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临渊跟着Eagle给出的定位,很快就走到了云卿身边。
云卿靠在墙边,双手圈着自己的双腿,蜷缩着蹲在地上,手中还拿着写有安澜名字的铭牌。
易临渊走近她,她用手指抠着手中铭牌背后的芯片。
云卿低声抽泣着,不时张嘴呼吸着身边的空气,用手袖抹去脸上的泪,有些没有擦掉的就滴在地上,倒映细小的影子,在地上漫出悲伤,浸透地砖。
云卿没有注意到易临渊的到来,只自顾自的抠着手中那块带着线头的铭牌。
易临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小面纸,抽出一张,在她面前蹲下,低着头把纸巾递给云卿:“擦擦眼泪吧。”
云卿抬头,看了看他手中的纸巾,看了看他。
易临渊蹲得很低,眼里琥珀色的光透过细碎的额前发照在她的脸上。
没有停顿太久,她接下了易临渊手中的纸巾。在露水浓重的初春夜里待了一晚,早上又跑了大半个药学院,云卿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耳朵和脸颊都是难以褪去的潮红,在情绪波动之下,云卿的鼻间呼吸不到一次顺畅的空气。
纸巾摁上湿润的眼眶,一下子就浸透了,云卿叠了一层,左右抹着自己的眼睛。她不想抬头和易临渊对视,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肯定问:
“哭什么?”
果然。
这么一个正常的问题,云卿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云卿试着平复了自己不自觉的抽泣,带着哭腔,语气含糊不清:“没有……”
易临渊没有再继续和她讲话,一直等着。
等着云卿平下很多情绪,自己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呼吸慢慢缓过来。
等云卿的抽泣声小了很多,一个冒着热气的纸杯递到她的眼前。
易临渊捧着那杯热水,又继续低头,看着云卿:“不用哭,跟我走。”
云卿接下水喝了一口,她现在很难受,贫血带来的眩晕和着胃里的钝痛混沌而又清晰,把热水慢慢含着吞下去,才好受很多。
“去哪里?”云卿捧着热水,瘦弱纤细的手指抱着那个小纸杯,像是在取暖一样。
易临渊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去找让你哭的人。”
云卿愣了一瞬,原本她以为易临渊是为了确定她是否还真的要继续学习来找她,现在看来,是安老师现在在易临渊那里,而他知道她要见她。
云卿把手放到易临渊的手掌里,顺着他的力道拉着自己的身子站起身。
知道她会踉跄,易临渊出力的时候往前了几分,云卿就被扶住了,撞在易临渊的胸膛。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份悲伤里还未醒来,云卿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很快自己就抽离了身子,松开了放在他手心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易临渊在她身后只能看见她侧过脸时,脸色未褪去的潮红。
易临渊走到她前面,背着身子侧过头,问她:“可以走吗?”
云卿点点头,下意识把手中的纸杯抵到嘴边咬,纸杯的边边沿沿被她含下斑驳的一圈。
武学院的休息区离药学院很近,云卿跟着易临渊很快就到了。
房间敞开的门,那边站着一个人,天窗撒下的光把那人的无措照得无边。
“是云卿吗?”安澜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侧着目光看向易临渊身后,先开了口。
云卿从易临渊身后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人。
安澜在见到云卿的一刻,手指甲便下意识的用力掐着自己手掌,心下的绞痛也一下就袭来。
她看见云卿红着双眼,眼里爬满了血丝,红肿的眼睑裹着那缀满泪珠的睫毛,一双晶亮的眸子好像仍能看见泪花,鼻尖红红的,那原本白皙的小脸也红红的。
“云卿……”安澜喊着她。
“你去哪里了?……”话语出口,云卿那泪也就落下了。
“我,我刚才……”
“那些照片您能给个解释吗?”含着哭腔,云卿打断了安澜支支吾吾的话。
安澜看着她,看着她又再一次流下泪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疼。
云卿似乎也想压下自己的情绪,但是开口却仍是溢满了委屈和嗓音:“你为什么要把芯片扔掉?”
安澜看着云卿手中捏着的铭牌,上方绣着的“安澜”二字似乎一下扎眼无比。
“我不能找到你吗?”云卿又问她。
这这句话,让安澜垂下了头,细细把这句话的意思往心里消化,去只能在笔画的理解里划伤本就已经脆弱的心绪。
最终,安澜还是没有回答。
她从云卿的手中夺下那张铭牌。
“对不起。”
只留下这一句。
安澜转身,快步离开了。
云卿空下来的手还停在半空,沉重的泪水已经落到手臂的衣袖上了。
云卿没有追上去,有些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没有过程的答案,生硬得很。
无神的她被易临渊引进房间里,在被褥整齐的床畔坐下。
易临渊没有说话,他递给她一张纸巾,然后在地上盘腿坐下,低着头,一直等着,等着她的泪水自己停下。
易临渊又怎么会理解这样的感受,他本来就没有体会过父母的温存,他只是想让安老师和云卿没有误会,当真正的母女。
安澜原来就警告过他,不要擅自向云卿透露她们两人的母女关系。但云卿现在已经自己发现,他就想任其发展了。
怎么会有女儿到了身边却认不出自己的妈妈。
他不想让云卿难受。
虽然自己也唾弃安澜对云卿所做的一切,但在易临渊看来,有妈妈对云卿来说肯定会是好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妈妈。
等她的抽泣声慢慢弱下来,易临渊递过来一条热毛巾。
在室温舒适的房间里,云卿可以看见他手中洁白的毛巾升起的热气,直扑在她的脸上。
云卿想要接下,她的脸又热又红,眼睛也肿得难受极了。
右手攥着那张又皱又湿的纸巾团,左手想抬起来时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停在半空抽痛。
生理上的痛感让云卿眼眶的温度又陡然升高了些,就要继续流下眼泪。
那毛巾自己轻轻放到了她的脸上,交错的热气缓下了泪水。
易临渊动作极轻,在缓缓揉了云卿的脸颊一圈后,他把毛巾叠了两层,轻轻压在云卿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太红,他一看就也难受。
“你不能再哭了,对身体不好。”易临渊对她说。
隔着毛巾,云卿点点头,动作乖乖的,情绪波动太大,她已经开始有些恍惚,原本只是眩晕的大脑也传来一阵阵钝痛。
易临渊把手搭在云卿的肩上,往她身后的枕头推了推,拉过靠垫,抵在她的身侧。
“你躺一会。”易临渊对她说着,缓缓放下她的身子。
云卿微躺,还是点点头,手摁在毛巾上,她身子抽抽,感受那热气带走不适的过程。
后来,云卿就在易临渊的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