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
像是没有听到易临渊的话一样,安澜压下他准备再次射击的枪,把手中那沓单子塞进易临渊的怀中。
“她需要治疗,拜托你帮我转达。”
安澜急急的退了几步子,转身往离开靶场的方向小跑而去。
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易临渊放下手中的单子,把纸张对齐着叠放在桌子的一端,再次抬起了自己上满了膛的枪。
几声有节奏的枪响落下,前方的靶子中心仅留着一个冒着烟的黑洞。
易临渊抬头,楼层上方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闪过一道纤瘦的身影。
他把枪从身上取下,慢慢放在了桌上,拿起桌上的单子。再抬头时,上方已经有两扇窗户的窗帘被风拉出窗外,在春风微佛的半空悬荡。
整理好自己的衣领,易临渊走出了靶场。
“但凡两个人有个没耐心的,早破案了。”嘟嚷着声音,易临渊往云卿的房间走。
很快,他就到了。
云卿给他开门,他看见云卿身后的窗子是关上的。
“怎么了?”易临渊进门后,云卿先开口问他。
“安老师怎么说?”云卿跟着他径直往屋内走的步伐,在他身后侧问。
易临渊从窗缝里抽出一寸被卡住的窗帘,才回过身来回答她:“我告诉安老师了。”
“她什么反应?”云卿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急促。
易临渊垂眼看她,想从这双复刻了绝色澄澈的眼里找出不同的意味,却只能在她墨色的深潭里被淹没。
他没去细看她手指交错着抠指甲的动作,他把手中的单子递给云卿。
她接过,他才开口说:“安老师说之前有叫你去做康复治疗,让你去找她,别耽误了病情。”
捧着那些单子,云卿只是粗略着看了一眼就又抬起头来:“就和你说了这些?”
“对,就这些。”易临渊把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退了几步平着看她。
看着他退步,云卿反倒认为易临渊的动作有些心虚,便直直的逼上了几步:“你真的告诉她我不想学了?”
看着她迎上来,易临渊故作没有退后,让她在自己跟前不得已留下些距离后停下,易临渊收了收眼神,正色道:“我告诉了,她不仅什么反应也没有,倒像是故意没听到。”
易临渊想想一刻钟前,安澜对云卿想法不予理会且还答非所问的样子,就更加肯定的咬重了语气。
闻言,云卿低下了头,把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间,皓白的牙齿一下又一下的咬着微微突出零星的指甲,样做思考状。
房间里沉默下来后,易临渊往云卿的方向看去,本是想看看单子上复杂的波线图里有没有自己可以领悟的部分,却不想瞥见那血管分明的指节压在她微粉的唇瓣。
“你在干嘛呢?”他开口问她,抽回刚刚下意识伸出几寸不可察觉的手。
“什么干嘛?”她不再咬手,看他,眼神似是懵懂。
“这样……”易临渊指了指云卿悬在半空的的手指,“不太卫生,不太好。”
云卿看了看自己的手,许是时间久远,有些指甲早就不齐,有些发白。
“噢……习惯了。”云卿把手背过了身后,又是他说:“我会去做康复治疗的,谢谢你。”
易临渊俊眉微蹙:“谢什么?”
云卿俏眉微挑:“谢你帮我传话!”
易临渊浅笑,摆手:“不谢。”
“你好好想想,要是真不想学——”易临渊说着话,却拖长了声音走到门边:“那就不学了,好好休息。”
门关上,拿着那些单子,看着自己的手指,云卿心下的思绪一如既往的缠绕着她,也多了几丝莫名不解的涌动。
刚刚易临渊让她不要咬手,云卿在那一瞬脑海中就立刻浮现了一个人,一个一直陪自己长大的人:姐姐,云婉宁。
这么一来,那些捆着自己心思的线条就更加紧密,也更加沉重了。
那天离开云家的时候,尤安对她说:“不要辜负她。”
这么看来,到是自己不知感恩了,那句“不想学了”。倒是有点过分的大言不惭了。
姐姐为自己牺牲了很多很多。
自己顺利离开云家,姐姐还因此受了伤。云卿很清楚,云婉宁几乎是断送了自己以后的路,因为在达斯坦州,所有的事物必须都是云敬枭的掌控下。姐姐把大半的积蓄都给了自己,想不受任何影响的回到华国,几乎是不可能的。
云卿甚至不知道,云婉宁有没有生命危险。
那天的枪响,明明就是对着云婉宁去的。
因为自己作为可以通过基因溯源找到妈妈的筹码,云敬枭是不会伤害她的。为了自己病情完全康复后配合他的计划,云敬枭等了太久了。
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所以自己只能好好的,听姐姐的话,好好在U计划里学习,因为本来就是自己想要离开云家,一心加入U计划。
可云卿又很想知道,那位也叫安澜的安老师,到底是谁。当自己还只是学员的时候,云卿是可以退出的。所以云卿用这种说法去试探安老师的态度,试探安老师的身份。
可是这样,不就算是,辜负姐姐了吗?
该怎么办,云卿不懂,也很无力。
推开房间的门,远处高高的天窗射进日光,伴着四起的尘埃,清晰的在半空留下方正的轮廓。
云卿漫无目的往远处走,路过那天易临渊背着自己走过的大长廊。下方,U计划的成员们仍在熙熙攘攘,跟易临渊说的一样,领子和自己一样没有颜色的学员,几乎没有。下方全都是银色的领子。
但也有一位,和易临渊一样是彩色的领子。
下方靠近太阳的落地窗前聚集了一小群人,围着一个彩色领子的人在讨论着什么,似乎兴致勃勃。
中间那位彩色领子的人,云卿到还有印象,农学院的江渔。
这位彩领教师,似乎和自己比起来就大上一两岁,寸寸的短发,干净的面庞,脸上还有着一些少年的稚气。
捧着一盆花,江渔恣意的笑容,云卿在楼上似乎都可以听见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