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听闻此言颔首道:“早就听闻谭家生意做的大,遍布南北,罗贯九州,水陆交运,无有不通。你为谭门独子,想必见识不凡,你且说说当地可有长智老者能解此册之妙啊?如若求得,本王愿亲临其驾前载酒问字。”
谭耀祖本意为我开脱,不想却引雷上身,他胸内点墨汝阳王不知,我是知晓的。但见他抓耳挠腮正不知所措,我忙躬身上前稽首言道:“王爷,此事学生曾闻一二,愿为王爷解忧!”
汝阳王登时舒眉大喜,忙道:“快快说来!”
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于是我心一横将知道的全部倒了个底朝天。言罢,见汝阳王似有所思,我二人屏息垂手而立,不敢再言。
汝阳王神情凝重,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怪道父皇要将此书列为禁书,果然有惑毒人心之嫌,倘若这天下确有真龙,那也只能是当今九五之尊的父皇,他人休想觊觎!”
我二人听罢忙拜跪连连称是,接着又听汝阳王叹道:“这天家富贵亦有定数,非等闲人力可达,芸芸宵小闻风寻宝不免徒劳一场。倘若此册果真能寻得宝藏以资军饷,助我平边疆之乱,解国之难、民之困,那也算是物得其所。你们说是不是啊?”
听闻汝阳王此言,我二人哪敢多言,唯有拱手陪笑罢了。汝阳王见状接着道:“为免生事端,此册我即刻带走,洪老头那里我自有主张。至于你二人......私逃跪香、私闯禁地、私查禁书......”
“王爷!王爷恕罪!您别说了,是我们错了......”刚站起身的谭耀祖不等汝阳王说完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哀求道:“王爷您放心,我二人今日在此从未见过王爷,只是我俩私闯禁地,私查禁书,该打该罚!我想这会子了过厅的香该燃尽了,我这就去续上......续上,一直跪到天亮为止!请王爷开恩!开恩!”
我正惑这家伙的眼泪怎得如此现成,说来就来,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效法其后,立刻跪在地上与他咚咚咚的连连磕头向汝阳王称罪不已。
汝阳王突然笑道:“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最是少年奋发时,你二人大可不必学这些油腔,专心学业,勤操习武,三年后学业有成可愿随我入伍,保国之疆土,建不世功勋?”
“学生愿意,愿意......”谭耀祖听罢此言两眼放光,他家几代从商,早就对从政从军满心憧憬,怎料学业不精,从伍未必不是一条更好的出路,此刻他哪里肯拒绝汝阳王递来的橄榄枝,连连称是。
“你呢?”汝阳王转过头向低头束声的我问道。
“学生......不知!”我突然犹豫起来,不顾谭耀祖胳膊肘递过来的急切暗示。
“哦?你志在何处?”汝阳王继续问道。
“回王爷,学生尚未考虑过此事,因此不敢妄言。只是不管将来居庙堂、处江湖,哪怕归乡承祖荫过活,学生都会牢记王爷今日教诲,不敢丝毫怠慢!”
汝阳王点点头说道:“你善谋多虑,说话处事谨慎之至,军中朝中皆可效力。将来若能谋得一官之职,但愿你能如今日所说所做。‘劲气钟义士,可与共壮图。’你可懂我的意思?”
我闻此言,受宠若惊,不免诚惶诚恐再三稽首道:“多谢王爷教诲!学生明白。学生感念王爷求贤之心,学生同窗柳之尘乃将门之后,通晓兵法音律,习文善武,相信假以时日,他定能为王爷效力分忧。”
汝阳王笑道:“你很是聪慧!看来投身行伍非汝之志,我不勉强。此刻能举荐同窗还真是侠肝义胆。柳之尘,我记下了,定不没汝举荐之功!今日与你俩投缘,多聊几句倒也舒心。只是这簿册之迷,你仍可多方求索,一旦有解速来报我。”
我连连称是,不想汝阳王刚转身欲走,踌躇一会回身问道:“你们书院可有黎姓?”
我突然想起刚梁上所见的牌位,不敢声张。不想谭耀祖涎皮的说道:“书院教授音律的夫子黎三怪......不,黎夫子,名初之,字徵心,现正在书院授课。”
汝阳王神情凝重,似有所思道:“初之!徵心!可是五音之徵?”
“正是!”
汝阳王继续说道:“那便是了!心应徵,雄以明!”说罢,一阵美妙灵动的琴声悠悠飘进窗来,想是黎夫子在教授琴册,我等被这时而哀怨时而高亢的琴声吸引,不禁静听,过了许久,汝阳王神思恍惚地吟道:“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
我听此言,心下大惊,只怕汝阳王说的不仅仅只是琴音。
送走汝阳王,我二人顿时松下口气,正嘘吁间,只听谭耀祖向我说道:“善生,你当真憨傻!如此良机,求之不得,你竟推与那呆子,我可向来不知他通晓兵法。”
我不由打趣道:“我四人情同手足,何分彼此?咱仨都已在汝阳王驾前挂了名姓,就差之尘并未提及,咱给他挂上,这‘恒篱书院四杰’就全了!况且他虽平日不说,但凭良心讲,最想建功勋、复家业的是他!这不挺好吗?”
谭耀祖听罢,面露欣慰,抬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可随后又乜斜着我撇撇嘴说道:“不过你也别怪我多言,柳圣人,心气极高,兴许未必会承你这番好意!”
我知耀祖好心,并未放在心上,只劝和道:“我差他承这情?举嘴之劳而已!”
谭耀祖袖着手,眼睛瞟向幽远的天边畅想着说道:“裴兄出身官宦之家,富贵显赫,将来为官为宰不在话下。假圣人虽半道家落,可出身将府的他,也许正如你所说,他更愿恢复家业。而你我虽为商贾,主富不主贵,况我本不喜念书,学业比不上你们,如今若能得汝阳王抬举,投身行伍也算光宗耀祖,若有造化,小兵变将军,我也喜的很!俗话说‘宁为百夫长,不作一书生’我倒是觉得可行,可行!我今主意已定,你呢善生?你是怎么想呢?”
我听了这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确实从来没有想过。在家的时候混混沌沌按照父母的意愿私塾读书,也没有读出什么名堂。被送来恒篱书院,也只是听闻南山城好玩,并非出于自愿。这么想来,我竟是随波逐流,流落至此而已。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做成什么样子?
我不禁唏嘘地摆摆手道:“绵绵一生久远矣,唯变数是唯一不变的。事有乖违,不可预测,还是随遇而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