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揽月227

雪凌波心头大震,失落之余更多的是羡慕:“你们人不在一处,也不曾互通消息,却知道彼此心中所思所想。这份默契,担得起生死之交的情意!”

“他是我此生的夙愿,也是我放不下的执念,我想守护他!凌波,你帮我!”

“我会!如今我掌管了七星湖,又有凌璧哥哥和一众兄弟全心全意帮我,行事比从前方便很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先不论你我的交情,莫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希望他有事。”雪凌波见谢轻云呆呆地盯着地面出神,知道他心悬莫待,便岔开了话题,“过几天你要带兵去北海,准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凌玥上神说那边等不及了,明后天就起程。”

“北海与混境隔海相望,出入的魔物都不可小觑。你要多加留心!”雪凌波拿出几个写了字的小玉瓶,捧到谢轻云面前,“这些药是我调配的,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你。我会平安归来的。”谢轻云还是郁郁的,心情十分低落。雪凌波自知无力安慰他,只能做到不打扰,只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不见星月,黑压压的云团在天空翻滚,像是在蓄谋一场暴风雨。

“夜深了,你回吧,不然千色那里你不好交代。”雪凌波的话刚说完,一滴雨点打在他脸上。紧接着,一朵红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刺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传得很远。“这是星辰殿的信号,有人入侵琅寰山。最近魔族蠢蠢欲动,像是要有大动作,莫不是他们?”

“信号的位置在来仪馆,那里只用来招待客人,没有值得偷盗的东西。不偷东西,那就只能是杀人或刺探消息。这两天琅寰山有重要人物到访?我怎么不知道?”

“重要人物?”雪凌波想了一圈,摇摇头,“我也没听说。早起凌璧哥哥说,火神门的南宫敏敏昨夜来访,现在还不曾离开。南宫敏敏一朵娇养的富贵花,未建尺寸之功,算哪门子重要人物?”

“确实是。”一个念头闪过谢轻云的脑海,他脸色大变。“糟了!我家阿呆有危险!”

“冷静点!”雪凌波眼疾手快,将已跳向空中的谢轻云拽回地面。“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不能轻举妄动!如果事情如你所料,那么对方应是早有预谋,咱们更要小心应对,从长计议。不然不但帮不了莫公子,还有可能落人口实,掣肘于他。且千色善妒,她一直很在意你与莫公子的关系,你不能引起她的怀疑,否则后患无穷!”

“这可如何是好?”谢轻云稳了稳心神,急得揪头发,“早些时候,凌寒和阿呆因为意见不合吵了一架。要是再因为南宫敏敏引起误会,怕是会影响他俩的感情。”

“任何感情都是以信任为前提。只要他们信任彼此,就不会有问题。”雪凌波见谢轻云以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笑道:“你很奇怪我懂这些?的确,我接触的人事比较单一,但这不代表我就不懂人心和人性。先不说整个仙界,仅仅是这琅寰山,明里暗里就有多少勾心斗角。我活了这一把年纪,就是听也该听懂了。”

“是我狭隘了。总以为你不谙世事,只知道治病救人。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置身事外,随机应变。答应我,控制好情绪,管住你的眼睛和嘴巴。这个时候跟琅寰山闹僵了,对你和二公子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忍辱负重多年的魔界子民着想,咱绝不能前功尽弃。”

“我尽量。”念了一阵清心诀,谢轻云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他使劲揉脸,直到揉出一点笑意才说,“快走!”

雪凌波抓起他的胳膊御风飞行,说话间就到了来仪馆。此时馆外已围满了全副武装的侍卫,一个个紧绷着脸,如临大敌。领头的男子简单行了礼,随即放行:“请两位公子自行前往飞凤阁。”

“轻云,你来了!”雪千色带着两名侍女过来,关切地道:“清欢说你找凌波哥哥诊脉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回来,我好担心!”

“才这么点时间你就担心了?怀疑我的医术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雪凌波笑道,“我看他精神不是很好,便让他吃了药在我那里睡了一觉。害你担心,真是不该。”

雪千色端详着谢轻云的脸,颇为开心:“脸色看着确实是好多了。多谢!”

谢轻云笑道:“你谢他做什么?我底子好,什么毛病睡一觉都会好很多。是他不放心他新研制的药,非得要我留下观察药物反应。”

“医者父母心。凌波哥哥也是为你好。”

“你知道我是为他好,我这心思才没有白费。不像有的人,哼……”雪凌波凑到雪千色跟前,用极低又极严肃的声音道:“这药服下后半年内不可行房。我叮嘱过他了,可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未必就管得住自己。你劝着点。”

雪千色腾地红了脸:“我……我知道了。”

“你俩怎么还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什么要紧的秘密我不能听?”

雪凌波笑道:“我们兄妹俩的小秘密,你还是少打听为妙。”

“不打听就不打听。”谢轻云环顾四周,压低了嗓子问:“啥事啊这么大阵仗?”

“我也不知道。”雪千色全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心,“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三人说着话到了飞凤阁。离琅寰山最近的几个门派的掌门人和在永安殿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官员已悉数到齐,路程较远的已在来的路上。意外的是,南宫翾和方星翊也在。南宫翾面色如铁,咬牙切齿的模样像一头发怒的母狮。方星翊气定神闲,好像就是路过来仪馆进来喝茶闲坐的。

南宫翾铁青着脸,正在训斥雪凌寒的手下:“你们星辰殿的侍卫真是越来越怠惰了!那么多人居然没能抓他个现行,都是干什么吃的?”

雪凌寒冷声道:“话不能这么说。听到动静他们就赶来了,没耽误片刻。奈何对方身手太好,才没能得手。南宫掌门亲自出手不也没拿下来人么,凭什么要责备他们?”他吩咐受伤的侍卫下去包扎伤口,又说,“火神门到琅寰山的路程不算近,南宫掌门来得倒挺快。”

“我与星翊上神赴仙草门之宴,回来得晚了些。路过琅寰山附近发现了烟火信号,便连忙赶了过来。怎么,你怀疑我?”

“怀疑说不上,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南宫掌门有何发现?”

“此人功夫了得,心狠手辣,竟对我二姐那样的弱女子痛下杀手,可恶至极!”南宫翾盯着方清歌,口气相当不友善。“那人伤了我二姐的脸,仙后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南宫掌门稍安勿躁,本宫自有论断。”方清歌回头问,“派去请莫公子的人回来了么?”

“干嘛要去打扰他?”雪凌寒眉头的高度显示着他不悦的程度,“这件事跟他又没关系。”

“本宫没说他跟这件事有关,只是请他前来问一问。”话音刚落,莫待和梅染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方清歌立刻喝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晚了怎么还惊动了梅先生?”

梅染在雪凌玥对面的位置坐下,谁也没搭理。雪凌玥的目光在莫待身上停了停,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梅染看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一缕极为浅淡且十分陌生的香气飘然而至,在莫待鼻端萦绕,说不出的好闻。凝神细辨,竟认不出其中两种香料是何物。他的警惕心瞬间惊醒,下意识地朝众人身上扫去。除了方星翊的腰间多了一个颜色淡雅,面料罕见,花色极为素朴的香囊,旁人的穿戴与往日并无不同。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确定香气确实来自那个香囊,才松了口气。这人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东西了?这气味倒与他的气质很配。

很显然,方星翊没察觉到他的心思,端着一如从前那般不咸不淡、不远不近的温和笑容,仿佛两人从未有过与众不同的交情。这倒叫莫待彻底安心了,他不希望方星翊还记得桃花源的事。

方清歌道:“打扰梅先生休息,非本宫意愿,实乃事出有因。南宫掌门,你来说。”

“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暂且按下不提。”南宫翾摊开手掌,指着掌心的一根毛发问,“莫公子遨游四海,见多识广,可识得此物?”

凭直觉,莫待知道这根没一点分量的毛关系着一件很要命的事。他沉默片瞬,选择实话实说:“认识。这是饭团的毛。”

“是姻缘殿的那只饭团?”南宫翾的手又往前送了送,“莫公子确定么?确定没有看错?”

“南宫掌门不相信我的眼力?既然不信,又何必问?”莫待知道自己已踏入陷阱,成了猎物,却丝毫不慌张。真要算起来,左右也不过那些事。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谢轻云那里,他很放不下。

“相信,怎么能不相信,不相信就不会叫你来了。”南宫翾环顾众人,缓缓道:“事情的经过诸位都清楚了。就在刚才,一个黑衣蒙面人潜入飞凤阁,妄图加害我二姐。侍卫不是他的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只得发信号求救。我等看到信号赶到时,那人正欲对我二姐下杀手。幸亏星翊上神救护及时,我二姐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我气不过,与那人打了起来,结果还是被他逃了。这根毛就是我与他对掌时,沾在我手上的。据我目测,莫公子与那人的身量几乎一般无二。对此,莫公子没话要说么?”

“从微小处入手,给对手以重创。南宫掌门好算计。”莫待竖起两根大拇指,“仙界谁人不知,姻缘殿有只灵兽叫饭团,高傲冷淡,除了我和先生,旁人是摸不得碰不得的。先生有洁癖,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从不让它近身。若论与它的亲密程度,我当之无愧排在第一。而且这家伙懒得出奇,素来只在姻缘殿一带活动,几乎不踏足其它地方。这么一看,这猫毛好像只能是我留下的。”

“为何就不能是我,或者是余欢?”梅染终于说话了。

“先生和余欢上神要杀一个南宫敏敏,何需易装行事?况且你们都没有杀人动机,但是我有。南宫掌门还说了,那人的身量和我一样,与你们不搭边。”莫待转而问雪凌寒,“如果我说南宫掌门是在诬陷我,你信不信我的话?”

“用你的话说:我信你,但更相信事实。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

“相信我,就不会这么问我了。”莫待耐住性子解释道,“晚饭过后,我与桔梗玩了一阵就回草堂陪先生炼药,之后看了两本书就休息了,哪儿也没去。”

“那这根猫毛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黑衣人身上?”方清歌眼神如钩,像是要钩出藏在莫待心底的秘密,“灵兽只有在虚化和情动时才会出现掉毛、换肤、脱皮和断骨等现象。平日里别说是掉体毛,就是眼睫毛都不会掉一根。就在一个时辰前,草堂里传出了灵兽情动时的叫声,虽不大,但很多人都听见了。草堂里,有且仅有一只灵兽。”

“要这么说,我还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要不然,麻烦足智多谋的仙后大人来为我们答疑解惑?我记得当年在琅寰山初见,你拿走了一根饭团的毛。”

“凡事都能扯到本宫身上,也是一种本事。莫待,你我初见是什么时候本宫早就已经不记得了,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那只叫饭团的猫,本宫只远远地见过一次,没机会近距离接触,要怎么弄到它的毛?本宫与它不熟,又怎么知道它何时虚化?”

如此深谋远虑,难怪娘亲会折在你手里。莫待将方清歌的危险等级往上提了提,又觉得过分抬举了,便往下降了降。想到即将会出现的场面,他心中百味杂陈,反倒笑得更加开心了:“照仙后这个说法,这件事只能是我做的了?”

“是与不是你心中有数。如果你是被人陷害,请拿出证据自证清白。”

“这话好笑。我本就清白,何须自证?现在是你在怀疑我,难道不该是你拿出证据证明我有罪?你该不会仅凭一根猫毛就想给我定罪?”

“定不了你的罪,至少也能说明你有很大的嫌疑。要不然这样,咱们先听听南宫姑娘的意见。她是受害者,她最有发言权。”方清歌看着适时出现的南宫敏敏,十分满意。她瞥了眼雪凌寒,心里乐开了花,表情却是一等一的沉郁,简直可以用“愁云惨雾”来形容。“南宫姑娘,你的脸不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