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国军英勇攻击解英军之围

 

杜聿明

当4月18日晨我远征中路放弃平满纳会战时,正是西路英军第一师及装甲第七旅在仁安羌被围的第二日。这时我第六十六军新三十八师主力已到达乔克巴当,第一一三团孙继光部星夜用汽车输送到英军被围前线。到后发现敌人仅有一大队,迂回至仁安羌以北大桥附近,截断了英军后路。而英缅军第一师及装甲七旅共七千多人辎重车百余辆,竟至束手无策。经我军猛烈攻击,至午即将敌击退,英军全部解围。

我远征军的这一英勇行动,轰动英伦三岛,以后英方曾发给新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团长孙继光及营长多人勋章。

王楚英

亚历山大和在新德里的韦维尔以及远在伦敦的丘吉尔都闻讯大惊,心急如焚,纷纷向中国求援。亚历山大则带着马丁少将于16日黄昏前赶来漂背中国远征军长官部求救。因杜聿明在叶新第五军军部,史迪威、罗卓英均在东线视察战况未归,他们在长官部坐等史、罗二人归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我正开着史迪威的座车,沿着崎岖漫长的山路疾驶,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及随行人员的座车则紧跟其后,直到深夜才赶回漂背长官部。史迪威一见亚历山大便满脸的不高兴,旋即冷笑着说道:“阿历克斯,您深夜来访,一定是您听说我们马上要发动平满纳攻势,给我送来坦克和炮兵部队支援战斗吧!我们真要十分感谢您了!”史迪威这个人很有个性,他对士兵非常体贴关爱,但对他看不上的大人物,说出话来常常尖酸刻薄,在美军上层中有“醋性子乔”的绰号。

面对史迪威的讽刺挖苦,亚历山大无心反唇相讥,他正色答道:“乔!非常抱歉!现在我拿不出坦克和炮兵部队来支援你们的攻势作战。相反,我还要请你派新三十八师赶快去解救被日军围困在仁安羌的英缅一师,那里有七千多英军官兵翘首渴望你们派兵去救他们脱险呢!伦敦和新德里向你们呼救!请赶快行动吧!救兵如救火!”

史迪威一看事态严重,也无心再戏弄对方,马上找来罗卓英,一道商议亚历山大求救的问题。罗卓英欣然答道:“蒋委员长早就明确指示我们:对于英军要适时适切地给予援助,以免唇亡齿寒之痛。现在英一师在仁安羌陷入重围,危在旦夕,本军义不容辞,应立即派孙立人师长率部兼程赴援。但是,平满纳会战也必须立即转入攻势,先破敌一路。”问题到此已经圆满解决,按道理亚历山大应即感谢告辞。可是,他却得寸进尺地向史、罗二人建议:“放弃平满纳会战,将中国军队撤到塔泽、敏铁拉、东沙一带,举行曼德勒会战。如此则胜算较大。”

史、罗二人断然予以拒绝。当下参谋长柏业孔将军先用电话向孙立人传达了命令要旨,令孙立人立率一一二和一一三团兼程驰援仁安羌,救出英一四师;一一四团速开塔泽,暂归杜副长官指挥。同时派我和美军少校梅里尔向孙立人送交书面命令,并监督其实施,还有两名宪兵随车护卫。

因梅里尔有心脏病又高度近视,便由我开车,连夜向事先约定好的会合地皎勃东进发。17日拂晓我们赶到。这时,一一三团刘放吾团长已率全团先期到达该地,正在埋锅烧饭。不一会儿,斯利姆带着他的助手也驱车来到这里,他找到刘放吾团长后便说,英一师在仁安羌被围,情况危急。他要刘团长立即率领所部,乘英军汽车继续向宾河前进,英军第十三旅旅长柯第斯准将会在该处(肯耶)同刘团长相会,并以坦克、炮兵支援刘团长作战。

刘团长则对斯利姆说,没有孙立人师长的命令,本团不能擅自行动。这时,我和梅里尔也告诉斯利姆说,我两人是来向师长传达罗卓英将军命令的。罗长官已令孙立人师长指挥一一二和一一三团反攻仁安羌,解救被围的英一师,并接受您的指挥。孙立人正在急速来此途中,将军可在此稍待。

早在3月16日斯利姆就任英军第一军军长后,我同梅里尔已与斯利姆见过面。所以,相见就比较谈得来,他接受了我的建议,决定留下来等孙立人。

17日上午,孙立人随一一二团团长陈鸣人上校、师参谋长何钧衡及师直属部队赶到。我向孙立人呈交了罗卓英的命令,梅里尔则递上史迪威写给孙立人的信。他仔细阅读罗的命令和史的信后,问斯利姆有何指示。斯利姆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请孙师长立率全师驰赴宾河北岸,对日军展开进攻,他将令十三旅及坦克、炮兵支援孙师作战。孙立人见斯利姆很急,便冷静地对斯利姆说:“据将军所告,包围英缅一师的不过是日军第三十三师团的两个联队,而英缅一师却有两个旅七千多人、百多门大炮、五十八辆坦克,敌我力量相当;而且敌人正忙于扑灭油田大火和抢救油田设施,眼下敌人是不会全力猛攻英一师的,请转告斯考特将军,务必坚守,切勿投降。本师集结完毕后,一定火速前去救援他们。”

斯利姆也是英军中著名的战将,素以镇定、勇敢、善战见称。曾在东非指挥过打垮意大利奥斯塔公爵兵团、俘虏意军二十三万的“东非大捷”,由于战功卓绝,由印度第一旅旅长擢升为印度第五师师长。他对孙立人的分析甚为信服,便留下韦尔斯上校和罗伯逊上尉作联络参谋,跟随在孙立人左右,他自己则返回归约军部候讯。

孙立人见部队已到齐,斯利姆也走了,便召集干部宣布所受命令大要和仁安羌方面的情况以及斯利姆的请求,叫大家就达成任务的方法各抒己见。我记得当时两个团长对作战方案争了起来。陈鸣人主张用两个团从宾河上游坎纳特附近渡过去,从日军的背后奇袭仁安羌;同时由英十三旅猛攻宾河北岸之敌,用以迷惑仁安羌之敌。刘放吾认为陈鸣人的方案可以出敌不意,能收奇袭之效,但我军深入敌军后方,若敌从正面宾河大桥出击,断我后路,必使我陷入绝境。因此,他建议以一一二团由坎纳特方面奇袭仁安羌敌之侧背;由一一三团从宾河大桥正面进攻,先肃清宾河北岸之敌,再趁势攻入仁安羌,夺取五零一和五一零两个制高点,则日军不攻自破,英军之围即可迎刃而解。孙师长决定采纳刘放吾的意见,命副师长齐学启率一一二团乘英军汽车驰赴坎纳特,联系在纳貌的英十七师和装七旅,对仁安羌之敌积极地进行侧击。令刘放吾团长派副团长曾琪率第三营、师工兵、战炮、搜索三个连和便衣队乘汽车先行出发,在肯耶南方占领阵地,侦察敌情地形,相机夺取大桥。

孙师长则带着我们中、美、英三方联络参谋及其师部直属部队,随刘放吾团长指挥的一一三团主力向宾河北岸前进,于午后二时行抵肯耶北方。正在这时,忽闻前方枪炮声大作,孙师长、刘团长即令随行的部队在道路两侧小山上占领阵地,准备应战。同时命令通信连向前方追架电话,并架设电台。我们六人爬上山顶,用望远镜观察前方情况。

不一会儿,前面的曾副团长送来了报告:“占据大桥至老渡口约三千米正面的日军,至少有四五个步兵连,另有山炮、速射炮、步兵炮约十二门、装甲车十辆以上。我蒋元连和搜索连已在大桥和老渡口与敌接触。现敌用炮火掩护,出动了两个步兵连伴随十辆装甲车,向蒋连猛扑。我已将工兵、战炮两个连和第三营主力在公路东侧展开设伏,令蒋连沿公路西侧后撤,诱敌来追,用火力急袭将敌消灭。”

刘放吾得报后便想以团主力由公路东侧抄袭敌后,乘势夺取大桥,肃清宾河北岸之敌,然后渡河进攻仁安羌。此时适逢斯利姆也爬上山来,听了刘放吾的作战方案后,当即向孙立人建议予以采纳。他还诉说,英一师被围数日,伤亡骤增,兼因缺水缺粮,官兵均极疲惫,难以久撑,请孙师长立即采取行动,去拯救七千多名英军的生命。孙立人听罢平心静气地对斯利姆说:“本人和全体官兵要救英军脱险的心情都很急迫,刚才刘团长的话很能说明一切,他的心意正是本人和全体官兵的心意。但因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我们对敌情地形都很茫然,故必须先摸清敌情地形,然后采取适当的步骤和战术,力求以奇取胜。现在重要的是肃清宾河北岸之敌,再取仁安羌。”

孙立人希望斯利姆力促英军坚守待援,切勿投降。斯利姆见孙师长、刘团长斗志昂扬,胸有成竹,而且战术巧妙,计划周全,便很放心地对孙、刘二人说:“我已对贵军能战胜当前的日军、救出英军充满信心,我等待你们的捷报。”他说罢就叫第十三旅旅长柯第斯准将向孙师长报到,接受孙立人的指示。斯利姆一走,孙立人便告诉刘团长不要向前线增兵,由曾琪去对付来犯之敌,要他计划并组织好夜战和明日(18日)拂晓的进攻事宜。并问柯第斯能出动多少兵力参战。柯第斯答:可派步一营和炮兵、坦克各一连参加战斗。随即嘱其同刘放吾团长直接商议具体的作战行动与联络方法。孙立人交代妥当后,即带着他的指挥所人员和我们四个联络参谋,于十五时三十分来到肯耶南方两千米处、公路东侧一座森林茂密的小山头上,这里是副团长曾琪和三营长张琦的指挥所。

我看见部队都隐蔽在伏击阵地上,并在公路上埋了地雷。向右前方望去,清晰地看见几百名日军跟在装甲车后面,借着炮火的掩护,向边打边退的蒋元连跟踪追来。时针指向十五时五十六分时,曾琪见敌军已进入我伏击阵地内,蒋元连已退到了安全区,便对着话筒喊“打”。顿时地雷爆炸,冲在前面的日军装甲车当即起火燃烧,我军阵地上也枪炮齐鸣,打得日军非死即伤,狼奔豕突。日军在宾河南岸的炮兵反应很快,我们这边刚刚打响,那边炮就打过来了,而且火力很猛,一时间,我伏击阵地上弹如雨下,残敌乘机兔脱。十六时四十分战斗结束,清扫战场发现敌尸一百一十二具,内有二一四联队八中队长吉柳仲次大尉的尸身,还缴获一批武器弹药。

日军遭此重创后,除留一部在宾河北岸守护大桥和老渡口外,主力连夜缩回仁安羌油田。孙师长和刘团长便组织部队于18日拂晓开始进攻。刘放吾命令副团长曾琪指挥第二营从公路右侧由西面进攻大桥;第一营从公路左侧(东)进攻老渡口;第三营张琦部为预备队;同时令搜索连附工兵排、谍报队(便衣)从老渡口东侧在缅甸向导引导下偷渡宾河,潜入五零一高地白塔山隐蔽,侦察敌情;英军坦克队归曾琪指挥,支援作战,其炮兵(山炮三门)在公路交叉口北侧占领阵地归刘团长直接指挥。英军古尔卡团第七营随张琦部行动。

18日晨五时,刘放吾一声令下,各营同时出动,迫击炮、英军坦克炮、山炮、轻重机枪同时向敌阵猛射,步兵便乘势冲入敌阵。日军仓皇应战,伤亡累累,大多泅水南逃。至十时许,我完全肃清宾河北岸之敌,控制了大桥和老渡口,日军多次反扑均被击退,但其炮火和机枪火力异常猛烈,使我前线部队伤亡大增,因此数次渡河进攻,均无功而返。

孙立人见状,立即请刘团长下令暂停进攻,准备夜袭,要求前线部队严密侦察敌情地形,组织好夜间袭击。这时,斯利姆乘装甲车来到前线,听说孙师长、刘团长都在前沿,他也壮着胆子,跟着向导潜行向前,终于在桥头堡东侧一个小高地上的密林中第一连的连指挥所内找到了孙师长、刘团长、杨营长。一见面,斯利姆便十分惊讶地说:“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的师团营指挥官是这样的身先士卒,亲临前线,都跑到了最前沿的连指挥所来指挥作战,我非常敬佩你们的英勇。”他接着又说:“今晨你们大举进攻时,我也令英一师发动反攻,希望能对日军造成内外夹击之势,撕开一个缺口,让他们在你们的支援下冲出重围,结果却又受挫了。该师已缺粮断水两日,实难再撑,务请孙将军立即挥师渡河,解救英一师于倒悬。”

正说着,无线步话机里传来了焦急的声音,英一师师长斯考特竟不顾保密规定,直接用无线电话向斯利姆呼救,其情凄切,其声已嘶。孙立人见状,当即接过斯利姆手中的话筒,用英语对斯考特说:“中国军队包括本人在内,纵使战到最后一人,也要使你们在明天脱险归来,务必请你们继续坚守下去。”话筒里传来了斯考特嘶哑而存疑的问话:“有把握吗?”孙立人斩钉截铁地答道:“请你等着吧!明天此刻我们一定可以见面的。”斯利姆在身旁听见孙立人如此信心百倍的回答,焦急的心情顿时涣然冰释,面露笑容同孙师长、刘团长握别,并说:“我静候佳音。”他走时刚好路过我们打伏击的地方,看见被一一三团击毁的日军四辆装甲车中竟有两辆是英军的,连车上的标志和车号都原样未动,其尴尬之情昭然无遗。

经过仔细侦察,孙师长、刘团长得知:日军二一四联队控制着五〇一高地和仁安羌以北地区,成为一一三团进攻时最初的拦路虎。日军炮兵群都放列在五〇一高地西麓,是主攻方向上一大障碍;二一五联队控制着沿江和仁安羌西南地区,是解救英一师的第二道障碍;还有日军荒木部队(二一三联队)正在仁安羌东南地区,警戒着纳貌和坎纳特方面,并防堵英一师向东突围,这股敌军在一一三团开始进攻后也会机动使用,成为对一一三团新的反击力量。孙师长和刘团长对上述敌情地形研究后部署如下:由刘放吾团长亲自率第一、第二两营、师工兵连及英军坦克队为右翼队,由大桥两侧偷渡至南岸,秘密逼近敌炮阵地,以一部袭占白塔山,待机进攻;第三营主力配属已潜入五〇一高地的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为左翼队,由老渡口偷渡至南岸,潜入五〇一高地,待命进攻;曾琪指挥英军第七营和炮兵队、迫炮连、战炮连在桥头堡两侧占领阵地,对敌人各种目标完成射击准备;坦克队隐蔽于大桥附近待命过桥进攻;由参谋长何钧衡总揽后勤事宜,任务是请英军准备充足的饮水、食物与医疗救护队和运输车辆,随车在集结地隐蔽待命,一旦同英一师会师,迅速前去送水、送食物和医药,并接运该师北撤;前线进攻以第一次炮击为号,我军一开始炮击,突击部队立即向敌冲锋,坦克立即过桥支援一、二两营向敌炮阵地冲击。

19日凌晨四时半,孙立人在指挥所接到各部队相继报告“准备完毕,敌未察觉”后,立即下令“打”!霎时间炮声隆隆,枪声骤起,爆炸声像滚雷一般响个不停,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寂静漆黑的夜幕一下子被撕得粉碎。在五零一高地、白塔山以南地区的敌阵内,火光冲天,杀声震地。杨振汉带着第一营首先冲入敌炮兵阵地,一阵猛烈的机枪扫射和连续不断的集束手榴弹的爆炸,把敌人三十多门大炮炸坏了一半,打死的敌尸在大炮掩体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敌人这些大炮在一一三团开始进攻后还没来得及开炮还击,便被一营全给炸哑巴了,幸存的日军开着汽车拖起大炮纷纷向南逃窜,当其经过炮阵地南面两千米处的岔路口时,突然与刚刚迂回到该处我第二营遭遇,当时我二营已来不及布设路障和地雷,见鬼子冲过来,举枪便打。日军不敢恋战,仗着汽车速度快,冒死往外冲。结果,坐在车上的日军步、炮兵遭我火力急袭,死伤一大片。

这样,在白塔山上掩护敌炮阵并阻我渡河的二一四联队第三大队在我第一营突击时,便死伤过半,接着又在掩护其炮兵南逃途中再次遭我第二营的阻击,其大队长高延隆雄以下五百多人非死即伤,连高延隆雄中佐的尸体都来不及运走,其溃败的情景由此可见一斑。初遭重创的日军马上派出二一四联队第一大队长德重房夫少佐,率所部乘汽车,并配属十八辆装甲车、四门速射炮,赶来救援其炮兵和第三大队,在仁安羌北方五千米处小村庄内,又遭到追击到该处的刘放吾指挥的一、二两营和英军坦克队的伏击。我军一通猛打,当即击毁其装甲车五辆、汽车七辆。敌力战不支,掉头南逃,刘团长立命各营奋力追击。

是日十一时,第一营攻占了仁安羌,在伊洛瓦底江边截获日军二一五联队主力和工兵二十六联队逃跑时来不及开走的轮船3艘,汽车三十多辆。第二营则击溃该敌第三大队,占领了五一零高地及附近要点,英一师之围顿时破解,残敌夺路南逃。

再说三营,根据孙立人的命令,他们在拂晓悄悄地潜渡过宾河又秘密地攀上了五〇一高地,一直摸到敌阵前沿,潜伏下来。攻击信号发出后,他们一跃而起,在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引导下,一举突入敌阵,随即同日军展开了极其惨烈的肉搏战。经过殊死拼杀,那些武士道精神很强的顽敌渐渐不支,分路向山顶和山麓撤退。营长张琦即令副营长胡德华率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追击退向山麓之敌,令九连长王学义肃清残敌后去追赶胡德华。他亲率七、八两连和机枪连向盘踞山顶之敌进攻。据侦察得知此敌系二一四联队二大队,垂死挣扎的敌人抵抗极为顽强,加上山势陡峭,攻击部队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张琦奋不顾身地冲在队伍的前面,正在向上攀登,突然遭敌机枪手狙击,连中数弹,血流如注。他在生命垂危之时仍拼尽最后的力气高喊:“兄弟们!冲啊!消灭鬼子!”蒋元连长见状大恸,振臂高呼:“消灭鬼子!为营长报仇!”说罢纵身而起,带着部队冲上了山顶,消灭了负隅顽抗的日军三百余人,完全占领了五〇一高地。此时,第九连、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也消灭了退向山麓的敌人,同第二营在萨旦胜利会师。

就这样,围攻仁安羌英一师的日军二一四、二一五两个步兵联队和炮、工两个联队,被一一三团完全打垮,分别从水、陆路退走,只留荒木部队在因河南岸继续监视和警戒。清扫战场时发现,日军不但抛弃了大批军火和被其俘去的英美军文职人员五百七十二人,而且丢弃了一千二百多具日军尸体。同日军交过手的人都知道,日军中有个死规矩,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允许在战场上遗弃一具尸体的。一一三团也伤亡五百二十二人。正当刘放吾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之时,忽得知张琦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凶讯,他和孙立人都悲痛万分,立即爬上五〇一高地,用颤抖的双手抚握着张琦已无知觉的手臂,热泪如雨、泣不成声地说:“好兄弟啊!我们攻克了仁安羌,英军得救了,而你却要走了,苍天何其不仁!”

刘放吾安排好张琦的后事。转身令胡德华率第三营守备五〇一高地及附近各要点。令第一营守备仁安羌及宾河大桥。令第二营控制因河阻敌来犯。孙立人同意其处置,即令在坎纳特的一一二团速来仁安羌,以便于20日对敌进攻,乘势收复马圭。另令在曼德勒的一一四团速来仁安羌参战。同时,叫韦尔斯带领运水车、给养车、救护车、运兵车速赴油田内救助英一师官兵,我与梅里尔与其同行。

濒临绝境的英一师终于绝处逢生,完全得救了。当送水、食物、医疗和接运他们撤退的汽车开到这些忍饥挨渴数天、身体极度虚弱的官兵面前时,让中国人感到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些可怜的英国人竟没有一个人去取饮水和食物,他们泪流满面,拖着十分疲惫的身躯纷纷涌上来,去热烈地拥抱给他们解了围、救了他们性命的中国兵,许多人竟像孩子一样高兴得乱喊乱跳,把衣帽抛向天空。有些人竟抱起中国兵向天上直抛,也有人抱着汗流浃背的中国兵狂吻,这些英军的狂欢之情达到了极点,连我们也为之动容。并深感一个人在死亡到来之前忽然意外地获救时,其心态和神情是多么奇妙啊!

这时英一师师长斯考特少将和旅长法威尔准将及波凯准将(我同他们都熟悉)在人丛中找到了我们,不但紧紧握手,而且热烈拥抱,一定要我们带他们去见孙师长和刘团长。我劝他们从速整理部队,抓紧时间休整。他们竟不理会,仍然坚持要见孙、刘二人。并叫前来接他们的第十三旅旅长柯第斯准将去集合部队,分发饮水、食物、医治伤患,安排乘车。他们三人硬是逼着我非带他们去见孙立人不可。我无奈只得领着他们爬上五一零高地,他们一见到孙、刘二人都肃立致敬,然后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地拥抱孙、刘二人,一个劲儿地道谢。孙、刘二人的上衣都被他们的泪水染湿了一片,其情景着实感人。

当时孙立人正计划着将一一二和一一四团连夜调来,借助英军的坦克大炮,于次日攻击日军。不料,因为西线英军全线动摇,史迪威、罗卓英不得已放弃平满纳会战,并接受了亚历山大的意见把第五军调到塔泽、敏铁拉一带去组织曼德勒会战。这样一来新三十八师就深陷敌后,只能担负掩护英军撤退的任务,仁安羌大捷的战略成果瞬间消失了,令人遗憾!

1942的4月17日至19日,中国远征军新三十八师第一一三团团长刘放吾上校,指挥所部官兵千余人,携迫击炮四门、重机枪十二挺,轻机枪八十一挺、步枪五百六十六支,在缅甸西部伊洛瓦底江东畔的仁安羌油田,打败了拥有山炮三十六门、速射炮二十四门、高炮十六门、装甲车四十八辆的日军第三十三师团(欠二一三联队二大队和山炮六队速射炮五队),救出了被困在仁安羌油田内濒于绝望中的英一师少将师长斯考特以下官兵七千六百八十三人、坦克五十八辆、炮百余门、汽车三百余辆,以及在此前被日军俘去的英美军人、教士、记者五百七十二人,打死了日军大队长高延隆雄中佐以下官兵一千二百多人,缴获了大批的装具武器,创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以寡击众、以少胜多的奇迹——仁安羌大捷。这一仗,饮誉寰宇,轰动英伦。

当时在缅甸任英缅第一军军长后升任英帝国参谋总长和澳大利亚总督的斯利姆元帅在仁安羌战斗结束后,亲自向孙师长和刘团长热烈地表示感激之情,并在其所著《反败为胜》一书中说:“中国军人是出色的勇士。他们在缅甸仁安羌一役中,不但打败了兵力十倍于己的强敌,救出了濒临绝境的英军,而且在战史上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以弱破强、以寡救众、出奇制胜的奇迹,是一个不朽的典范。在那次作战中,孙立人将军和刘放吾团长都展现出中国军人的优良传统和品质,他们勇敢沉着,有过人的智慧和胆略,遇事冷静、处事果断、战术灵活、指挥巧妙,都是最优秀的指挥官。尤其是孙立人将军英勇善战、乐于助人,维吉尼亚军校应以有孙立人将军为荣。他们在任何国家,都是最好的指挥官。”

然而,后来的英国史学者就变了。英国记者亨利·莫尔,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曾在缅甸战场皇家印度炮兵部队当过上尉,他在所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大战役》一书中,既没有写“缅甸保卫战”和“反攻缅北”,而且在其写的“英帕尔”和“仰光”两章内,竟只字未提“仁安羌大捷”。英国另一位作者巴兹尔·亨利·利德尔·哈特在所著《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中,竟然也没有“缅甸保卫战”“反攻缅甸”这两大战役,自然也只字没提“仁安羌大捷”,这不能不令人深感遗憾和愤慨!我当年和梅里尔(美军少校,后任美军五三零七团准将司令)曾作为史迪威的参谋,亲历了仁安羌大捷的全过程。我觉得我有责任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