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哥！”
唐拓正捏着名片吐口水呢，突然被一个声音打乱思路，抬头一看，李大业探头探脑的溜了进来。
“那啥，哥，我回来看看您这儿有啥是我能帮上的。”李大业有点儿不好意思，解释道，“刚才我着急下去报了个表。”
他不敢在部门老总面前跟唐拓走得太近，但又很羡慕这位副总的背景，出于慕“强”心理，就总想过来套套近乎。
“嗯——”
听到这番话，唐拓略略沉吟。
几秒种后，他改了主意，把手里的名片递给李大业：“还真有，找这个人，让她连夜出一套方案，明早给我看。”
这种冒牌总监，哪里配让我亲自打这通电话？
“行行，好的哥！”李大业兴高采烈地接过，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来了这么久，他除了每个月跑社保之外，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自然是乐得双眼直放光。
唐拓一抬头，正对上他脸上异样的神情：“你看着挺高兴？”
李大业咧开嘴，他此时满脸都透着少年的那种朝气，眼神里更是毫不隐藏的兴奋：“高兴啊！哥，我可愿意跟你干了！”
“是吗？”唐拓整理了一下头发。
这副模样，狠狠地触动了他的记忆神经，这让他想起当初刚走向社会时，自己好像也是这样满怀希冀干劲满满的。
只不过，身上那些活力的东西过快的被现实给消耗殆尽了。
唐拓有点闹心，面无表情的伸手拍了拍李大业的肩：“那行，你好好干吧。”
李大业入行起就是个小透明，被这举动搞得眼眶都有点红了，直勾勾的盯着他保证：“放心，哥！”
都说这小爷不学无术薄情寡义，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家拓哥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还是个有胸坏的人。
唐拓被李大业打造出来的煽情氛围搞得头皮有点麻，他受不了这种氛围，想赶紧摆脱了好去兄弟的酒局。
“那我……先走？”
告别二十五岁，他是想有一些仪式感的。
“好的好的，哥您忙，这事儿就交给我！”李大业眼中的光彩又绽放了许多。
“行，那你辛苦点。”唐拓假装没看到，转身走了出去。
……
二十五岁的最后一天，注定要深刻。
唐拓也没想到，这一天的坎坷竟如此之多，跟季末拉存款冲指标似的，一个接一个。
紧赶慢赶赶上酒局，可是酒杯还没碰上嘴唇呢，李大业就打来了电话。
他说何夜白拒绝了，行里又出了点别的事，请他马上回来。
唐拓摔下酒杯，起身就往单位赶。
回去的路上，他还自作多情的想，是不是那女的一看不是他亲自打的电话，开始整事了什么的。
可是见了面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因为这公司的x北大区办事处要撤了！
这叫什么事儿，下午还来拜访，晚上就决定撤点？！
这时李大业又弱弱的说，刚才唐拓走后，李行长看到这边还亮着灯，就来看了看。
唐拓问他：李行长说了什么没有？
李大业哭丧着脸回答：李行长倒是没说什么，就是我说了点不该说的话。
唐拓问他：是被李行长训了吗，为啥会有这种表情？
李大业说：没有没有，拓哥，我只是想帮你说点好话，就说你去接何总监了，说你今晚打算加个班连夜赶出个方案来。
唐拓愣了一下问：谁？谁是何总监？
李大业指着名片：就，您让那个我联系的这个何总监啊。
唐拓脑瓜子嗡的一下：然后呢？
李大业眼睛一闭：行，李行长夸你了，说你敬业。还夸这家公司了，说他们专业……哥啊，可是这个何总监说他们要不干了，这可咋整啊？！
唐拓这颗心，顿时都要沉到海底了。
窒息。
这要是李行长没看好也就罢了，偏偏她这资料都到了他老人家手里，要是跟李行长说这家公司不做了撤点了，那他估计自己的职业生涯肯定得跟这家公司一起撤退。
李大业急得满头大汗，说到底这事儿是他捅到李行长面前的，要是没有下一步合作，唐拓百分百饶不了他。
两个人跑去茶水间对着抽了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唐拓烟头一摔，来劲了。
他让李大业从网上去调查一下这家公司的基本情况，看看是不是查无此人或是什么草台班子搭起来的，如果是这样，他打算直接告那女的诈骗。
而事实并非如唐拓所想的那样，查询结果显示这家咨询公司已经成立了十多年，还是上海最早登陆新三板的金融综合服务的公司。而且公司官网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哪些地区有分部，x北大区办事处销售总监何夜白的名字赫然在列！
所以事实是：“那女的”不是骗子，单纯是不想跟他们合作。
积压的愤怒与不甘彻底被点燃，唐拓指着官网上的电话冲着给他捅事儿的傻帽李大业吼：“打电话，给他们总部打电话！既然是正经公司，哪有说撤就撤的，肯定是那女的在搞事，要是没个说法，就跟他们总部投诉她！”
“啊，这……”李大业吓得不轻，虽然觉得这会儿时间有点晚了，但迫于当下的压力，不敢不服从。
“不过拓哥，这电话不一定有人接哈，我试试。”李大业打电话之前，特意强调了一下。
可能是上海这样的城市下班普遍晚，也或许是公司的加班氛围很浓厚，总之即便是晚上七点多了，总部的电话还是有人接听。
而且电话那边热闹非凡，电话铃声和交谈声此起彼伏，难免让人怀疑这是家三班倒的公司。
李大业按下好奇开始问正事，可总部那边对x北大区撤点这件事显然是一无所知，并表示如果这边有业务需求，他们可以从上海派人过去。
没等李大业答应，电话就被唐拓抢了下来，他说：之前“对接”工作的是一个叫何夜白的，他就想知道这人还干不干了。
要是干，就让她赶快过来，不干了就告诉他为什么不干，给出的答案要是不让他满意那就投诉到行业协会，以后他们公司永远别想再来x北市场，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说完，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这边唐拓正为出了口恶气而明爽呢，一旁的李大业却是心思转了几百个弯。
他之前就听说过，行里有些不良风气，个别领导会趁着业务系统升级啊、软件改造啊之类的机会，跟第三方搞猫腻捞油水。
今天亲眼所见，他多少有点叹为观止。
也有点想不通，这位拓哥不像是个差钱的主儿，怎么也干这事儿呢。
……
时间过了不到十分钟，李大业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来自上海的号码，是他之前刚拨过去的，那个何总监的号码。
李大业这下学聪明了，他没有第一时间接听，而是恭恭敬敬的把电话递给唐拓：“拓哥，何总监回电话了。”
唐拓见状，立起眼睛问他：“接啊，你给我干啥？”
“不是，您不是点名要找她……啊，我接我接。”眼见着唐拓都开始磨牙了，李大业哪儿还敢整事，赶忙按下接听键，又放在免提上，“喂，您，那个您好呀？”
“你好……我是何夜白。”
何夜白有点尴尬，毕竟刚才人家甲方主动找她的时候，她都说了要撤点，这才几分钟啊，自己就主动来找打脸了，搁谁身上都没法装作无事发生。
“我，是智凯咨询的……销售总监，姓何。”何夜白干干巴巴的说。
“啊，”李大业也尴尬，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位可是领导的女人”，一时就忘了有什么事找她，在唐拓的注视下，对着话筒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你好你好，何总监。”
唐拓本来都调整好情绪先办公事，可被这俩人的对话一刺激，暴脾气又上来了，他一把抢过电话，冷冷的命令道：“你现在过来。”
何夜白显然是没料到画风变得如此之快，愣道：“你哪位？”
“我哪位？”唐拓狞笑，“我是襄和银行人力资源部副总经理唐拓，对何总监你送来的资料很感兴趣，需要你过来进一步聊聊。”
“唐……总？”尽管依稀觉得这人的声音和语气有点熟悉，但何夜白没有细想，单纯的就现在的时间发出疑问，“现在吗？已经快八点了。”
“不然呢？”唐拓质问，“你们总部都没下班，你就下班了？我们甲方还没下班，你就下班了？”
“你……”有病吧这三个字被何夜白用理智拦截在了嘴里，一个呼吸后，她说，“好，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