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天心思烦乱地听着堂上夫子的授课,满脑子都是念诚那月光般皎洁玉容。课下,我盘腿托腮坐在廊子里,眼瞅着外面湛湛青天,一语不发。
“改天再来一盘,我非杀你个片甲不留......”裴一池和柳之尘说说笑笑的走过来。见我如此,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顺着我目光方向迷茫地望出去。
“善生,我似乎看到了衣袂飘飘的仙女穿梭在云端向你挥手!”柳之尘顺着我的目光眯着眼睛幽幽问道:“你可看得到?”
“无缘天边仙家女,偏遇人间柳莽汉!”我知他是打趣我,故而附和他意不偏不正的怼了回去。
“哎!说谁流氓呢?你...你...学坏了你...”柳之尘气得直跺脚,向裴一池拊掌叹道:“瞧见没有,显见得谭耀祖拐带坏了他,竟还骂起人来你看?”
见他此番又急又气之状委实可笑,我亦懒得解释,便随着裴一池一起笑将起来。
裴一池拍拍我的肩头坐下来问道:“善生,莫不是有了心上之人?”。
被他一语说中,我立刻局促起来,可还是犟着嘴结巴道:“哪有的事...裴兄,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那又如何?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有一位情投意合的知音人相爱相守才不枉此生!”裴一池继续说道。
“一生太长太久,如今我只求得她青睐已死而无憾!”我不免有些动情。
“人生自古有情痴,我看善生是难逃情网啦!说来听听,是哪家千金?”柳之尘亦来了兴趣。
天色依然晴好,白云变幻缭绕,偶尔一双燕儿划过,一切静谧安详。
“哪家千金也比不上我的白牡丹!”我苦笑,仍旧仰望着蓝天,郁郁地吐出一口气。
裴柳二人见我始终不愿吐露半分,也不再追问,一时间坐着闲聊了会子便各自散去。
我心思烦乱实在难以面对念诚而徒增忧伤,故而下学后令茗芝回楚府谎报晚上与学友小聚,躲开晚饭时辰,独自在东市逛了许久才肯回去。
回到楚府已近酉时。想来此刻,楚伯父等人已然用过晚饭各自安歇。大门虚掩着,门房里的刘伯斜坐在榻上打盹儿,一把涎水滴滴答答从嘴角淌下来直落在胸襟前的衣服上,逐渐浸进去,时间一久,竟打湿了胸前一片。
院落里异常安静,我心不在焉地踱着步子回房,谁知,刚拐过角门,竟被突然闪出的一个黑影勒着脖子掠到墙角。
“别吵!是我!”压低的声音里透露出几分慌张,可隐约辨得出“刺客”的声音。
“唔唔—”我几分挣扎,却无奈被先发制人,无法挣脱,更重要的是被勒紧脖子的同时,连口鼻也被捂得严严实实,一时间竟差点背过气去。
“带我去后院!快!”
我下死力掰开“刺客”的手指,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趁他松懈,回手上去一巴掌,打得个“刺客”立时晕了头。
“你敢打我?”谭耀祖气得圆瞪双眼,本来那副黑面孔愈发涨得紫红难堪。
“打你怎得?你这黑了心肠的,连我也不放过?差点被你掐死!”我喘着粗气骂道。
“你小点声!我混进来容易嘛?你要是敢坏我的事,小心朋友没得做!”谭耀祖怒不可斥地压低声音。
“不做就不做!跟你做朋友,还真应了你那句话,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他如此一说,我甩开手抽身欲走,却又被他一把拦住。
“哎哎—你看你这臭脾气,我头一次出手,没轻没重的,你倒真生气了?还不是你不肯帮我救顺儿,我只能自己混进来。闲话少说,你就看在我们同窗一场,帮帮我!”谭耀祖立时软声下来,连哄带催的好言相劝,只恨不得立刻就见到顺儿。
“你如何进来的?”我这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不知从哪里整来不太合身的楚家家仆的衣服,歪歪扭扭套在身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披金戴银的富贵与威风。
“我堂堂南山谭大少要是连这点尿性都没有还怎么混啊?快快,时间紧任务重,救人要紧!迷迭香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一会门房那老儿醒了可就麻烦啦!”谭耀祖推了一把歪在一边的发帽紧张地说道。
“什么?”我气得用手戳着他的鼻子骂道:“刘伯一大把年纪,你可真下得去手!”
“你小点儿声!”谭耀祖扑上来又要捂我的嘴,被我一躲闪了过去:“等救出顺儿,我给他老人家倒夜壶都行,只是你现在别跟我讨价还价,再晚可真就来不及啦!”
天色已晚,除了值更的几个小厮偶尔走过之外,偌大的楚府静寂的可怕。初来乍到,对楚府地形还不太熟悉的我,如今更是忐忑不安。提起过不止一次的后院,在这样的可视条件下,找起来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哪儿?”在一番摸索找寻之后,谭耀祖终于忍不住焦急问道。
“急什么?这不是正在找嘛?”我蹲下来压低声音说道。
“合着你耍我?”谭耀祖气得差点跳脚。
正说着,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嘈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与谭耀祖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是我二人今夜唯一达成共识的一次默契。
不妙!被发现了!
我二人慌不迭地紧紧依偎在花墙一旁黑暗的角落屏声静听。
不大会儿,夹道尽头走过来几个人,打头的彪形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楚府大护院张通。别看他白日里虚张声势,可到这黑漆漆的夜晚,他那对鹰一般锐利狠毒的双目,恨不得拨开重重障碍物直洞目标的锋利。
角落里的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叫苦:张通这家伙那坚硬无比的铁拳头我可不想再捱!他若再向前走一步,我与谭耀祖势必落入他手。如今被擒在楚府,碍于楚伯父在场,皮肉之苦应该可免,可这“引狼入室”又如何向楚伯父交代?
唉!谭耀祖,你可真是个祖宗!
“张护院!前后门都已派人把守,只等您的吩咐!”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向张通报告。
“好!老爷、老夫人、小姐的院子多派些人手护防,记住悄悄地,不要惊动老爷,免得吓到老夫人和小姐!”张通压低声音说道。小厮领命刚要退下,只听张通又紧接着吩咐道:“艾少爷那儿也加派人手,若在咱们府上出了事,恁谁也不好交代!再派个人去看着老刘头儿,这老犊子一醒立刻回我!看了一辈子大门竟还晚节不保?我非抽他个开门红不可!”
“是!”那厮领命忙急匆匆地下去了。
“张护院,您怎么知道会有刺客进门?”张通身后一个肥头大耳的厮一脸讨好地问道。
“哼!什么难事?”张通白眼一翻,对于这样弱到极致的问题简直嗤之以鼻不屑回答。
(未完待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