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清零2

我把车开出二手车市场的门口时。我把那张名片从窗口丢了出去,我想就算再如何地落魄,也不能把我的红旗卖掉,毕竟它是我这一路来的唯一陪伴,我不能自私地过河拆桥。既然如此,那么就让那张卡片物归原主去吧!

而后,我开着我的红旗呼啸而去。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幸福得很踏实,因为我没有失去它。

我按照饭店里老板的指点,把车滑下二级道路在一条乡道上行驶。这条路没有柏油,只有大小一致排列整齐的混泥土方块。我不知道这条路上会有哪些风险在迎候着我,我只知道这应该是最基层的路面硬化标准了。

我心潮澎湃地在这条乡道上行驶。这条路蜿蜒曲折无比,使得我行驶途中总觉得自己是在某种生物的肠子里回旋。按照导航规划,我需要在这条道路蜿蜒挪行48公里,然后再转国道行驶个两百公里左右,我便可抵达318国道。

我在无限连环的S型路面上行驶了半个钟头后,我来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这里树木郁郁葱葱,流水潺潺,全然是个修身养性的风水宝地。而此时的我也许是因为听到了潺潺流水声的缘故,使得我有了些尿意。我放慢车速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很幽静,想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人路过的,而后的我也就不假思索地将车停靠到路边并下车,然后将身体里堆积的部分秽物明目张胆地归还给大自然。

完事后我张开双臂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我想拥抱自然。然后自然并不屑与我拥抱,所以吸完新鲜空气的我感觉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变化。我收回双臂再次环顾四周,见它景色宜人,我竟突发奇想,觉得这里是个玩捉迷藏的好地方。于是乎我咧嘴笑了笑,决定先把自己藏回车里,然后消失。

上车前,我轻轻地抚摩我的红旗,就如同抚摩着我的伴侣那样,温柔并饱含爱意。此时我很想把这孤独里的唯一快乐分享给它。然而我的红旗汽车仍然对我的热情无动于衷。

对于它的绝情,我有些悻悻然地想算了,觉得这玩意一时半会是不会同我产生共鸣的。我只好坐回车里打算继续启程,不幸的是当我坐稳后我的电子打火怎么打都打不着。刚开始我以为是火花塞坏了,因为我的机油和汽油都显示正常,我下车胡乱检修机头,然而我的发动机依然打不着火。我有些纳闷地围着车到处转,时而打开机舱看机油见它还满着,时而打开油箱看汽油见也还有着。这时的我就像个丈二的和尚,对于哪里出了问题这事完全摸不着头脑。而此时我的汽车就像是个与己无关的路人那般,平静、冷漠地停在原地一声不发一动不动。

郁闷无比的我为平复心情只好站在路边眺望,可此时的我眼前全是迷茫,它挡住了我的视线,使得我看不清前面是峡谷还是高山;我回头看我的红旗,见它依旧如此地平静和冷漠。我有些许失落,觉得它不应该如此这般无视我对它的那腔热忱。它的视而不见使得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在乎有些不对等。我觉得它应该回应点什么给我,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微笑我便能够心满意足,然而它并没有。忽然间我有些气恼地后悔没有卖掉它。

我在车身周围彳亍,心里祈祷能有个天兵天将下凡来帮我推一把车,让我借用惯性之力把发动机点燃,或者他载我一程,把我送到我的下一站。然而我的祈祷没有灵验。

我在原地徘徊了近一个小时始终没见一个人,这一个小时来,我能听见只有大风一阵阵地吹打在路边乔木而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一群群该死的鸟发出的尖叫声。这些原本自然界里最美妙、最纯净的声音,由于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我混沌茫然乃至于烦躁的生命阶段里,使我感觉它很聒噪。而后我近似于狂躁的心情奋力甩开车门,疯狂地去扭动钥匙,我想把它拧断然后卸掉那碍眼的方向盘。此时的我已经被烦躁冲昏了头脑,觉得它竟然如此不称心如意,那干脆就让我做一次恶人,率先去辜负它、摧残它,让它彻底报废!

出乎意料的是在我绝望地扭动和按动之下,我的红旗汽车似乎也生气了,它咳嗽了几声之后就发出了低沉而又平稳的吼声。我惊喜得心脏怦怦乱跳,小心翼翼地踩住离合器,并试着去踩油门,我的红旗很争气地随着油门的加大而嘶吼起来。我狂喜万分,因为它的嘶吼似乎在告诉我,其实它一直以来的视而不见是假装出来的,目的就是在等我彻底崩溃的那一刻活力十足地蹦出来告诉我,别沮丧,其实我一直都在!

我放掉手刹,挂上档,慢慢地松开离合,轻踩油门,我的红旗便载着我向那个不知道是高山还是峡谷的前方奔去。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餐店的那个老板、搭车的姑娘,我不知道他们将来会何去何从,那个被生活打趴下了的可爱的你,爱莫能助的我只能祝愿你将来能被命运温柔以待。接着我又想起了我的那几个朋友和同学。那些倒下在我前面的朋友,以及将要倒下的你我,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对饮三百杯共诉衷肠。其实我清楚地知道,你每一次被打趴下后所选择的妥协,背后都是无尽的心酸与无奈,但此时的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也许你还有机会卷土重来;我希望心有不甘的你能大胆地起身,拍掉身上厚重的泥巴,啐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大喊一声,放马过来吧,我他妈还挺得住!

至于我,我想人应该把人生活成一篇论文,那么此刻就让它从标题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