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茄——子——”中年女子抱着死语的脑袋,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按下了快门。
而后她把死语的脑袋重新接回身体上。
“咳咳……怎么这样……”死语刚经历了一番地狱般的“欢迎仪式”,心有余悸。
“我就是这样喜欢这样做啦,哎呀,又不会消散掉,怕什么。”中年女子摆弄着相机,又抬头笑着询问死语,“要看一眼照片吗?”
死语还没答应,中年女子就把相机里的图像展现在她眼前。死语被吓了一跳。照片上只能看到一张可怖的黑白鬼脸。
中年女子嘻嘻地笑起来。……黑白胶卷,原来是这个意思。
作为死语所在部门的小组长,黑白胶卷丝毫没有上司的架子,也丝毫没有人性,死语甚至怀疑是不是赫尔博想故意整她才安排她到黑白胶卷手下。
“哎呀不会的啦,这里的大家都是生前罪恶滔天的人或非人,你去哪都差不多。”黑白胶卷听到了死语的自言自语,笑着回答。
那她岂不是还要再被这样整好几次……死语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
“不过大家都很忙的啦,没有空一直盯着你折磨。而且做太过火的话赫尔博会惩罚我们。”黑白胶卷吐了吐舌头。她总是做出一些故意使自己显得开朗俏皮的举动,看上去却非常的诡异,有种故意扮演的、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你叫死语是吧?跟我讲讲你为什么会获得这个代号呗,我也会告诉你我代号的意义。”
死语不敢拒绝这个阴晴不定的上司,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
“哦——说起来,你就是钟楼怪人引荐进来的人吧?他现在正在十八层地狱里呢,恐怕是出不来咯……嘻嘻。我的代号嘛,很简单,只要不是直接看到我,而是通过胶卷、画板、监控摄像头之类的途径间接观测我,观测到的就永远只是一张黑白鬼脸。不过赫尔博那边调整了我的能力,在她面前我是没法变成黑白鬼脸的。你的能力也有被调整过吧?”
死语想了想,确实,除了能自由讲话之外,赫尔博还赋予了她原来能力发动时的力气。只不过仍旧打不过黑白胶卷。
“至于我会来这里的理由嘛——嗯,我以前喜欢杀了人之后拍照寄到他们家里。我那个年代还在用黑白相片,我的通缉令上永远都是那张鬼脸,他们用画的用拍的都没法还原我的样子,只能靠实际见过我的人来抓我。啊,我可逍遥了很久呢。”
这也是个人渣。死语在心里下了定义。
“那……钟楼怪人呢?”
“他?他出生在一座钟楼里,父亲是丑陋的敲钟人,母亲是美丽的女郎,但父亲一直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的,于是他的父亲就杀死了母亲,还把他的半边脸给毁掉了。从此之后,他就非常憎恨美丽年轻的女人。他会用完好的那半边脸引诱女性,而后将她们杀掉毁容,牙齿还会做成项链。嗨呀,这家伙简直太垃圾了,应该杀和他父亲一样的人才对啊,关他母亲啥事?”
按照你的思路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杀人魔吧……
“你问他的事干嘛?不会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吧?我告诉你,他的计划我也有参与,他的心思可坏着呢。”黑白胶卷笑眯眯地说。
“那你怎么没被惩罚?”
“有被惩罚啊……只是没像他那么严重,就是扣了我好几个月工资。我没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只是因为我当时也不知道他计划的全貌。他当时喊我过去,让我在几处有监控的地方走动,帮忙打晕几个监视的人,再上一辆巴士啥的,莫名其妙,不过他答应给我积分我就照做了。”
“积分?”
“算是我们的工资,用来兑换能量维持灵魂稳定可离不开这个——哎呀你别打断我,他的计划是这样的……”
黑白胶卷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钟楼怪人算计死语、杀死小女孩、引来九课的事都说了。死语听后沉默。虽然已经知道钟医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欺骗她的程度比想象的还严重。
“他居然敢害死别人,赫尔博肯定不会放过他。”黑白胶卷一边嘴角挂起笑,过了几秒像刚想起来似的,另一边嘴角也扬起来。
“赫尔博不允许杀人?她不是拍什么恐怖故事的吗?”
“当然不允许啊,不然她折腾我们这些亡魂干什么。就是因为不能真的杀人、害人,她才需要幽灵演员。”
黑白胶卷猛地一拍手:“说起来,也该向你介绍我们的主要工作了。”
这才是正事吧,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啊。
黑白胶卷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带她去工作场地,边走边解释:“就从你接触过的一个开始讲吧。你还记得九课那边抓你的人吗?其中的有些人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他们来自臾区列车。”
“有些人?比如当时伪装成和我相反存在的那家伙?”
“是啊,那家伙来历还不简单呢……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了。总之,臾区列车是我们最主要的业务之一,很多工作都是那边派发的,我们也可以向列车投稿来赚取稿费。”
“稿费?”
“就是写那些道具能力的文案啥的啊,赫尔博她又懒得全写,就交给我们来写了。我写了一个【新闻眼】呢。除了这些文案之外,也可以参与设计任务啥的。列车会向里面的人派发任务。”
任务……她那个世界也有列车的人参与,说明那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听到她的问题后,黑白胶卷摸了摸下巴:“嗯,确实。不过你那个任务没有人参与设计,它是属于‘世界维护’类的任务。臾区列车里任务有三种,一种是‘世界维护’,就是去解决像你这样在赫尔博管辖的世界里闹事的家伙,或者修复漏洞百出的世界,这种任务一般都比较随机;一种是‘角色扮演’,就是由我们这些演员来出演特定的场景,一般这种任务的流程比较固定,当然列车那边也会有要求他们扮演某个角色的任务,不过和我们的角色扮演不是一个概念;最后一种是‘场景重现’,将列车里发生过的某些场景移植过来,比如著名的新手关的杀人魔,就是一个固定的场景,不是由演员扮演的也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列车里存在的特定时空。”
“臾区列车的运作比较稳定,可参与的岗位也很多。关于臾区列车选择乘客的标准和乘客离开的契机还有很多讲究,不过我们是做幕后工作的,这些和我们无关。”
死语感到十分新奇,边听边记。
“哦,对了,臾区列车里还有一个业务,填写个人信息评价表,让我们在评判乘客的素质之后估计他能到第几节车厢。一般都是我们瞎填的。不过,如果填对了就会有奖励,所以我们私下经常互相交流帮忙,争取让乘客在预计的车厢淘汰。”
死语跟着她向前走,在路一旁的一个写着“异种族”的片场看到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这里人形的家伙反而是少数。突然,走在她前面的黑白胶卷停了下来,死语差点撞上。
黑白胶卷转身,用手指着一个人形的家伙,开始痛骂:“小蝙蝠崽子,走路不长眼睛啊?!”
人家不是还在片场里吗……这也能骂?死语顺着黑白胶卷的手看过去,她指着的是一个黑发蓝眼、举着伞的漂亮的存在。
眼看着黑白胶卷越骂越难听,死语连忙拽她:“我们不是要到工作场地去吗?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黑白胶卷哼了一声,这才住嘴,转身继续向前走。
“我跟你说,我原本答应别人帮忙,他填表要一个人在兑区第三节淘汰,我调查了一番之后贼有信心,肯定在那节车厢把他拉下来!结果那个吸血鬼坏我好事,不仅丢了个人情,还创下了我第一个零淘汰的纪录……太可恶了!”
“所以你这么讨厌他?”
黑白胶卷的脸色一下子从愤怒转为平静:“嗯?没有很讨厌啊,或者说这个理由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你要知道,我们是没理由也可以去憎恨别人、伤害别人的,所以我只是找个理由多个讨厌的人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拿别人撒气……
“好了,我们到了。”黑白胶卷拍了下掌。
死语抬头望去,这是一个写着“绝叫”的片场。
“来来来,本子给你。”黑白胶卷塞给她一本剧本。
死语打开剧本查看,觉得这个故事写得真好。
“那么说好了,我演阳子,你演树里。”
阳子她知道,就是这个本的女主角,树里是谁来着?死语重新翻了下本:“我是龙套?!”
“不要用龙套来概括别人的人生,每个人的部分都是很重要的。这是赫尔博说的话。不演这个角色你还想演啥,这个本就差这角色和我的部分没演了。”
“不……龙套其实还好,但是这个角色也太惨了点,出场就那么点还这么惨……虽然感觉完全是现实里能发生的事情。话说,你们就不能拍类似的现实素材来代替吗?也不是说要你们去害人,就是去记录实际发生的类似的悲剧……”
“当然不能。赫尔博严令禁止这种行为。”黑白胶卷在复述赫尔博的话的时候脸上有光,“将别人真实的悲剧当做娱乐或笑料的家伙是彻头彻尾的恶魔。我们拍的作品里虽然也有能称作艺术的,但大部分还是用于娱乐。哪怕是为了艺术,也不能去记录实际的悲剧场景,因为这对受害者来说是极为残酷的。就算是让受害者重演那种场景,就算受害者说可以让自己来演,就算我们手上还有一座岛——那也不能让她重新经历一遍地狱。当然,并不是说我们对这种现实的悲剧要毫无反应,我们应该尽量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以上基本都是赫尔博说的。”
所以要用演员来演。死语理解了,然后就被黑白胶卷拽进了棚里。
拍完一段吃饭的戏之后,死语按照剧本里写的开始装睡,然后黑白胶卷就该来勒她了——
“咳咳咳咳!卡!等一下!你为什么真勒啊!”死语大叫出声。
飘在一旁的幽灵摄影师幽幽地停止了拍摄,等着她们讲完。
“这样才真实嘛……你要是受不了的话我就把你脖子先跟头分开,然后假装勒分开的那部分?”
“那样会更痛吧!!!”
最后黑白胶卷同意用遮挡视角的方式来代替实际勒脖子的场景,死语松了口气。
幽灵化妆师来给她脖子上画被勒的特效妆,黑白胶卷在旁边念叨:“你看,还是真勒方便。”
“我怎么觉得你一直想把我搞消散……灵魂消散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被赫尔博招来之后可不是想消散就能消散的,要得到她的允许。很多人做不下去之后就退休,然后拜托她让自己消散掉。”
这工作真是实际意义上的死路一条啊。
补完妆之后,黑白胶卷让死语继续躺着,然后——牵出了十一只猫。
死语看过本,知道这些猫要来啃她,不由得瑟瑟发抖:“那个……能别真啃吗?或或或者也用特效妆解决?!”
化妆师幽幽地说:“抱歉……现在还没有那样的化妆技术……”
“噫——”猫走近了,死语紧紧地闭上眼。
猫也开口说话了,是粗犷的男声:“你这带的新人心理素质不行啊,这都害怕。”
“哎呀,新人嘛。”黑白胶卷表现得跟个体恤下属的好上司一样,“死语,要不你自己把灵魂扣下来吧?扣得面目全非就可以了。”
“呜呜呜呜呜……”
这个地方的家伙都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