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鲁云超到县城用长途电话请示,按原计划稍加调整算定了下来。然后用了两天的时间进行准备和思想动员,第四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勘探员们就出发了。
天空渐渐泛白,东方射出了红色光芒,繁星隐没在天空的深处,月亮象一枚银钩似的悬在空中。群山的轮廓很模糊,山谷里浮动着雾气。孙大立扛着猎枪在头前引路,队员们背着物理探矿仪、磁力仪和各种勘探器具,一字排开,结队在浮动雾气的山谷里前进。
勘探员们都那么欢欢喜喜的,出发入山总是满怀着希望,总觉得前面的山里埋藏着无限宝贝,总觉得自己是大自然的主人,高峰峻岭在自己掌握之下。他们的心情是豪迈的,高兴自己踏破深山万里雪,在荒芜人烟的深山里踏开一条路,用手锤敲醒千年沉睡的石峰,用智慧揭开大自然的秘密。队伍前进着,不知是谁唱起了《勘探员之歌》,接着大家都跟着合起来,歌声震荡着山谷,回音显得分外嘹亮而雄壮。
葛锋跟在队伍的后边走着,望着生气勃勃的队员们,受了很大鼓舞,暗想:“队员们都是强悍的雄鹰,有这么些好队员,会战胜一切困难,为国家找到矿。”他也和队员们一样,对勘探员们进山勘探抱着希望。不过,他很遗憾,自己本来是应该跟队员们上山跑跑,多了解一些人,多做一些思想工作,可是队长不肯抽人下乡,为了扩大找矿线索,为了跟当地党组织取得联系,为了了解一下石海在农村的活动情况,不得不离开队里亲自下乡。另外,他对勘探计划这样定下来也不满意,显然,鲁云超进城是没有把支委会的意见全面反映给分局,回来后便作了片面决定,他的意见只好暂时保留。他看陈子义走在前边,便走向前去想跟老工程师谈谈。
陈子义掀起大衣襟掖在腰间的皮带上,拄着手杖,浑身是劲地走着。他不愿意跟葛锋谈计划的事,原计划自己已签了字,虽然看来有些地方不够妥当,但由于队长极力坚持,自己也不便反悔。现在,他打算不卷入他们的争论中去,设法躲开。他看葛锋走到自己的身边,怕谈那些有关争论的问题。这时,一只猛禽从山峰后飞过来,扇着巨大的翅膀,侧斜着身子抗拒着寒风,矫健地在苍空中飞翔。这救了老头的驾。他举起手杖指着猛禽说:
“这是鹫,俗称叫老雕,它是这一带山区的特产。除它以外,还有一种猛禽叫嚎呼鸟,嚎呼鸟白天隐在林中,到晚上便飞出来捕食小禽小兽,常常蹲在石崖上‘嚎呼,嚎呼’的叫唤,声音很吓人。山区的妇女常用它吓唬孩子,孩子哭闹时就说:‘你再哭让老嚎呼把你叼去!’小孩就不敢哭了。”
葛锋听着很感兴趣,仰脸望望头上的老雕,老雕展着双翅在苍空中盘旋。
陈子义的兴致很好,讲起他几十年奔赴祖国各地山区的经历。他去过昆仑山,爬过秦岭和大巴山,勘探过大冶铁矿,还去过天山。他由各地山区的风景特色,讲到当地居民的风俗人情,接着又讲起大巴山的黄羊,昆仑山上的野马,天山上的羚羊。他很健谈,谈得有声有色。他正讲得起劲,脚下一滑,“噗哧”一声摔倒在雪地上。
葛锋赶紧扶起他,笑着说:“你的腿脚到底是笨啦!”他光顾给陈子义拍打雪,一不注意,也摔了一跤。
陈子义咯咯笑起来,拉他一把说:“摔跤是不分年老年轻的,瞧啊,年轻人也会摔跤啊!”
葛锋拍打着身上的雪说:“这雪太滑了!”
“这是北方山区雪的特点。”陈子义擦擦眼镜戴上,说,“第一场雪落到地上要化,但化不净,第二场雪也化,白天化晚上就冻,结果结成了冰,因此才能积住雪。”他用手杖掘掘积雪,露出了冰层。“瞧,就是这样的,你要是不注意,踏上去就会滑倒。”
葛锋用脚探了探雪,说:“这里的气候太冷了,清明都过了,山阴面还能存住雪。”
陈子义说:“到底是到季节了,雪不会存多久。现在还能存住雪,这是因为积雪打下了根基,不过深山的雪要化也来得快,到时候,地下阳气上升,上面经过日晒,说化一下子就成了河。地质勘探的黄金季节已经快到了。”
葛锋看老工程师很有风趣,很喜欢他。
陈子义把掉下来的大衣襟拉起,重新掖在腰间,说:“我老是老了,不过还能跑一阵子。可怕呀!一个地质人员不能爬山,就是说失去了作用,那样就象个过了时的文件一样存档了。”
葛锋称赞地说:“你这种坚强的事业心真令人尊敬!不能爬山还可以培养下一代嘛。”
陈子义叹了一口气说:“在旧社会没有人爱念地质科的,那时候我抱着工业救国的理想,想为国家勘探资源,在工业化上贡献力量。可是在辽阔的祖国土地上,没有我们用武之地。遗憾的是,当国家给我们的事业开辟了广阔的天地的时候,自己的腿脚不灵活了。”
葛锋同情地点点头说:“这确是件憾事,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党和国家对你们这些老工程技术人员抱有殷切的期望。”
“是啊,就是这样才使我不安,趁我腿脚还能动的时候,尽量多跑些山,多为国家勘探些资源,多充实一些感性知识,到腿脚实在不灵的时候,再搞一些学术论文,多为国家做一些工作,好补赏我一生的志愿。”
葛锋瞅瞅苍白胡子的陈子义,暗对老头肃然起敬。他觉得老头的爱国主义和坚强的事业心很可贵,中国需要大量这样的工程技术人员。他还想跟老工程师谈谈,已到了分路的地方,便跟陈子义道了别,领贺林顺沟膛子奔向山出口。
葛锋同贺林爬上山梁,太阳已经很高了。深山里的积雪在融化,雾气比清晨还浓些。队员们已经分头登山勘察了,不知是谁轰起什么野兽,响了一枪,枪声在寂静的山野里分外响亮。
贺林喊:“瞧,佟飞燕攀登上石峰啦!”
葛锋转回头望望,见佟飞燕爬到对面的石峰上,人显得很小,她头上包着的红毛绳围巾,在阳光照耀下红艳艳的,象火焰一般的显眼。他只看了一眼,就同贺林继续赶路。他无可否认,心里着实很喜欢这姑娘,喜爱她的爽朗性格,喜爱她泼辣能干,也是由于跟小佟的父亲的关系,暗暗关怀着她。他对佟飞燕的关注不是见了面后才开始的,而是在临转业到地质部门时就开始了。那天他去跟老首长佟海川告别的时候,佟海川就兴奋地告诉他说:“我的女儿是个地质勘探员,说不定你们还能在一起工作呢!”从那天以后他就希望见到她,特别是来到地质分局,互相通了几封信后,就逐渐密切了感情,经过见面后的几天接触,这种感情更加深了。但是他对她只当个妹妹看待,没有象白冬梅想象的那样,说他和佟飞燕相爱了。
葛锋在爱情上是有过波折的,说起来话很长。
那是在解放战争末期,解放军打到两广地区,葛锋所在的骑兵团,奉命迂回到敌后截击敌人。有一天,拦住了蒋匪两个军。骑兵团为了更深入敌后截击更多的敌人,只留下葛锋这个连担任阻击。
葛锋带领全连,在一个小土岗上奋勇阻击数十倍于自己的蒋匪军,战斗打的很激烈,敌人的三次冲锋都给打退了。当葛锋得知已完成一定时间的阻击任务时,便命令连队撤出阵地。他领一个班掩护同志们上了马,然后自己才上马,可是他骑马刚跑出不到半里之遥,突然身中两弹滚下马。三个战士回过马来打算抢救他,但敌人追了上来,不得不去迎击敌人。这时,飞也似的跑来一骑,下马抱起他飞身上马,打马飞跑起来,葛锋已昏迷过去。
葛锋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睁眼一看,自己躺在树林子里的草地上,离身边不远的树上拴着一匹汗水淋淋的战马,有一个秀气的姑娘,单腿跪在他的身边,气喘吁吁地给他包扎伤口。
姑娘看他清醒过来,脸上堆满笑容,兴奋地说:“你清醒过来了,这就好啦!”
葛锋瞅了姑娘一眼,认出是营部的卫生员。他向四周望望,四周全是树木,再没有另外一个人,他禁不住有些疑惑:难道抢救自己的就是她?
姑娘给他包扎完,把药布塞到挂包里,站起来拢一下短发,擦擦脸上的汗说:“同志,你要坚持些,咱们还得骑马去追赶部队去。”
葛锋知道抢救自己的原来就是她,他真有点不相信,这个秀气的姑娘有那么大的力气?骑术那么好?他楞了一下,问: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骑术怎么这样好?”
姑娘笑着说:“我叫邵芳,营部的卫生员,骑术有什么稀罕的,一个蒙古姑娘谁不会骑马。”
邵芳告诉葛锋,那几个战士在掩护他,她跑了很远没有看见有人跟上来,想必是情况不妙。她本来是想追上部队,但看他流血过多,怕有个好歹,才跑进林子里给他包扎。她背起挂包,说:
“你忍着点,我扶你上马,咱们得赶紧去追赶部队。”
邵芳扶葛锋上马,刚走到林子边,看见有几十辆摩托车。葛锋吃了一惊,赶紧下马抓起大镜面匣枪,邵芳也从腰里抽出波朗宁手枪,两人伏在小土坡后监视着敌人。摩托车过后,就是疲弊不堪的步兵,整整过了半天,等匪军完全过去之后,邵芳和葛锋同骑一匹马走出树林。
太阳西坠了,苍茫的暮色笼罩着大地,原野里寂无人影。两个人打马顺着丘陵起伏的路径,颠簸地前进。不久,天黑了下来,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天阴沉沉的使原野很黑暗。黑夜里走虽然觉得孤单些,可得便走了。
正走着,前边出现一座黑压压的村庄。邵芳跟葛锋商量,她打算进村子里搞点吃的,喂喂马,再打听一下部队的消息然后再走。葛锋同意了这个意见。于是邵芳打马到村外的林子里,扶葛锋下马,自己一个人离开葛锋进村。
夜很静,林子和田野里寂静无声,一片死气沉沉的。葛锋感到这种寂静潜伏着危险,后悔不该放邵芳进村。他卧在大树下,观察着村里的动静,看着,听着,觉得时间很长,以为邵芳平安地进村了。猛然听见有人喊,接着叭叭打了几枪,葛锋大吃一惊,想冲上去又不可能,顿时急得浑身冒了汗。稍时,邵芳跑回来说:“村子里住着敌人,岗哨被我打倒了,我们得快走!”
邵芳扶葛锋上马,自己也上了马,打马跑开了。
村子里炸了,枪声象暴风雨似的响起,他们打马跑出有数里之遥,夜空还闪着红红的流弹火光。
两个人跑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找到队伍。从此,葛锋和邵芳在不断接触中建立了忠贞的爱情,结了婚。两个人结婚不到一年,美帝国主义就发动了侵朝战争。他们是第一批志愿军,雄赳赳地跨过鸭绿江去抗美援朝,到朝鲜后两个人就分开了。
葛锋过江后就投入了战斗,行动不定,跟邵芳失去了联系。过了七个月后,葛锋在战斗中受了伤,被送到后方医院,这时他开始打听邵芳的消息。这时候才得知,邵芳在两个月前,因为掩护伤员转移,跟一名炊事员顶住了数百的敌人,伤员安全地撤走了,她和炊事员一同英勇牺牲。
邵芳牺牲了,可是邵芳一直活在葛锋的心里,长时间怀念着她。几年来有不少姑娘追求过他,由于他对邵芳的怀念,再也激不起他的爱情,都被他拒绝了。现在,他对佟飞燕确实抱有好感,但他把它深深埋在心里。
阴坡上,雪还很深,到处白花花一片。他们走到山半坡,看见一只老鹰低低地紧紧追着一只野兔,野兔旋山坡拼命地奔跑,努力摆脱眼看要扑下来的老鹰。贺林挥动双臂大喊一声,惊得老鹰凌空飞起,野兔急急地向一旁逃去,消失在一片林丛里。
葛锋被贺林这一喊打断了思路,向贺林说:“你这一声真是惊天动地,把我都吓了一跳。”
贺林嘎嘎笑起来,得意地说:“这只兔子遇见我这么个贵人才得了命,不然就完蛋了。”
葛锋觉得这个敦实的小伙子怪有意思,那天被鲁云超斥责后,闹了好几天的情绪,现在似乎是把那回事忘了。他情绪很高,一路上挥舞着手中的桦树条,吹着口哨,跳跳跶跶地在头里走着。他说:
“贺林,你那天为什么要请假?”
贺林的脸色突然冷落下来,扔掉手中的桦树条,摇摇头说:“算了吧,我不请假就得了。”
“怎么能算了呢?”葛锋跟贺林并排走着,亲切地说:“说说嘛,要是理由充分,工作忙也得为你考虑考虑,就是你不想请假,你也要说说,自从你请假那天我就想知道。”
贺林瞅了葛锋一眼,下决心地挥了一下手说:“好,你让我说我就说说,我在春节时好不容易认识个女朋友,现在吹了。”
葛锋关心地问:“你们怎么吹啦?”
“怎么能不吹,连个面也见不着。”贺林有些来火,说:“我们成天在深山里转,净跟树木和石头打交道,上哪儿去搞对象。今年春节回家,人家给我介绍个女朋友,是个中学毕业生,模样长的也不坏,我们在一起看了好几场电影,互相之间还交换了纪念品,可是她在前几天来信说:‘有女不嫁勘探郞,一年四季守空房’算了吧!”
葛锋听着暗自好笑,这小伙子倒很坦率。说:“这事倒是个不愉快的事,不过这个姑娘恋爱观有问题,不要太伤心。你多大啦?”
“我虚岁已经是二十四岁了。”
葛锋忍不住地笑了。说:“我明白了,你是在接到那封信后就着急了,想赶紧回去挽救。我想,她既向你表示算了吧,你回去也挽救不了。小伙子,你不要着急,才刚刚到二十四岁,先不要忙着搞对象,姑娘们也不全象那位中学毕业生,有许多姑娘是爱勘探员的,不信你数数看,咱队的老勘探员都有老婆,哪有一个是打光棍的。”他拍了贺林一掌,笑了。
贺林也笑了。说:“后来我也想通了。可是我对鲁队长不满意,不给假也就罢了,对我那样态度,要辩论我,还骂我是捣乱鬼!葛书记你新来,还不了解我,不是我吹,在地质技术上不能说是高明,在地质练习生中也数得着,爬起山来除了孙大立以外,哪个人我也敢跟他比,他们叫我爬山虎。”他得意地瞅着葛锋。
葛锋说:“我听说你爬山有一套,好啊,这回咱们下乡全仗你啦,你要好好发挥你的才学,这任务不轻哩。”
贺林拍打一下装满矿石标本的挂包,说:“我的才学不多,背的矿石标本不少,没有什么问题。”
葛锋很喜欢这个毛头小伙子,别看他很幼稚,但很能干。不过他觉得只抽贺林是不足的,老鲁对下乡联系群众太吝惜力量了。
两个人下了山,看见顺桦树林边走来一个人。这人满嘴巴连鬓胡子,手里提着一枝步枪,胳膊上戴着红色袖标,边走边唱小调。那人看见了他们,止住脚步,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地质普查队的。”葛锋看他的袖标上写的是“护林员”,便拿出证明给他看。
护林员看了看还给葛锋,问:“你们知道护林防火的规章吗?”
葛锋说:“我们入山时对全体队员专门进行过护林防火教育,你放心吧!”他说着掏出一本《防火护林手册》,递给护林员说:“你瞧,我们的队员每个人一本。”
护林员看了手册,满意地连说两个“好”字。于是,三个人在一棵大桦树下坐下来,吃着护林员拿出来的果松子,无拘无束地唠扯开了。当葛锋谈到找矿的事时,护林员想了想,说:
“这个你们要找刘老槐,他家几辈住在山里。刘老槐春天种药,夏天进山采蘑菇,秋天进深山老岳里去采参,冬天在山野里打猎,一年四季都在深山里转,他是我们这一带数一数二的老山林通,他可能知道哪儿有矿。”
葛锋听他又讲起刘老槐,感兴趣地问:“这位刘大爷住在哪儿?”
“离这儿不远。”护林员站起来,用手指点着说,“由这儿穿过那片桦树林,拐进沟,再由山谷爬上山梁,到山梁上就能看见他家。他家坐落在小石山下,门前有棵大榆树,那棵大榆树又高又粗,在山里很显眼。”
葛锋决定先去拜访这位老人,向护林员道了谢,领小贺顺护林员所指的路径走去。
两个人穿过桦树林,拐进沟,爬上山梁的时候,天已过午了。他们登在高处一望,果然看见有棵大榆树,树后有座草房,便高高兴兴地走去。
两人来到近前,看草房虽矮小,但收拾得却很俐落,四周围着篱笆,篱笆上挂着许多草绳子,绳子上拴着几个小铃铛,风吹过来,摇动铃铛叮咚响。正瞧着,由屋里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很秀气,虽然脸蛋黑黝黝的,但端正秀丽,两只亮亮的眼睛透着天真的稚气。她看见了他们,忙闪到门后掩住身子,探出头来惊奇地瞅着他们。
葛锋走近篱笆,说:“小同志,这是刘老槐的家吗?”
“是呀,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女孩子越发惊奇。
葛锋说:“我们是找矿队的,特为来拜望刘大爷来了。”
贺林说:“我们就是在云罗山下那伙找矿队的,我们来了后就通知了村里,你们不知道吗?”
“我知道了。”女孩子走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说,“我听我爸爸说过,云罗山来了找矿队,你们找矿队里还有个姑娘,是吗?”
“正对!”贺林快活地说,“我们队有两个姑娘呢,一个叫佟飞燕,一个叫白冬梅,那天你爸爸遇见的叫佟飞燕,她是我们队干将,在深山里活动很有能耐。”
女孩子活跃起来,说:“我真想看看她,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有姑娘来到我们这里。”
“好啊,你有空可以到我们队作客去。”葛锋走近些问:“你爸爸在家吗?”
“我爸爸今早进城去了,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女孩子眉开眼笑地重新打量两人一眼,转身向屋里喊:“妈,来人啦!”
屋里有人应了一声,稍时走出一位老太婆。她的圆敦敦的脸上堆着笑容,用手拢了拢额上的头发,向两个人说:
“请到屋里坐吧,真不凑巧,我们那个死老头子偏偏进城去了,让你们白来一趟。小花,快让客人进屋坐呀?”
葛锋和小贺听了很扫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光,随母女俩走进屋。
屋檐下有一只花膀子鹰,见着生人扇起巨大的翅膀,两眼一直送着生人走进屋。屋里很窄小,墙上张贴着几张兽皮,角落里立着一杆老洋炮和两杆扎枪,挨棚顶挂着两排装药材的葫芦,葫芦大小不一,古香古色的,排列得很整齐美观。靠北墙放着的柜子上供着观世音菩萨象,香炉里还有香灰,说明主人不久前还叩拜过的。
老太婆很好客,进屋来一边收拾炕让他们坐,一边叫小花端一瓢榛子,热情地让他们吃。葛锋也不客气,脱下了大衣,无拘无束地坐在炕上,一边吃榛子一边跟老太婆交谈。老太婆告诉他说,他们在深山里住两辈子了,现在他家只有三口人,老两口子跟女儿小花,本来是有个儿子,在九年前不幸死了。老头今天进城卖皮子和药材去了,早了得三天能回来,晚了就得十来天。当葛锋向老太婆说明来意时,老太婆咂咂嘴唇说:
“喏,这不是拿狸猫当老虎吗,象他那样的粗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矿。”
葛锋说:“这不要紧,他不认识我们教给他,我们带来了不少矿石标本,有样子,照样找就行。”他向贺林使个眼色,示意让他给老太婆和小花讲讲。
贺林打开背包,从里边拿出几块矿石,指给老太婆说:“这是磁铁矿,这是赤铁矿、铜矿、铅矿……”他看小花感兴趣地凑过来看,心里很得意,讲完矿石标本名称,又讲起矿石的特征和用途,越讲越起劲,连葛锋直向他使眼色,让他讲简单点,他都没在意。
小花确实很感兴趣,认真地听着,用心地观察着矿石。她被贺林鼓舞起来,当贺林讲完,便自报奋勇地说:
“你们把各样的矿石都砸下来一块留下,等爸爸回来,我跟他一起照样去找。”
小花的提议得到了葛锋的同意,让小贺砸下一些矿样给她留下。小花快活地瞅妈妈一眼,见妈妈没有反对的意思,拿起斧头,高高兴兴地同贺林一起到外边去砸矿石。
葛锋跟老太婆继续谈了一阵,知道了刘老槐自小就在深山里跑,现在已快到七十岁的人了,几十年来把这一带山区跑得很熟,有一些大树都是他眼看着长大的。经过这一谈,他更加觉得找到老头很有必要,准备到各地访问完毕后再来找老头。他听见外边砸矿石“砰叭”响,怕贺林砸得太大,站起来走出屋。
小花向葛锋嚷:“葛书记,贺林太小气了,每块矿石才给留下手指盖那么大点。”
葛锋说:“我们带来的很少,不能多留啊。”他看小花这么热心,相信她能够说服她爸爸去找矿的。
屋檐下,花膀鹰扑拉着膀子,冲葛锋啼叫,葛锋往旁一闪,好奇地瞅着那只扑拉膀子的鹰。这时,小花把手指头伸进嘴里,吱吱叫了几声,鹰驯顺地望着女主人,不再扑拉翅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