，覃褚在琼山听闻，有一条黑蛇和红蟒蛇盘踞在某村庄作威作福，不少收妖人前去，都无功而返。
再后来，惹事的二熊又招来了燎原，没了长明的庇护，琼山中的妖真的全走光了。
覃褚一人无力，被燎原抓走。
琼山空空，再也没有吵闹声和欢笑声。
据说村庄的两条恶蛇发生了内讧，黑蛇负气而走，收妖人联合，最终擒住了红蟒蛇。
只是那红蟒蛇好似存了赴死的心思，半分也不抵抗。
收妖人将其杀了，砍下头颅挂在村庄入口，警示妖怪们以此为戒。
红蟒蛇的下半身子被剖得干净，有医者言，其体内曾孕育过小蛇，众人怕极了，怕小恶蛇出来报复。
那医者又言，观其腹部伤口，小蛇即便被生出，也因罪孽太深活不长久。
于是众人就猜测，或许是小蛇未保住，两蛇才吵架内讧。
无论事实如何，悲剧已然发生。
黑蛇长明站在琼山之外，眉间戾气重重，看着就要压制不住了，他只是不想再纵容红蟒蛇继续吃人，回到琼山，想把自己关进灵泉。
他还要确定一件事，当时走得太快，没有问得覃褚一句，交合之前后，话语种种，是她，还是红蟒蛇。
可是......
琼山不在，灵泉枯竭，故人消失。
他辗转，找到了当年住在琼山的鼠子，鼠子告诉他，覃褚被燎原带走了。
妖街，他去不得。
但是他去了。
而后，再无消息。
终。
“你竟然知晓全部的事，为何还不愿给我一个好结局？”黑气在我的金豪笔上盘旋。
是黑蛇长明的最后一点妖气，随着我写完整本书，他的妖力逐渐消散，到这就彻底要没了。
我被困在水里的某个洞中，因甯瑾人魄消散，我伤心至极，以至于写什么都不带脑子，管黑蛇要什么，我写什么就是什么。
“这本就是你威胁我的，你个渣男，要了别人的身子，又想要另一个人的心，活该在我写的悲剧中，永生忏悔。”
最后一丝黑气窜进书里，黑蛇长明的一生落幕，此刻的蛇身在书店四楼应当极其难受。
我虽不知他怎么逃出妖街，没死在那燎原手里，就死在我手里吧。
我从来不是个心善的人，更是做不到以德报怨，永生之人，哪里会怕双手沾满鲜血。
书封提笔：梁迟记录。
我用从天帝那顺来的封书包纸把书封上。
天帝那的墨都是上等，绝不会出现沾水即落，但为防万一，我决定把此书就存放在这山洞内。
我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正好发现一个天然的环形洞口，放一本书绰绰有余。
海底有这样的洞不算奇怪，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崎龙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