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耀祖并未理会,依然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你也别得意,我不争可不是因为怕你。哼!”
我听闻此言心下暗自佩服,只道这家伙是个金玉堆砌起来俗物,没想到骨子里却是如此义气果敢,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可我这嘴上不肯吃亏的毛病依然强烈,于是小声嘟囔着暗暗较劲道:“谁稀罕你成人之美?”
柳之尘眼珠提溜一转,嗅着鼻子道:“一池兄,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裴一池见状忙接道:“嗯!确实是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啊!”
柳之尘继续嗅着鼻子来到我俩中间,左闻右嗅一番,故作恍然道:“噢!我道是什么味儿,原来是两大缸发了霉的酸醋味儿啊!”说罢竟与裴一池哈哈大笑起来,全然不顾我与谭耀祖早已红如猪肝般的脸色。
“你俩看戏呢?好看吗?”谭耀祖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在他旁边笑惨的裴一池。
“笑够了吗?”我回过神来,无奈地盯着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柳之尘。
面对裴柳二人惨无人寰的嘲笑,我两人实在忍无可忍。
谭耀祖仍无奈地盯着裴一池,只得大喊一声:“小二——”
我看着笑的停不下来的柳之尘,接着谭耀祖那声吆喝拍案而起:“上菜!”
一番推杯换盏下来,四人不觉都微有醉意。我与谭耀祖之间的嫌隙因了这一顿酒的催化作用,竟多了些英雄相惜的义气。
“凭君满酌酒,听我醉中吟......”柳之尘举起杯向我三人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你吃醉了!柳圣人!你这呆子!”谭耀祖舌头也大了起来。
“你这憨货穷的就剩下钱了,你怎么知道圣人之所想所乐!你不懂!”柳之尘不屑道。
谭耀祖并不生气,举起杯向我三人问道:“有钱是罪吗?有钱有罪吗?哈哈哈......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
柳之尘扶着他的背道:“就冲你这句话,这境界......你不是憨货,不能是。你必须是个有钱的憨货!”
柳之尘故意将‘有钱的’三个字重重咬住,说罢两人一起扶背大笑,你来我往说的不亦乐乎,独留我与裴一池小酌浅饮。
“听闻下月十五,汝阳王回京述职,途径此地,要来我们书院小住。不知你们可听到风声。”裴一池放下酒杯向我三人问道。
“哦?还有此事?”谭耀祖听闻此言,酒醒几分。
“汝阳王驾临,依制应宿在官邸,怎得下榻书院?”我却有不解。
柳之尘放下酒杯娓娓道来:“善生有所不知,书院主簿洪演先生与汝阳王交情匪浅,汝阳王虽为贵胄,却难得淡薄名利,多喜书卷,想必此行是与洪演先生叙旧。”
我听他们所言,突然想起谭耀祖曾为我讲解的那些富贵论,不由得对这个家伙又佩服几分。如果不是裴柳提起,这样的消息想必是我与谭某无处觅得的。如此说来,我与谭耀祖果然是富而不贵的同一类人;细想下来,我不得不承认,论人情世故、练世通达,我差了谭耀祖何止是十万八千里。
谭耀祖抚掌道:“甚好甚好!如此我必定提前打点起来,这下我家的顶级红茶有望升级贡茶之列啦!倘若能邀的汝阳王下榻我家客栈,逛逛我家的布庄、胭脂斋、粮油米店......那岂不是蓬荜生辉、生意兴隆万年长啦!如果能再提笔赐字,那可真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呀!”
“你当汝阳王有空来你家逛街啊?”柳之尘翻了他一眼呛白道。
“汝阳王没空,家眷总可以吧?家眷亦可,家眷亦可!”谭耀祖嬉皮笑脸一副没正形的样子。
我三人无意听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哗啦响作一团,谁都不再接话。
裴一池道:“如果只是叙旧还好,只怕另有他意。”
“你是说今年的省试?”柳之尘似乎猜透了裴兄之意。
“不错!”裴一池继续道:“当朝天家推广新政,大力兴学,各地均由地方学府或者中央太学推送优秀学子进京省试。今年是第一次试举省试,我们书院又是远近闻名的上等学府,历届学子哪个不是朝中肱骨之力,砥柱中流,故而吸引不少朝中重臣先一步前来遴选贤才。汝阳王此次省试之前回京述职,想必正是为选才而来。”
“栋梁材者,国本也!各路朝臣先天家选贤之前而来,难道无有结党之嫌?”我实在不解其意。
裴柳二人闻我此言,相视一笑。
裴一池道:“栋梁材者总是要进入朝廷为国效力才有成为国本的资格,你说是吗善生?《资治通鉴》有云:治本在得人,得人在审举,审举在核真。举荐贤才,关键就在于核真。一篇文章写的再好只能说明一个侧面而已,人品贵重才是根本。提前介入、多方考察筛选不是坏事,反过来讲,贤才如能得贵人举荐入世,想必更能省去一番功夫,创一番修为;如此想来只要是为国分忧,为百姓解难,便是尽本分、积德行的善事。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最终官得其人,人得其位,哪里还有治理不好的国家,又何来结党之嫌?”
我听此言沉默良久,暗暗打量着这位巡抚公子确实与众不同,其思想见地世俗而不世故,独到却不偏锋,想来我这只是读死书的脑子果真是摆设罢了,想这人世场,官场、商场之上,哪里就中规中矩的不通人情呢?这官场之道,我还要向裴柳二人多学习才对。
“今年参加省试的师兄们,我觉得吉游之、颜牧最有希望脱颖而出,不知道一池兄怎么看?”柳之尘对刚刚裴一池的话投去赞许的目光,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裴一池听后点头赞叹道:“吉游之、颜牧确实是有才之人,如能过省试入殿试,势必金榜题名,他日必然官场亨通。不过官场如戏,升迁贬谪,变化无常。其中滋味,我等深有体会,故而免不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柳之尘呷一口酒似有所思道:“庙堂之高如登高望远,望远而知全局,知全局方懂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理,如此想来,岂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未完待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