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云笑问:“你的意思是,你会答应我任何事?”
莫待点点头:“我出银子,管吃管玩一条龙服务。”
谢轻云喜不自胜:“就咱们俩,还是说还有别人?”
“没别人,就咱仨。长风是我的钱袋子,他得跟着我去付账。”见穆婉秋姗姗而来,莫待压低了声音道,“美女爱英雄。你的春天要来了,桃花要开了。”
谢轻云头也不回,看向莫待的眼神柔情万种:“春风再美,桃花再艳,那都是别人的风景,我不眼馋也不心热。我谢轻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自认没有宽广博爱的胸怀,对谁都自带三分温暖。我的眼,我的心,甚至我的梦都只装得下我热爱的人与景。旁人来便来,去便去,与我何干?你不用刻意提醒我。”
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这样的话,莫待始料不及,心突突乱跳。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对穆婉秋抱了抱拳,换了地方站。
谢轻晗见谢轻云的神情由欢天喜地变得黯然,知道他又在莫待那里碰了软钉子,不由感触良多:莫公子确实是人中龙凤,只是性情冷淡又变化无常,难以把握。三弟吃苦头的日子怕是还在后头……
穆婉秋抱拳道:“谢兄好身手,婉秋着实佩服。青英会结束后,婉秋还想跟谢兄切磋剑术。不知谢兄可愿赐教?”
“穆姑娘谬赞。”谢轻云正经还礼,脸不冷却也没有笑意,“都是我师父的功劳,是他教导有方。穆姑娘如此优秀,谢某难当对手。穆姑娘若想找人切磋,怕是得另觅高手。”
“谢兄这样推诿,是看不上婉秋么?”
“岂敢!是谢某已有约在身,见谅。”
“谢兄所约之人可是那莫待莫公子?”
“正是。我约了他喝酒赏月。”谢轻云的脸上又有了笑容,“约他喝酒比约皇帝作陪还难,我哪能错过这千载良机。”
“从前听说谢兄待莫公子不同于旁人,我以为是流言。今日看来,竟是真的?”
“并非流言,我确实喜欢跟他在一起。”谢轻云笑道,“那家伙是个特别善良美好的人,就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难免惹人误会他不好交道。穆姑娘若与他处久了,也会喜欢他的。”他生怕别人不知道莫待的好,也巴不得多些优秀的人认识莫待,好叫他不总是形单影只。
穆婉秋思量开了:此人当真与众不同!我来约他切磋武艺,他却跟我夸起了传闻中于他声名有损的人。如此坦荡真诚,倒叫我不好恼他。想到此,遂大方应道:“不如请谢兄……”
一直闭目养神的莫待睁开眼,朝两人走去。他在离穆晚秋两步开外的地方站定,自我介绍后含笑道:“在下有一事,想求姑娘成全。”
“我?”穆婉秋略感诧异,“公子何事需要我来成全?”
“我知道,与姑娘初相识便提这样的请求,着实不妥。请姑娘看在我心诚的份上,原谅我的冒昧与叨扰。”
“莫公子有话但讲无妨。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不在乎那些虚礼。”
“姑娘爽快。”莫待笑道,“早先我与谢三公子打赌,赌他能不能精通水遁之术。现在他进了风神门,没机会接触水遁术,只能自己琢磨。姑娘是清楚的,术法这东西如果没人从旁指点,别说修成气候,还极有可能走火入魔。若日后他在这方面有疑难,望姑娘指点一二。”
谢轻云心头激荡。他与莫待并无赌约,不过是那天回琅寰山的路上,闲聊时他说了句对水遁术很有兴趣,可惜自家师父不擅长,大概没机会学习了。他说完就忘,没想到莫待竟上了心,还请穆婉秋照拂。“我资质愚钝,怕是学不成。”
莫待头一次那样认真看他,目光清明,语气坚定:“你可知,在我心里,你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儿郎!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
谢轻云眼眶发烫。他克制住想拥抱莫待的心情,将已到嘴边的话化作开怀一笑。“那我可不能让你失望,必定好生跟穆姑娘讨教。”回看莫待,他的眼眸里有个小小的谢轻云,那么欢喜,那么舒俊,那么的洒脱倜傥。这一刻,爱如藤蔓,在谢轻云心中蓬勃生长,将他的五脏六腑紧紧裹缠。阳光照在藤蔓上,开出绚烂的花朵,名为莫待。他知道,这一世,他以爱为牢,甘愿被囚。
穆婉秋笑了:“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好说!师父常说,各派术法应加强交流,才能有长远的发展。奈何……以后谢兄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来问我,晚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尖厉的哨声入耳,伴随着肆意的大笑,数十条人影突然从天而降,几乎同时飘落在永安殿前。为首的男子身材修长,样貌虽说不上万里挑一,却也是一表人才。他有一张柔和清隽的脸,一双明亮无比、奕奕有神的眼睛,一身温雅斯文的书卷气,这些都使他有一种超群出众的气质,令人过目难忘。若不是他身上那件黑色镶红边的大氅有些阴沉,他就是个地地道道、满腹经纶、脾气谦和的贵公子。不等有人发问,他已笑着自报家门:“看诸位这反应是还记得我孟星魂?在下荣幸之至!”
人群一阵骚动。雪庆霄与方清歌对望一眼,心想这不速之客来得真不是时候。众掌门的反应更是微妙,都示意本门弟子不可妄动。
孟星魂?莫待皱了皱眉头:这厮真会挑时间。
“天下谁人不识令狐云骁的爱徒?”雪凌玥扬声道,“阁下不请自到,硬闯琅寰山,有何指教?”
“我一个败军之将,哪敢有指教?不过是听说青英会热闹,想来开开眼罢了。可惜我没收到琅寰山的请帖,只好另寻他路。凌玥上神素来宽厚仁爱,应该不会计较我擅闯之罪。是不是?”孟星魂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文雅可亲。只有那些与他交过手的人才知道,他是个恐怖的对手,常携死神同行。
如果说令狐云骁的一举一动皆能令风云变色,那么孟星魂的强大则使人闻风丧胆。这大概因为,他是令狐云骁最强最聪慧的弟子,也是令狐云骁最忠心的侍卫长,更是完美继承令狐云骁思想意志的人。妖神大战后,仙界加强了对妖界的管制,众妖在夹缝中求生,日子过得煎熬。在孟星魂的筹谋下,妖界从失去主君后的混乱不堪、内讧不断到重整旗帜、团结一心,再到完全脱离仙界的掌控,重新划地为王,前后用了不到百年的时间。时至今日,妖界非但没被仙界吞并掉,反而将土地面积扩大了许多,已恢复到令狐云骁在位时欣欣向荣,安居乐业的局面。尤其是近十年来,妖界的发展日新月异,要重现鼎盛时期的盛景已指日可待。
雪凌玥道:“只要不是恶意挑衅,我不会怪罪。多问一句,孟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找茬的?”
“我是老实人,向来有一说一。我当真就是来凑热闹看趣的,你别不相信。”孟星魂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如果能顺道与高手过招,我也很乐意。你是知道的,自从我师父战败后,我成天为小妖们的生计奔忙,已经快有百年没跟人打架了,手痒得很。”
“想打架可以,等青英会结束后我自当奉陪。”
“这次我不找你,我想从他们中挑一个来试手。”孟星魂指着众仙门弟子道,“不知道这一届弟子中,谁的剑法最好?”
雪凌玥心生不快,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他们入仙门的时间不长,根基尚浅,哪能做你的对手?孟公子这么做就有欺负后进之嫌了。”
孟星魂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晃了两晃:“不是欺负,是锤炼。我孟星魂千里迢迢亲自上门免费陪练,凌玥上神别辜负我的一片好心。”
“是好心还是祸心,说破了就没意思了。大家心知肚明便可。”雪凌玥不急不躁,始终面带微笑。“既然你我的意见不统一,此事只能稍后再议。请孟公子移驾永安殿内,喝茶纳凉。”
“瞧你这逐客令下的!”孟星魂走到谢轻云面前,含笑点头,“风神这个徒弟不错,不如就你吧?刚好咱俩得意的都是剑术。”
闻听此言,雪凌寒一直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些:还好不是他。
“他哪有资格做你的对手。”季晓棠挡在谢轻云面前,举着酒壶道,“我这徒儿跟我一样不成器,心思都用来研究这瓶中物了。剑术嘛,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孟公子要找人切磋该挑旗鼓相当的,千万别拿我门下的新人开刀。”
谢轻云不愿意趟这浑水,摆出听师父话的好徒弟姿态紧跟在季晓棠身后,回到了风神的坐席旁。别的掌门人也不会让门下弟子去冒险。再怎么说,这是在琅寰山,要应战也该是琅寰山的人,轮不到旁人。
雪凌玥正要说话,方清歌抢在他前面开了口:“既然孟公子提出了要求,我们定不会让你失望。要说新入门的弟子中谁的剑术最好,恐怕要数碧霄宫的莫待了。别看他入江湖的时间不长,剑法造诣未必就比谢三公子低多少。”
季晓棠心里微动,立马用仙法将谢轻云束在原地,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
莫待怎么也没想到,方清歌会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他虽意外,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没理会方清歌,也没忙着表态,只是不声不响地站着,心平气和地看自己的影子时动时静。
“不可!”雪凌寒倏地起身,非常大声地道:“母后,他只是书童,哪能与……”
“本宫知道他是书童,那又怎样?书童不也是碧霄宫的人?既是碧霄宫的人便由着本宫差遣。怎么,本宫还使唤不得一个书童了?”
“母后,阿凌的意思不是说您使唤不得,而是建议挑一个跟孟公子身手差不多的人迎战。”雪凌玥不能将莫待不会聚灵的事告诉众人,只能尽力推脱,“我们不能拿任何一个弟子的性命去冒险。”
“就是因为不能拿人命冒险,本宫才挑高手。”方清歌不满兄弟二人对莫待的维护,笑道,“莫公子剑术精妙是天大的好事,你俩干嘛藏着掖着?”她留意着雪庆霄的反应,希望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些蛛丝马迹。可惜,她失望了。雪庆霄的眼中没有半点疼惜与不忍,有的只是平静与盘算。莫不是我多心了?尽管莫待持有灵犀,也确实是柳朝烟的孩子,可未必就是冲着仙界来的。
雪庆霄早已看穿她的意图,自然不会露出破绽。自打莫待上了琅寰山,他没少花心思制造与其私下接触的机会。无奈方清歌盯得紧,莫待身边又总有雪凌玥和雪凌寒陪伴,他寻不到机会。如今方清歌用莫待来试探,他岂能让她得逞?不管莫待是不是柳朝烟的孩子,也不管他揣着何种心思入碧霄宫的门,他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所表示。他得硬起心肠装聋作哑,任由他们母子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