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入耳的话
(1960年6月2日晚)
夏收正进入抢收的紧张阶段,四小队的社员听说6月2日,公社组织起来的各个大队的割麦标兵,要到路井大队第4队的靳家灵地支援收割“百亩方”小麦并进行比赛,人人高兴。昨天下午就行动起来,所有劳力齐出动,先割净地斜头,并借东西、担水作好各种准备。
今日一早,送水的、拉耙的、套车的、接待的,忙个不停。但直等到11点还不见人来,社员们就议论纷纷。有的说:“‘龙口夺食’的大忙天,半天不出工,让几十名劳力在这儿静等着,这是支援夏收吗?”有人说:“这像争分夺秒抢收吗!”正说着,只见远处浩浩荡荡百多人来到了地头。英雄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各就各位,静等号令。
只听得一声发令枪响,一百单八将,一个个挥动镰刀,前后飞舞;只见得“呛呛呛”,麦子一行行倒地。好汉们弯腰弓背,抡镰割麦,头上冒汗,背上流水,谁也顾不得擦把汗,喘口气,喝口水,一鼓气要割到地头。真是手快如飞,赛过名将梁绪宗的确也不少。路井大队的女将习青梅争了上游,一下子也出了名。不到3个小时,100亩小麦平呼呼铺了一地。下午两点,决赛结束。英雄们才回去吃饭了。
但4队的社员好不知足。有的说:“割麦不收份子,硬叫太阳往干的晒哩!硬叫麦颗籽到完的落哩!”有的说:“这不叫割麦比赛,这是比赛看谁糟踏的多,麦茬有半尺高,一地乱踏,像是牲口打过滚一样。”有的说:“梁县长亲自领着干的,就不看这质量,这叫‘颗粒归仓’吗?这叫颗粒不要,光要麦秆秆。”也有人说:“唉,一百多人,割了一天,光打杂的就有四五十人,也不知这是啥计划,为了啥?大概是图了个名气大。”
队长只好安排社员,专门收好份子,才能用车拉载。由于麦茬高,倒的麦多,有的地方,麦耙都拉不过去。麦颗子红刷刷落下一地。听人说:“跛子老汉侯定娃,用条帚扫麦颗,就扫下三四百斤。”真可惜,把100亩丰产小麦硬糟蹋咧!
(文中“英雄们”“好汉们”,褒乎?贬乎?社员们的话虽“难以入耳”,却是真实情况的客观反映,也是对形式主义的强烈谴责。那“红刷刷落下一地”的“麦颗子”,不就是农民们从额头、从肩上、从脊背掉下来的一颗颗滚烫的汗珠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