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柳梦生和江巧眉会觉得魏良穿着古怪,那是因为此时的他身上穿着一袭柳氏道服。只是显然魏良还对道服的穿法很不熟练,原本疏朗的柳氏道服在其身上褶皱歪扭,看起来十分不自然。以致于柳梦生第一眼看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这是拂云孤馆的服饰来。
“禀三爷,事情是这样的,”魏良也皱眉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将事情原委解释起来。
原来是自柳梦生带陆香薷离开之后,魏良见拂云孤馆和画梅山庄的诸位因无法筹措车马而难以启程返回学府,于是便想着他一人先来庐江找柳梦生。只不过,那时姑苏一带有禁军的军士在四处征兵,将年轻力壮者都强征了去,魏良觉得这一路赶来,只怕是早晚会被抓去,穿上这一身道服遮掩也是无奈之举。
“哈哈哈哈,这绝妙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柳梦生听罢不禁笑了出来。
“三爷,这是祝姐和小神仙的主意,”魏良如实答道。
“二姐和小师姐倒也真能想得出来,魏兄,你这一路上没少遭受盘问吧?”柳梦生笑着问道。
“三爷真是料事如神呀,属下就算是穿了这一身衣服,也还是会被那些守关的当差拦住,”魏良佩服地说道。
“称不上是料事如神,魏兄一路赶来,如此操劳,快吃些酒菜吧,”柳梦生也不忍道出其中缘由。
“三爷,那我就不客气啦,”魏良听罢就望着一桌菜色两眼发光。
“魏兄还客气什么?别光顾着说话,快吃呀,不然菜都凉了,”柳梦生提起筷子说道。
“谢三爷,”魏良说罢就扯下烧鸡的一只鸡腿啃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
“慢点,慢点,别噎着,”柳梦生看着魏良这般,也是觉得心疼,从姑苏到庐江,这一路上就算是骑马也很辛苦了,而魏良还是徒步赶来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而至于为何柳梦生会猜到魏良一路而来会受到盘问,也全是因为原本行伍之人时常风吹日晒的,面相自然会比玄门修士粗犷一些,本就与清雅的柳氏道服难以相衬,更不用说魏良还将这一身道服穿得歪歪扭扭,即便是不常接触玄门弟子的人看到后也能觉出异样来。所幸是先前有须弥学府广招有志拜入玄门者一事,不然只怕是这一身柳氏道服也难保魏良能顺利抵达庐江。
自然,柳梦生也很在意方才魏良提到的征兵一事。虽说两国交兵,征召壮丁补充兵员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听杜夫人说前些时日夏敬峰似是当着各路玄门的面宣读了檄文,看来须弥学府是有意号召各路修士对抗番邦或是商河酆氏了。若是如此,柳梦生担心拂云孤馆和画梅山庄日后会因为不介入世人纷争而遭受非难,还有就是此刻将驳马借给自己的大哥也应是徒步回泸州的,不知是否会受到沿路征召兵丁的牵连。柳梦生心中暗暗期望,那送自己到庐江后就去无影踪的驳马是寻回到大哥身边的。
见魏良已是风卷残云地将两道大菜尽数祭了五脏庙,柳梦生便开口问道:“魏兄可知在孤馆里的大家近来是如何打算的?”
“咳,三,三爷,”然而魏良却是手疾眼快地又将两三片滴酥水晶脍一同塞进了嘴里。
“不急,你先把这一口咽下去再说,”柳梦生见了无奈道。
“三爷,”话虽如此,魏良还是使劲地将口中食物尽快咽了下去,末了还喝了一口茶水顺一顺,“三爷,属下听说两家的仙师们暂时不回庐江了。”
“不回来了?”柳梦生听了十分惊讶。
“对,好像穆家的几位仙师要回那临安的山庄去,”魏良又喝了一口茶水道,“属下动身的时候,还见到仙师们将这段时间筹备来的药材、布帛什么的都尽数转交给了禁军。”
“为何交给禁军?”柳梦生诧异,这些物品不是筹备用来救治学府同道的吗?
“听说是那些禁军是要到庐江来的,仙师们是筹措了不少东西,可奈何没有车马运送,就只能托付路过的禁军将这些辎重带到学府来,”魏良说道。
“禁军要来庐江……”柳梦生隐隐觉得禁军这番调动兴许与夏敬峰的檄文有关,庐江如今虽说因为须弥学府的缘故,也算是江北重镇了,但此地与正在交兵的前线尚有距离,就算边陲战况不利,禁军也不会出于战事考虑来此驻守。
“或许是来重建学府的吧,”魏良一边伸手向下一盘菜,一边说道。
“边陲有战事要打,禁军还来此重建学府,岂不是大材小用?”柳梦生不以为然道。
“三爷,依我看,倒也未必是大材小用,”魏良道。
“这学府重建也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堂堂禁军长久留在这里砌砖加瓦,岂不耽搁战机?”柳梦生好奇魏良何出此言。
“三爷,说实话,要是没有亲眼见过,属下也不会这么想,可那些个禁军很是散漫,要不是悬着禁军的龙旌,属下还以为他们是哪里的贼军呢,”魏良又道。
“真有这么夸张吗?”柳梦生心道魏良是看到了怎样的场景,能对禁军有如此糟糕的印象。
“三爷,那些个禁军德行差得很,到了姑苏之后,也不安营扎寨,竟然去抢占民宅,”魏良忿忿道。
“这也太大胆了吧?”柳梦生不敢相信这是禁军能做出来的行径。
“何止呐,那些禁军在城里乡里抓了不少壮丁充当苦力,还想祸害女眷,要不是几位仙师出手阻止,现在的姑苏城早就鸡犬不宁了,”魏良越说越气,差点拍碎一只茶碗。
“这帮禽兽,是应该好好教训一顿,小师姐她们道法一出,定能把这些个禁军打个七零八落,”柳梦生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姑苏,不然也得亲自上阵,好好教训一顿这帮鱼肉百姓的禁军。
“三爷啊,”魏良听罢挠了挠头,“几位仙师也没用道法,好像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
“啊?这是为何?”柳梦生问道。
“属下觉得可能是对方好歹是禁军,若是出了人命,朝廷不会善罢甘休的,仙师们应该也不想与朝廷之间闹得剑拔弩张的,”魏良道。
“确实,”柳梦生听罢点了点头,毕竟对手是禁军,若是真的起了激烈冲突,且不说会不会被认定为谋逆,至少也是折了朝廷的面子,只怕日后也会多受倾轧,“诶,那孤馆为何还要将草药布帛交给这些禽兽?”
“三爷,那是后来有朝廷命官出面调解的结果。一开始仙师们也不放心将救人的药材交给这些家伙的,后来是个什么员外郎极力劝解,又以托付这些辎重为由,说是缓和双方紧张的关系,仙师们这才答应的,”魏良解释道。
“唉,只怕是此举于缓和无益吧,”柳梦生叹息一声,自家师兄师姐的性子自己还是了解的,何况孤馆也有门规不能轻易出手伤人,拂云孤馆能出手阻拦禁军祸害百姓,就足以见得这些禽兽行径有多么过分了。孤馆能够答应托付这些药材布帛应也是给朝廷面子,至于对禁军的看法只怕是难以改善了。想来或许画梅山庄的诸位急于返回临安,兴许也是因为见到禁军所作所为的缘故。
“三爷,小神仙让属下捎个话,劝咱们尽早回去为好,”魏良道。
“确实,如今学府也不宜久留,”柳梦生点头道。
“三爷不饿吗?再不吃,这菜就凉了,”魏良见柳梦生迟迟未动筷子,便停下来问道。
“当然饿了,来来来,魏兄多吃点儿,”柳梦生回神,遂也提起筷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