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宴请上源驿,双雄反目(外篇)

一代枭雄黄巢死后,反抗朝廷的起义军总算被各地勤王人马剿灭。黄巢兵败狼虎谷后,晋王大军开进长安城,诸事安排妥当,即命部将陈景思往西祁州迎皇帝还京,又令李存孝同往保驾。

陈景思、李存孝快马加鞭,二人到达西祁州。陈景思拜见僖宗,将那沙陀国搬兵、会军河中、洗荡黄巢、复取京师之事述说一通。

皇帝听罢悲喜交集,朝廷能够复兴,全是倚仗这些勤王大将。天子问:“破巢何人居功第一?”

李景思奏答:“晋王部下十三太保、五百家将,惟第十三太保飞虎将军李存孝英勇无敌,已上他功居第一。晋王特令存孝来保驾。今存孝亦在午门外候旨。”

天子大喜,笑道:“剿灭匪寇,复兴朝廷,大唐又得一员猛将,快快唤来见朕。”

僖宗身边太监急召李存孝进见,飞虎将军李存孝至殿前进拜,皇帝命他抬头。

李存孝缓缓抬起头,皇帝但见此人年纪轻轻,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员征战沙场万人敌的大将,惊异道:“此等人焉能成此功绩?”

陈景思见天子诧异,回奏道:“陛下不知,存孝虽貌似年轻,但有奇能,自幼力大无穷,能伏虎。陛下不知,臣当细奏。”

陈景思遂将存孝所历战功,一一奏与皇帝,天子听后仍不可置信。对景思道:“且等存孝跟驾有功,回京查实功绩,然后论功行赏。”

陈景思、李存孝叩头谢恩出朝。次日天子传旨,令文武百官收拾起行。出了西祁州,存孝披挂在马上,紧随车驾。

御驾正行之间,前军飞报,一支人马拦住去路,声言为黄巢报仇,要劫车驾。皇帝闻传报大惊失色,陈景思下马奏道:“贼兵挡路,主上可命存孝剿拿。”

皇帝急传旨召李存孝前往迎敌,李存孝拍马直至前队,大声喝道:“何处贼徒,敢拦圣驾?”

但见那贼首道:“我们乃齐主族兄黄豹、黄虎特来报仇,你是何将?”

李存孝哈哈大笑,铁槊直指敌将,霸气侧漏的说道:“吾乃晋王帐下,大唐飞虎将军李存孝是也。”

黄豹听罢,怒气直冲:“就是你逼死我族兄,纳命来吧。”

轮刀直取李存孝脑门,李存孝未有丝毫变色,目若利刃出鞘,一铁槊伦出,劲力如狂风涌出,只听那敌将一声哀嚎,刀刃折断,被李存孝一槊击在身上,只一招之下,便已惨死于马下。

黄虎见到兄长惨死,怒叫一声:“黄口小儿安敢伤我兄长?”挥枪直刺,李存孝铁槊相接,那贼人手上铁枪被震的脱手而落,目露愕然,被李存孝一槊连同战马掀飞,死于阵后。敌将五十余员,齐声向前混杀,被存孝一槊一个,连杀二十八将。余将见事不济,勒马冲突而走,军卒尽皆溃散。

皇帝在车上看见十分欢喜,对陈景思道:“卿奏存孝之功,朕甚不信,今见此阵,果然勇猛无敌,论功第一,更有何疑?”

当下急宣存孝来见。李存孝直至御前,皇帝满心欢喜的说道:“朕今车驾复转长安,朕怜卿劳苦,封卿为大唐护国勇南公之职,待朕还朝,再赐宴赏。”

李存孝叩头谢恩毕,皇帝命随行人员疾行。

不几日,即到长安,众诸侯、文官、武将接驾入朝。帝升御座,宣晋王上殿,抚慰勤劳,仍享晋王之爵,另赐并、沁、辽、朔四州之地,所输赋税,以充禄享。于太原府内,建造王宫,出入半朝銮驾。封周德威为大司马。其余文武将校俱各封赏。设宴庆赏,各就任所,勿留京师。

晋王次日亦收拾人马,迳上并州,乃唤存孝分付道:“你领一支人马巡视河北,我领一支人马巡视河南,一则安抚百姓,二则搜剿巢党,俱至汴梁城外泥脱冈上聚齐,不得违令。”

李存孝道:“父王若先到汴梁,儿不在面前,朱温设计诡骗,切宜提防,不可误中奸计。”

晋王道:“此事不妨,但我儿宜早来会。”

言毕,遂各分投取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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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率领所部“鸦军”在昼夜奔袭,大军行到汴梁城泥脱冈,由于昼夜急行数百里,已是人困马乏、力倦神疲,晋王传令安营,等李存孝的兵马到来,也好让士兵们在此休息一下及补充些给养。

汴州是朱全忠的大本营,李克用和朱温两人都是镇压黄巢的功臣,都被朝廷封为节度使。

汴梁节度使朱温正坐在堂上,忽一人进报:“北门外泥脱冈,今早李晋王到了,在那里安营。”

朱温大叫:“看马,取军器来!拿住李克用老贼,报昔年鸦馆楼夺带之仇。”

朱温弟朱义向前说:“哥哥岂不知那李存孝的厉害,他一怒直杀到五凤楼前,你若恼了他,杀进汴梁城来,那时悔之已晚。”

正在此疑惑,不多时,人报李存孝不在营里。朱温听得没有存孝,就定一计,写了一封书,叫朱义送书信去请晋王来赴宴。等他来时,于两厢埋伏强壮勇士,见机刺杀。

朱义持书,往泥脱冈呈给晋王。晋王阅罢邀请函,喜不自胜,即许来日赴会。朱义出营,暗说:“你这老贼,教你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次日,晋王叫部将周德威:“领一支人马,保我赴会。”

周德威谏道:“自古道仇人相会,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去为上。”观此将身长九尺,隆鼻狮颔,丹凤眼,剑锋眉,颊呈三分铜色,颔接二尺长髯。

晋王不听,急遣陈景思、史敬思、郭景铢、周清四将,领三千人马,保他前去赴会,上马而行。

巳牌时分,朱温兄弟二人出城远接。只见一彪人马,簇拥而来,近前但见:晋王头戴金盔,身披金甲,坐于马上。旁边数个大汉,各执腰刀一口。朱温迎接入城,邀入客厅,分君臣礼,参拜已毕,叙尊卑坐下。(此段选自残唐五代演义,由于剧情需要稍添笔墨渲染,故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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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暗怀鬼胎,于汴州城内的上源驿热情设宴款待李克用的莅临,便将汴州城里数一数二女伶人都唤来陪酒助兴。

李克用自是高兴。席间,朱温谦恭有礼的朱温频频向李克用敬酒,言道:“此次全仗大王出兵相救,一举剿灭贼寇,迎天子回京,安定天下,大王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将军之威名,天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朝廷得到将军这样的将帅之才,实乃天下之幸,苍生之福,陛下必将为大王再次加官进爵,全忠也为大王甚感高兴。今我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流芳百世,不负大丈夫之志。来,且让全忠为大王剿灭贼寇,名震天下,加官进爵,来敬一樽。”

李克用听到朱温这番追捧,情绪也格外高涨,痛痛快快的与诸将饮过一樽,开口大笑道:

“昔日高祖、太宗雄姿伟略,辟大唐伟业,得万国顶礼。及至今时,奸臣弄权,藩镇割据,盗贼蜂起,百姓唯艰。致高祖、太宗所创基业危如累卵,旦夕毁于一旦。”

“试想他黄巢兵破长安,试问天下又有谁是他的敌手?唯本王率所众人马打的他抱头鼠窜,落荒而逃。贼兵从长安溃逃到洛阳,又从洛阳溃逃到汴州,又从汴梁逃到山东,直到将他的人头送到天子手中,起义军总算是被我荡平。”

李克用正值而立之年面对朱温这样的追捧之言,更让他意气飞扬,听了十分高兴,又见到一个个模样美丽、冰清玉洁的女伶陪侍左右,心情格外舒畅,索性与众人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而随他一同赴宴的亲信,陈景思、史敬思、郭景铢、周清等也是被酒宴渲染,大笑着开怀畅饮。

朱温见到李克用竟如此作态,听到这里已经变了脸色,但还是强挤出笑容,按捺住怒火,和其对饮。

在汴州官驿内,笑语喧哗、推杯交盏,不知不觉之中都已是醉意朦胧,于是就尽情般侃侃而谈。酒过三巡,醉意正浓,自然是酒多人易醉。

李克用自持剿灭贼寇功劳巨大,因而骄矜气盛,又想到朱温原先是黄巢手下的人,醉意熏熏之间,他平日里最恨这种反复无信之人,便借着一股酒劲,顿时爆出粗口,大骂朱温背信弃义,是反复无常的伪诈小人。

李克用原本就看不起朱温,因为朱温原先是黄巢手下大将,是投降过来的投降派,此时又倚老卖老,全然不顾及朱全忠颜面,高谈阔论当下的局势。

真将朱温的地盘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不免气势高涨的说道:“黄巢只不过一个贩卖私盐的卑劣之人,就将这天下搞的四分五裂,一日举兵杀进长安,吓得天子惶惶出逃,要不是我李克用奋起反抗,带领手下众义子将他剿灭,扭转天下局势,你朱温从小只不过一个无赖鄙吝之人,又怎会得到皇上的青睐,被封作汴州节度使呢?哈哈哈……不过你这小子倒也蛮聪明,识时务,及时投靠了朝廷,不然此刻你的人头可就和黄巢的人头一起送到天子面前了。”

一个侍女在旁为李克用添酒的时候,听到这番话,一下子被吓得酒壶掉在了地上。

场面一下子诡异寂静了下来,听到这一番话,朱温脸上已经布满阴云,气的七窍生烟,就连作陪的众将及陪酒的歌姬们也觉得骂的很难听,停下了歌舞。朱温愤愤的捏住拳头,暗想:“士可杀,不可辱。匹夫,欺人太甚,竟敢在我的地盘大放厥词,当众辱骂于我。”

看着耍酒疯的李克用,朱温虽说心中怒火中烧,但却强颜欢笑劝说道:“大上醉了,还是早些休息,朱某还有一些军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李克用看都未看朱温一眼,而是端着酒樽,看着那些停下的歌女舞姬,斥责道:“你们停下干嘛,给本王接着舞。”

朱温示意那些歌妓继续吟唱,他则走出官驿外。

朱温有心作为,此时他手中有兵有地盘,想的就是争天下,而李克用的一番话,隐隐暴露了这个目的,并且李克用的人马能征善战,在平定黄巢起义的过程中更是战功赫赫,是一个大威胁。因此朱温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渐渐生恶,这场酒席,暗藏杀机,可是李克用毫无所知,还以为朱温被自己镇住了。

朱温意识到李克用是他今后的大敌,便对着武将杨彦洪说道:“你现在就悄悄去调集兵力将此处围住,以我指令为号,务必擒杀李克用。”

很快朱温的一支心腹劲旅就将驿馆团团围住。这时,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李克用已于驿馆内睡下。

当夜,负责李克用警戒任务的是薛志勤、史敬思、郭景铢等心腹大将及十余个近身侍卫。

午夜,躺在床上的郭景铢辗转难眠,其高度警惕防范之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此时,尚未进入深度睡眠的他听到驿馆外面有些异常响动,出于行伍出身的敏感,他急忙起身,先是唤醒薛志勤、史敬思,随后又命令其余人去外面戒备御敌。

自己则折回官驿内室,欲要唤醒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李克用,但任凭其如何呼唤,李克用就是无法醒来。形势危急,迫于无奈的郭景铢则用冷水灌顶的方式将李克用激醒。李克用当即睁开双眼,厉声喝道:“是谁,安敢如此?”

当他看到是自己的心腹大将,才算收敛了自己身上散发的怒气。“主公,外面有敌情,梁兵将这里已经包围了起来。”

心神未定的郭景铢将发生的情况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李克用听完汇报酒劲一下子全消了,大吃一惊,拍着自己的头,万分悔恨的说道:“哎呀,酒后失言,祸从口出呀,这是朱温的地盘,快快与本王杀出去。”

李克用急忙穿甲戴盔、手执虎威亮银戟、佩挂降龙伏虎箭跨步而出。李克用一边命令众将士射杀翻墙而至的朱温士兵,一边准备伺机突围而出,但此刻官驿四周都是朱温的兵马。

却见围攻官驿的士兵突然后撤了,李克用的人心下奇怪:什么情况!难道他们的是救兵到了?不对啊!这种情况下,压根就没有人能逃出城外通风报信啊……

正当李克用等人苦思不解时,官驿四周却火光冲天,随之而至的是滚滚的浓烟。原来负责围攻官驿的朱家军见久攻不克,便实施了火攻。

正欲骑马夺路而出的李克用心急如焚,这种形势简直就是呼天不应唤地不灵。而守在驿站外面的朱温看到大火燃起也是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之色,心下冷笑道:“老小子,既然你认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那你就且先下去和阎王争夺吧,今日除掉你这心头大患,想必朝廷也相当乐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满驿站火焰扑面逼来,陈景思醉眼昏朦,倚定中庭,抱住屋栋,即时烧死。晋王放声大哭,叹道:“我君臣不想竟死于此处。”

就在李克用绝望之际,不知是其父朱邪赤心显灵,还是上苍有感应,其命不该绝。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顷刻间,雷声轰鸣、朱温看着黑蒙蒙的天空突起异相,脸色大变。

下一刻瓢泼大雨哗哗落下,已经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被暴雨熄灭。

“放箭,放箭,快放箭!”朱温急催促部将射箭。倾刻间满天飞箭而出,太保史敬思护着晋王李克用开路,见得他武艺高强,舞着一杆亮银枪似波水不能入,飞来之箭尽被他挡下,一路东冲西突杀出。

“万不可放走了老贼,给我杀。”朱温反应过来之时,急时命令部将前去追杀。行不数步,朱温又领人马挡住去路。

史思敬、郭景铢同温军厮杀,直杀至升仙桥,郭景铢被温军打下桥去,水淹而死。只有史敬思力战群敌,因整战了一夜,人马困乏,被敌将刺中左肋,血如泉涌。史敬思大怒,枪挑名将八员落马,急来见晋王道:“臣今中伤了。”

跳下马来,拔剑割下素袍半幅,塞了枪眼,用勒甲绦系了,翻身上马对晋王喊道:“臣今再去对他一阵,你急急放马逃生。”

史敬思勒回马,挺枪直刺朱温。忽然枪眼痛得难禁,只得自刎于马上。晋王见史敬思自刎身亡,放马逃生,朱温掣刀,招转人马大至。

晋王兜弓,连射一十二箭,正中一十二将,翻鞍落马而死。晋王再去取箭,袋内已空。朱温精兵追急,晋王仰天叹道:“我今死于此地矣!”

忽听东北角上喊声大震,闪出两面飞虎旗,旗下一员大将,虎皮袍,狻猊甲,乃是飞虎将军李存孝也。

朱温遥望认得是李存孝旗号,胆碎心惊,遂自引兵走回汴梁城,众军自相践踏,各各逃生。朱温分付把门军官,紧闭城门。

飞虎将李存孝追至门边,大骂奸贼,“待我回去见过父王,再来擒你。”

遂回到营中,拜见晋王,说:“救父来迟,恕儿之罪。”

晋王道:“几乎与你不相见也!今此一阵,陈景思烧死驿中,郭景铢淹没桥下,史敬思带伤自刎,大折人马。今你来,实是羞耻,此仇如何要复?”

李存孝道:“此皆我父王轻敌之失,自取之祸。今儿去擒此贼来,碎尸万段,以雪父王之恨,以报三将之仇。”

晋王道:“不可,此贼入城,坚闭不出,急难取胜,若擅举兵相攻,则天下熟能辨其清白?不如回沙陀国,等待时机,再擒此贼。”

李存孝心想:“这老汉忒无章程,嗜酒如命,久留中原,迟早会被朱温算计,回沙陀国也罢。”于是答道:“也是。”

于是逃出险境的李克用,每每回想起在上源驿遭遇,就越发痛恨朱温老贼,若是没有上苍相助,自己早就阴阳两隔了。

七月,李克用来到太原,为了报仇雪恨,将此事上告唐僖宗,请求出兵汴州,并派其弟李克修领兵一万人驻扎在河中地区待命。唐僖宗劝和才平息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