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素食者(1)

妻子吃素以前,我没有觉得她是一个特别的人。老实讲,初次见面时,我并没有被她吸引。不高不矮的个头、不长不短的头发、泛黄的皮肤上布满了角质,单眼皮和稍稍凸起的颧骨,一身生怕惹人注目的暗色系衣服。她踩着款式极简的黑皮鞋,不紧不慢地迈着平稳的步伐朝我所在的餐桌走了过来。

我之所以会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同时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的缺点。在她平凡的性格里,根本看不到令人眼前一亮、善于察言观色和成熟稳重的一面。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舒坦。如此一来,我就没有必要为了博取她的芳心而假装博学多才,也无须为约会迟到而手忙脚乱,更不用自讨没趣地拿自己跟时尚杂志里的男人做比较了。我那二十五岁之后隆起的小腹,和再怎么努力也长不出肌肉的纤瘦四肢,以及总是令我感到自卑的短小阴茎,这些对她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向来不喜欢夸张的东西。小时候,年长的我会带领比我小两三岁的家伙们玩耍;长大后,我考进了能领取丰厚奖学金的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珍视我微不足道能力的小公司,并为能够定期领取微薄的薪水而感到心满意足。正因为这样,跟世上最平凡的女子结婚便成了我顺理成章的选择。从一开始,那些用漂亮、聪明、娇艳和富家千金来形容的女子,只会让我感到不自在。

正如我期待的那样,她轻松地胜任了平凡妻子的角色。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为我准备一桌有汤、有饭、有鱼的早餐,而且她从婚前一直做的副业也或多或少地贴补了家用。妻子曾在电脑绘图学校做过一年的助教,平时会接一些出版社的漫画稿,主要的工作是给对话框嵌入文字。

妻子少言寡语,很少开口向我提什么要求。即使我下班回来晚了,她也不会抱怨。有时难得周末两个人都在家,她也不会提议出门走走。整个下午,我拿着遥控器在客厅打滚的时候,她都闭门不出。我猜她是在工作或是在看书。说到兴趣爱好,她似乎只有看书而已,而且看的都是那些我连碰都不想碰的、枯燥无味的书。到了吃饭时间,她才会走出房间,一声不响地准备饭菜。坦白讲,跟这样的女人生活一点意思也没有。但看到那些为了确认丈夫行踪,一天到晚会给丈夫的同事或好友打上数通电话,或是定期发牢骚、找碴儿吵架的女人,我对这样的妻子简直感激不尽。

妻子只有一点跟其他人不同,那就是她不喜欢穿胸罩。在短暂且毫无激情的恋爱时期,有一次,我无意间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当我发现隔着毛衣竟然摸不到胸罩的带子时,莫名地稍稍兴奋了起来。难道这是她在向我暗示什么吗?想到这,我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但据我观察的结果,她根本没有想要暗示什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难道只是因为她懒得穿,或是根本不在乎穿不穿胸罩这件事?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胸罩里加一张厚实点的胸垫。这样一来,跟朋友见面时,我也好显得有点面子。

婚后,妻子在家里干脆就不穿胸罩了。夏天外出时,为了遮掩圆而凸起的乳头,她才会勉强穿上胸罩。但不到一分钟,她就把胸罩后面的背钩解开了。如果是穿浅色的上衣或是稍微贴身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她毫不在意。面对我的指责,她宁可在暑天多套一件背心来取代胸罩。她的辩解是,自己难以忍受胸罩紧勒着乳房。我没有穿过胸罩,自然无从得知那有多难以忍受。但看到其他女人都没有像她这样讨厌穿胸罩,所以我才会对她的这种过激反应感到很诧异。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顺利。今年,我们已步入婚姻生活的第五年,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热恋期,所以也不会迎来什么特别的倦怠期。直到去年秋天贷款买下这套房子前,我们一直推迟怀孕的计划,但我想现在是时候要个孩子了。直到二月的某天凌晨,我发现妻子穿着睡衣站在厨房前,我从未想过这样的生活会出现任何改变。

* * *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原本要打开浴室灯的手悬在了半空。当时是凌晨四点多,由于昨晚聚餐时喝了半瓶烧酒,我在感受到尿意和口渴后醒了过来。

“嗯?我问你在做什么?”

我忍受着阵阵寒意,望着妻子所在的方向。顿时,睡意和醉意全无了。妻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冰箱。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她披着一头蓬松且从未染过色的黑发,穿着一条垂到脚踝的白色睡裙,裙边还稍稍打着卷。

厨房比卧室冷很多。如果是平时,怕冷的妻子肯定会找来一件开衫披在身上,然后再找出绒毛拖鞋穿上。但不知她从何时光着脚,穿着春秋款的单薄睡衣,跟听不见我讲话似的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冰箱那里站着一个我看不见的人,又或者是鬼。

搞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梦游症?

妻子跟石像一样固定在原地,我走到她身边。

“你怎么了?这是做什么呢……”

当我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时,她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她不是没有意识,她知道我走出卧室,向她发问,并且靠近她。她只是无视我的存在罢了。就像有时,她沉浸在深夜的电视剧里,即使听到我走进家门的动静也会装作看不见我一样。但眼下是在凌晨四点漆黑一片的厨房,面对四百升冰箱泛白的冰箱门,到底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出神呢?

“老婆!”

我看到黑暗中她的侧脸,她紧闭着双唇,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冷光。

“……我做了一个梦。”

她的声音清晰。

“梦?说什么呢?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她转过身来,缓慢地朝敞着门的卧室走去。她跨过门槛的同时,伸手轻轻地带上了门。我独自留在黑暗的厨房里,望着那扇吞噬了她白色背影的房门。

我打开灯,走进了浴室。连日来气温一直处在零下十几摄氏度,几个小时前我刚洗过澡,所以溅了水的拖鞋还是冰冷潮湿的。我从浴缸上方黑色的换气口、地面和墙壁上的白瓷砖,感受到了一种残酷季节的寂寞感。

当我回到卧室时,妻子一声不响地蜷缩在床上,就跟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似的。当然,这不过是我的错觉。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便会听到非常微弱的呼吸声,但这一点都不像熟睡的人发出的声音。只要我伸手就能触碰到妻子带有温度的身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碰她。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想跟她讲。

* * *

我躺在被子里怅然若失,迷茫地望着冬日晨光透过灰色的窗帘照进房间里。我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慌忙爬起来,夺门而出。妻子站在厨房的冰箱前。

“你疯了吗?怎么不叫醒我?现在都几点了……”

我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妻子穿着昨晚那条睡裙,披着蓬松的头发蹲坐在地上。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整个厨房的地面上都是黑色、白色的塑胶袋和密封容器,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吃火锅用的牛肉、五花猪肉、两块硕大的牛腱、装在保鲜袋里的鱿鱼、住在乡下的岳母前阵子寄来的处理好的鳗鱼、用黄绳捆成串的黄花鱼、未拆封的冷冻水饺和一堆根本不知道装着什么的袋子。妻子正在把这些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倒进大容量的垃圾袋。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终于失去理智,大喊起来。但她跟昨晚一样,依然无视我的存在,只顾忙着把那些牛肉、猪肉、切成块的鸡肉和少说也值二十万韩元的鳗鱼倒进垃圾袋。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都扔掉?”

我扒开塑料袋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她的腕力大得出乎我的意料,我使出浑身力气才逼她放下了袋子。妻子用左手揉着被我掐红的右手腕,用一如既往沉稳的语气说:

“我做了一个梦。”

又是那句话。妻子面不改色地看着我。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慌忙地去拿昨晚丢在客厅沙发上的外套,在内侧口袋里摸到了正在发出刺耳铃声的手机。

“对不起,家里出了点急事……真是对不起。我会尽快赶到的。不,我马上就能赶到。只要一会儿……不,您别这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真是对不起。是,我无话可说……”

我挂掉电话,立刻冲进浴室。由于一时手忙脚乱,刮胡子时划出了两道伤口。

“有没有熨好的衬衫?”

妻子没有回答。我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在浴室门口盛放脏衣服的桶里翻出了昨天穿过的衬衫。还好没有太多折痕。就在我把领带像围巾一样挂在脖子上、穿上袜子、装好笔记本和钱包的时候,妻子仍待在厨房没有出来。这是结婚五年来,我第一次在没有妻子的照料和送别下出门上班。

“她这是疯了,彻底疯了。”

我穿上不久前新买的皮鞋。新鞋夹脚,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脚塞了进去。等我冲出玄关,看到电梯停在顶楼时,只好从三楼走楼梯下楼。当我跑进即将关上车门的地铁后,这才看到阴暗的车窗上映照出的脸。我理顺头发,系好领带,用手掌抹平衬衫上的皱褶。做完这些,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妻子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僵硬的语气。

我做了一个梦。同样的话,妻子说了两遍。透过飞驰的车窗,我看到妻子的脸在黑暗的隧道里一闪而过。那张脸是如此陌生,就跟初次见面的人一样。然而,我必须在三十分钟内想好应该如何向客户辩解,以及修改好今天要介绍的方案。因此,我根本无暇去思考妻子异常的举动。我心想,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早点回家,自从换了部门之后,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在十二点前下过班了。

* * *

那是一片黑暗的森林。四下无人。我一边扒开长着细尖叶子的树枝,一边往前走去。我的脸和胳膊都被划破了。我记得明明是跟同伴在一起的,现在却一个人迷了路。恐惧与寒冷包围着我,我穿过冻结的溪谷,发现了一处亮着灯、像是仓库的建筑物。我走上前,扒开草帘走进去,只见数百块硕大的、红彤彤的肉块吊在长长的竹竿上。有的肉块还在滴着鲜红的血。我扒开眼前数不尽的肉块向前走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对面的出口。身上的白衣服早已被鲜血浸湿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我逆流而上,跑了好一阵子。忽然,森林变得一片明亮,春日的树木郁郁葱葱。孩子成群结队,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我眼前出现了难以形容的灿烂光景,流淌着溪水的岸边,很多出来野餐的家庭围坐在地上,有的人吃着紫菜卷饭,有的人在一旁烤着肉。歌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

我却感到很害怕,因为我浑身是血。趁没有人看到,我赶快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我的双手和嘴巴里都是血,因为刚刚在仓库的时候,我吃了一块掉在地上的肉。我咀嚼着那块软乎乎的肉,咽下肉汁与血水。那时,我看到了仓库地面的血坑里映照出的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我无法忘记用牙齿咀嚼生肉时的口感,还有我那张脸和眼神。犹如初次见到这张脸,但那的确是我的脸。不,应该反过来讲,那是我见过无数次的脸,但那不是我的脸。我无法解释这种似曾相识又倍感陌生的感觉……也无法讲明那种既清晰又怪异和恐怖的感觉。

* * *

妻子准备的晚餐只有生菜、大酱、泡菜和没有放牛肉或是蛤蜊的海带汤。

“搞什么?因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把肉都扔了?你知道那些肉值多少钱吗?”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冰箱冷冻室的门。果真都被清空了,里面只有多谷茶粉、辣椒粉、冷冻青椒和一袋蒜泥。

“至少给我煎个鸡蛋吧。我今天累坏了,连午饭都没好好吃。”

“鸡蛋也扔了。”

“什么?”

“牛奶也不会送来了。”

“真是荒唐无稽。你的意思是连我也不能吃肉了吗?”

“那些东西不能放在冰箱里,我受不了。”

她也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吧。我盯着妻子的脸,她垂着眼皮,表情比平时还要平静。一切出乎我的意料,她竟会有如此自私、任性的一面。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是一个这么不理智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家里都不吃肉了?”

“反正你只在家吃早餐,中午和晚上都能吃到肉……一顿不吃肉死不了人的。”

妻子应对得有条不紊,似乎认为自己的决定很理性、很妥当。

“好吧。就算我不吃,那你呢?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吃肉了吗?”

她点了点头。

“哦?那到什么时候?”

“……永远不吃。”

我哑口无言。我知道最近流行吃素,人们为了健康长寿、改善过敏体质,或是为了保护环境而成为素食主义者。当然,还有遁入空门的僧人是为了遵守不杀生的戒律。但妻子又不是青春期的少女,她既不是为了减肥,也不是为了改善体质,更不可能是撞了邪。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要改变饮食习惯?而且她还彻底无视我的劝阻,固执得让人不可理喻!

如果一开始她就讨厌吃肉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但结婚前她的胃口就很好。这也是我特别满意的一点。妻子烤肉的技术非常娴熟,她一手拿着钳子,一手拿着大剪子,剪排骨肉的架势相当稳重。婚后每逢周日,她都会大显身手做一桌美味佳肴,油炸用生姜末和糖浆腌制过的五花肉,香甜可口极了。她的独门绝技是在涮火锅用的牛肉上涂抹好胡椒、竹盐和芝麻油,再裹上一层糯米粉煎烤。她还会在碎牛肉和泡过水的白米里加入芝麻油,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豆芽,煮一锅香喷喷的豆芽拌饭。加入大块土豆的辣鸡肉汤也好吃得不得了,鸡肉十分入味,嫩肉里吸饱了辣汁汤头,我一顿饭就能吃下三大盘。

可是现在妻子准备的这桌饭菜都是些什么啊!她斜坐在椅子上,往嘴里送着令人食欲全无的海带汤。我把米饭和大酱包在生菜里,不满地咀嚼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眼前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你不吃了?”

她心不在焉地问道,口气跟抚养着四个小孩的中年女人一样。我怒瞪着她,她却毫不在意,嘎吱嘎吱地嚼了半天嘴巴里的泡菜。

* * *

直到春天,妻子也没有任何改变。虽然每天早上只吃蔬菜,但我已经不再抱怨了。如果一个人彻头彻尾地改变了,那么另一个人也只能随之改变。

妻子日渐消瘦,原本就突出的颧骨显得更加高耸了。如果不化妆,皮肤就跟病人一样苍白憔悴。大家若是都能像她这样戒掉肉的话,那世上就没有人为减肥苦恼了。但我知道,妻子消瘦的原因不是吃素,而是因为她做的梦。事实上,她几乎不睡觉了。

妻子并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之前我深夜回到家,很多时候她都上床入睡了。但现在,就算我凌晨到家洗漱上床后,她也不会进卧室。她没有看书,也不会上网跟人聊天,更不要说看电视了,那份给漫画加对白的工作也不可能占用这么多的时间。

直到凌晨五点左右,她才会上床睡觉,但也只是似睡非睡地躺一个小时,然后很快地在短促的呻吟声中起床。每天早晨,她都是皮肤粗糙、披头散发、瞪着充血的眼睛为我准备早餐,而她连筷子也不动一下。

更让我头疼的是,她再也不肯跟我做爱了。从前,妻子总是二话不说地满足我,有时还会主动抚摩我的身体。可现在,连我的手碰到她的肩膀,她都会悄悄地躲闪。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了她理由: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累。”

“所以我才让你吃肉啊。不吃肉哪有力气,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其实……”

“嗯?”

“……其实是因为有味道。”

“味道?”

“肉味。你身上有肉味。”

我失声大笑起来。

“你刚才不是也看到了吗?我洗过澡了,哪儿来的味道啊?”

妻子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你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那股味道。”

有时,我会萌生不祥的预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初期症状吗?如果妻子得了初期偏执症或妄想症,进而严重到神经衰弱的话……

可是我很难判断她是不是真的疯了。她跟往常一样少言寡语,也会做好家务。每逢周末,她会拌两样野菜,或是用蘑菇代替肉做一盘炒杂菜。如果考虑到当下流行吃素的话,她这么做也就不足为奇了。但奇怪的是,她一直彻夜难眠,每天早晨面对她呆滞的表情,总会让人觉得她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似的。如果我问她怎么了,她也只会回答说:“我做了一个梦。”但我没有追问梦到了什么,因为我不想再听她说什么黑暗森林中的仓库和映射在血泊中的脸了。

妻子在我无法进入、无从得知,也不想了解的梦境中渐渐消瘦着。最初她像舞者一样纤细苗条,但到了后来则变得跟病人一样骨瘦如柴了。每当我萌生不祥的预感时,就会想方设法地安慰自己。在小城镇经营木材厂和小商店的岳父岳母、为人善良的大姨子和小舅子一家人,谁都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人。

想起妻子的家人,自然会想到生火煮饭的场景和柴米油盐的味道。男人们围坐在客厅喝酒、烤肉的时候,女人们则聚在厨房里热热闹闹地聊天。一家人,特别是岳父最爱吃的就是凉拌牛肉,岳母还会切生鱼片,妻子和大姨子都能娴熟地挥舞四方形的专业切肉刀把生鸡大卸八块。最令我满意的是妻子的生活能力,因为她可以从容不迫地空手拍死几只蟑螂。她可是我在这世上挑了又挑的、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了。

就算她的状态实在令人起疑,我也不会考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或是接受任何治疗。虽然我可以对别人说“心理疾病不过是疾病中的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种事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可就另当别论了。坦白讲,我对莫名其妙的事一点耐性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