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见了刚刚成行的婢女,更看不到竹魅子的踪迹,偌大的虚空里竟孤零零留我一人,不觉得感到些许寒意。
“仙子?你在哪儿?有人吗?”
竹魅子仙袂飘飘现身前来,将手持的香果花盘放置桌上款笑道:“贵客莫急!我家主人仰慕您已久,拜辞母上夫人后,即刻赶来!”
“仙子忽去忽来,时隐时现,到底是何方神圣?”
“嘻嘻!”美人莞尔向我说道:“贵客不必惊慌,我非神圣,乃是这‘逍遥汀'里区区一花草令而已。”
“花草令?”我狐疑道:“逍遥汀?好奇怪的名字啊!”
“这有何怪?如意苑、七宝斋、莲花池,不都是如此?就像我叫竹魅子,你叫艾善生,都不过是名号罢了。你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花非花,是名为花,水非水,是名为水的道理?逍遥汀就是逍遥汀,有什么可奇怪的?”
竹魅子掩袖窃笑,一副教训人的口气瞬间令我不悦。
我自诩读书多年,不是满腹经纶,却也遍读诗书,如今却被这只女子教训起来,不觉负气道:“好个伶牙俐齿的竹魅子!我只问你一句,你却说出一车夫子教训徒弟的话来,莫说我不清楚你是什么逍遥汀的花草令,就是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专引得你饶了口舌来跟我说明呢。”
竹魅子似乎察觉出我的不悦,她伸出纤纤玉手,向右手轻轻一吹,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脂茶壶立刻拿在手上,左手向空中宛转轻捻,手心里便显出一只精致的玉脂杯来。
我当下暗叹,正眼花缭乱之时,她已将那只盛满香茗的玉脂杯递将过来。
我有意接起又怕她耻笑我浅薄,佯装扭过脸去。
“请!”竹魅子又转身而来半嗔半哄奉上香盏。
莫说她是无意,即是有意,也不能辜负如此绝美佳人的盛情,于是我收起怒色接过玉脂杯,却见那茶汤澄红透亮,闻一下清香若兰,品一口圆润甘甜,落口久久弥香,回味沁人心脾,真乃茶中极品。
“这是什么茶?如此香醇可口?”我完全忘了刚刚与她的龃龉,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不是茶,乃是我们逍遥汀里专程招待贵客的甜酒,叫做仙草露!”竹魅子冲我俏皮地眨眨眼睛。
“仙草露?”
“这是我家主人最爱的上品。每年春分时节,取了那玉脂山上第一束太阳光芒覆盖的仙草上的晨露,用玉脂方樽盛了。再以玫瑰、芍药等各色鲜花作饵、集齐百种仙草草根作引,细细碾碎,倒入采来的新鲜雨露,以金盅为釜,芳叶作柴,架在三分煎火之上慢慢烘出香气才可。”
“乖乖!那得采来多少晨露啊?”我当下听得目瞪口呆。
“这有什么?有我花草令官儿在,还怕没有晨露可采吗?只是这露珠采集时辰讲究的很,早不得晚不得!若是早了,那珠儿不能饱满透亮,反而失了生气。晚了又恐被阳光晒到,干瘪瘪的去了光泽,故而采集时必要恰到好处,分毫无差才可。”
“如此饶费人的工夫!快拿走!拿走!”听了这话,我不禁咋舌道:“小生无功无名,一介书生而已,哪里用得上如此珍馐上品?切莫折了我的福寿,快快拿走!”说着忙将手上的玉脂杯递还给竹魅子。
竹魅子见我如此,杏眼圆瞪,立时冷着脸鄙夷道:“哼!枉我以为公子行比伯夷,志趣高洁,盖是云中白鹤才得我家主人青睐,再三嘱咐定要奉若上客,今日看来不过如此。殊不知,这天地间恁它再金贵的器物也不过是供人消遣罢了,何用抬举至此?就拿这仙草露来讲,再费周折,也不过是个聊供人解渴的酒水,难道无功无名就用不得?可见你也不过是个重名图利、眼皮松浅的俗物罢了!”说完杯子也不接,仙姿轻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竹魅子!竹魅子!你误会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慌忙起身焦急地对着周围的空气解释着。
没想到竹魅子的秉性如此清高刚烈,我左右呼喊却仍不见她再次现身,想必是真动了怒,于是只能郁郁地坐下来发呆。
“哈哈......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竹魅子,竟令贵客如此烦闷惆怅,我这逍遥汀汀主向贵客请罪来啦!”一阵郎朗笑声之后,是一个浑厚透亮的男声传来。
我忙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身型高大,英眉威武、着一身白锦长袍的男子意气奋发地走进来。
“逍遥汀汀主?”我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挺拔威武的男子,忙问道:“您就是竹魅子提到的主人?”
“正是!”逍遥汀汀主向我拱手道:“贵客莫怪!竹魅子虽生来傲骨,喜怒随心,但却性情刚烈,忠诚不二,刚才此番,却是无心之失。莫怪莫怪!”
“岂敢!我本无意冒犯,只是随口而出,正为得罪了仙子而忐忑自责,还请汀主不要怪罪,能不能代我向仙子赔礼,聊表我心。”
“贵客切莫自责,竹魅子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待她想明白了,自会现身。来来来,随我来。”
逍遥汀汀主毫无怪罪之意,拉着我的手突然腾空一跃,吓得我立刻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飘飘浮在虚空,风声阵阵临耳即过,再睁眼时,已来至一处碧色云天之所在,汀主携我择了一个高耸巍峨、烟雾缭绕的青山之上的茶亭里落座。
“好一处秋高气爽的世外青天!”我不由地赞叹道。
“此处原叫碧落潭,因它四季如春,无雨无雪,最是修身养性之所,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逍遥,故改称它为逍遥汀。”逍遥汀汀主长袖一挥,茶亭中间的藤桌上立刻显出一副棋局来。
我与汀主围坐中央,正对弈于茶亭之内。茶亭四面白云浮绕,宛若仙境。从未置身如此高地,欣喜的程度远大于此刻对弈的心情。
汀主看出我心不在焉,笑道:“世侄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吗?”
“世侄?”我听汀主突然改口,忙狐疑地问道:“我看汀主与我年龄相仿,再不然略长我些,怎得就称我为世侄?”
(未完待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