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帘翠幕,天渐入午。在这座近乎与纷争隔绝的小阁楼里,一位身着粉红色百花裙的女子正无聊地趴在堆满笔墨的桌案上,目光空幽,像是失去了生机,毫无活力可言。
“怎么才能从那狡猾的奸商手里拿到那个东西呢?”女子轻声嘀咕了一句。窗外白云慢悠悠地在蓝天中散着步,夏蝉们不知都躲在哪棵树里,互相争抢着歌唱。
没有办法。她试过很多次,过去的经验告诉她,想从那家伙手里抢东西跟从一个权倾天下的宰相手里争权一样困难,不,甚至更难。
可梦云叹了一口。不是她放弃了,也不是她颓废到失去斗志,而是因为她不得不需要重拾起某些被她放在黑暗里的她不喜欢的东西,不然就真的毫无办法了。
...
入夜,星星挂满天,但却没有月亮。它被云层遮住了,有幸在人们的视野范围内实现了一场无人企及的消失的魔术。
一道漆黑的身影翻身入了同样漆黑的房间里。很安静,什么也没有变化,连风都未被带动。
因为暗,可梦云无法观测屋里的全貌,不过这一并不妨碍她找东西。
顺数横排第五个竖排第九个柜子。可梦云在心里默念着,眼中有几分焦虑。
可别出岔子啊……嗯,第五个……第九个……
——找到了。
可梦云轻轻打开小柜子,未发出响动,周围一片寂静,静到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呼吸……?可梦云现在心跳如鼓,刚才的冷静里就只剩表面了。
——她的身后有人。
但她手中动作未有丝毫犹豫,灵敏快速地拿出打开的小柜子里的两张纸塞衣服里,然后轻轻关上柜子,慢慢地转身,紧绷的神情在看清身后人之前眨眼消失无踪,只余下眼里可怜的泪珠与迷茫的视线。
“父皇,母后,别丢下云儿……别丢下云儿,求求你们了……”细弱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又似乎本就是因暗夜到来才会出现。
可梦云呆呆地缓步走着,与身边之人擦肩而过,慢慢地,摇摆着,光明正大地,走出了这个漆黑的房间——在这间房的主人眼皮底下。
“……”
直到可梦云离开,雷州言仍倚靠着屏风,漆黑的眼里一片阴影,星光太过微弱,无法照亮这个房间的哪怕一个影子。黑暗拢在了皮裘衣里。
好像成功了……可梦云回了自己的屋里,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无比。父皇,母后,女儿终于要自由了,你们会不会为女儿开心呢?
模糊间,似乎有一滴泪落了下来,打湿了记忆里长久的深渊。
...
另一天明,身穿紫色皮裘衣的男人悠闲地举着杯喝茶。一道身影出现在楼梯上,然后走下来,其间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很大的吱呀声。
“昨天让你摹抄的书抄完了?”雷州言不急不缓地问,头也未抬,但可梦云知道是在问她,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我不小心把书烧了,没有蓝本抄不了。”梦云国的小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抄书。
可梦云从梯上下来,咬着牙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一脸平静的男人旁,提高声音:“你究竟把字据藏哪了?你个奸商!前几天是你故意把假的情报告诉我的吧,你什么意思,耍我呢?”
“是啊。”某人毫不掩饰地转头看向气到脸红的女子,漆黑的眼里深邃中似乎多了一份笑意,“看你一无所知地为了虚假的情报努力的可怜样子,是我最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你!”可梦云气炸了,双手用力拍向桌面,“信不信我烧了你的所有商品,再下毒把与你交易过的所有人都杀了!”
之所以杀与雷州言交易过的人而不杀他,倒不是因为可梦云不想或下不去手,只是雷州言不怕毒,伤口也好得比造成的伤更快,这一度让可梦云怀疑他还是不是一个人了,诡异得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不知多少次。
“信。”雷州言收回了目光,无视四周开始升温的气息,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淡定道,“不过在你父母祭日这天见血不觉不太吉利么?”
“……”可梦云愣在原地,四周温度骤降,她的嘴微微张开,下意识地吐出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
雷州言不答,只是放下了茶,走向了门口:“今天我有事不会回来,你自己看好这里,里面的东西若有一件破损都算你头上。”
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回头看了可梦云一眼:“你昨天烧了的蓝本值九十八两白银,也算你之前的账上。”
“你……”可梦云刚说了一个字,雷州言就已转身消失在门口了,而可梦云也在附近捕捉不到任何他的气息。
压抑了一会儿,女子低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奸商……”
——夜晚被可梦云拿走的东西不是她想要的欠债字据,那只是一张乌黑的纸,上面字迹因大大小小的炭黑斑点模糊不清,这是一张只有梦云国皇室之间才会用的纸,几乎早已被当年的大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其做工更因那场大火而彻底失传。
虽然看不清字迹,但可梦云却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因为那是父皇亲手教她写的,给母后的惊喜,里面写满了他们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