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飘散

庚桑明和长孙晟从突厥回来后,便将草原上的情况告知杨坚,杨坚思考过后,便在心中有了计策。不久后,一群客人到访长安,皆草原打扮,为首之人豪放大气,也从中透出一些狡诈和诡异。杨坚听闻消息后微微一笑,随后便命人将他们引到宫中,自己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待众人来到宫中,为首之人见到杨坚后立刻下拜,杨坚赶快上前扶起。

“突利可汗不必如此大礼”杨坚说道。

“陛下对我恩礼厚重,理应如此。”突利可汗说道,他便是在草原上一直试图与都蓝可汗争霸的其他几个可汗之一,此次前来便是争取大隋当后盾的。

“可汗此行,可是为联姻一事而来?”杨坚笑问道。

“实不相瞒,我仰慕大隋已久,更听闻隋之公主美好绝伦,特此再次前来。”突利可汗说道。

“可汗谬赞了,只是如今突厥草原上,似乎并不只是您一个大汗,将公主嫁给您,能确保公主的安危与否么?”杨坚故意点出其中要害之处。

“啊……这也是我的为难之处。”突利可汗表情有些扭捏。

“草原上诸汗林立,倘若朕将公主嫁与可汗,其他可汗可能会对朕心生不满,草原纷乱的局势也不利于公主和可汗的联姻啊。”杨坚说道。

“这……”

突利可汗一时间有些犯难,看到突利可汗的样子,杨坚心下暗自得意,突利可汗正中了杨坚的话中套,接下来的也可以顺利引出自己想要说明的话题。

“不过朕看得出突利可汗的真心,然而草原形势严峻确实严峻,只是……”

杨坚故意停顿。

“请皇帝陛下明示,我定当为陛下尽汗马之劳。”突利可汗连忙说道。

“哈哈,这倒不必。”杨坚见他已经上套,非常高兴,“朕明白可汗的苦衷,草原上共有四位可汗,其中两位可汗的实力相对衰弱,大隋可以应对,只有一个大汗处理起来有点棘手。”

“陛下莫非说的是都蓝可汗?”突利可汗问道。

“正是,都蓝可汗实力强大,且屡次有反隋之心,让朕担忧多时,生怕有朝一日一时兴起起来攻打我朝。”

“确实,都蓝可汗实力不俗,我也很难追及。”突利可汗说道。

“可是世界上没有办不成的事情的,对吧可汗?”杨坚示意道。

“陛下是指……”突利可汗突然明白过来,“从其可敦宇文盈那里下手?”

“既然可汗如此明白,就无需朕多言了,草原人自然知道如何对付草原人。”

突利可汗顿时再拜,杨坚会心一笑,把一边名叫安睢的小官叫了过来,让他跟随突利可汗前去草原,共谋大事。

自上次杨钦事件后,宇文盈被杨坚褫夺了大义公主的封号,此后一直精神飘零,即便现在她还是可敦,但已经不太服众,犹如抽去了经脉的鸟儿,只需要一支冷箭,就足够将她从树上射下来。

这天突利可汗突然造访都蓝可汗的部落,都蓝可汗有些诧异,平日里两方部落关系比较尴尬,向来不往来,今日突然造访,必定有什么诡计。都蓝可汗一直保持警惕,不过看突利可汗难得和蔼起来,也就没怎么再多问。

宇文盈此时正在帷帐里休息,忽然间有人给她送了一封信。宇文盈有些诧异,自上次西河公主事件后,再并无什么人写信给自己,怎会有人送信?宇文盈将信将疑地接过信件,觉得应该是送错地方了,并未拆开,将之搁置在座椅上。

突利可汗以长久未见和舒缓关系为由频频举杯劝酒,都蓝可汗刚开始无意饮酒,但架不住突利可汗的热情邀请,便也放松了戒备。

“都蓝可汗近日酒量大涨啊。”突利可汗说笑道。

“还……可以吧。”都蓝可汗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不过今天怎么看起来不太行,这么几杯就醉了。”

“我……还行,没有醉……”

“不要糊弄我啦,要不咱们去找可敦,让可敦评判一下吧。”

突利可汗拉着都蓝可汗就去找宇文盈,都蓝可汗拗不过他,况且已经醉得说开胡话,便在突利可汗的拉扯下一同前去宇文盈的帷帐。

“可敦!可敦!”突利可汗大喊着闯了进来,“你家可汗非说自己没醉,你看看,醉了没有。”

见到他们闯进来,宇文盈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厌恶他人不经同意就闯进来。不过见到是两个可汗,便也没说什么。见宇文盈有些发愣,突利可汗便故意拉着都蓝可汗走到宇文盈面前,并装出一副大醉的样子。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宇文盈蹙眉道,随即扶住都蓝可汗。

“我肯定没醉……不要动我……”都蓝可汗摔了一下。

“你真的醉了,快起来,大汗。”宇文盈起身去扶他。

“没有!连……你也不信我!”

看着都蓝可汗倒在地上犯浑,宇文盈愈发心烦,丝毫没注意到突利可汗已经走到座椅前,拿起了刚才宇文盈接到的那封信。

“啊呀!大事不好啦,都蓝可汗,你的可敦已经遭人惦记了啊!”突利可汗夸张地举起那张拆开的信纸说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

宇文盈疑惑看去,她根本不清楚信是谁寄来的,信未拆开,她事先不知道信的内容。都蓝可汗一听这话借着酒劲立刻愤怒起来,一个激灵爬起来抢过那封信看了起来,此时突利可汗的手下已经悄悄来到门口观察情况。

“真是……你真是……真是个两面三刀的贼妇人啊!”都蓝可汗激动地朝着宇文盈大喊。

“你在说什么?”宇文盈完全茫然,她不清楚信上什么内容让都蓝可汗如此激动。

“还不承认!你……你自己看看!”

都蓝可汗一把将信纸扔给她,宇文盈捡起信纸浏览一遍后,瞳孔顿时放大,信上写的是一些诉说衷肠的话,话语极其暧昧,像是一封告白信,信主名叫安睢,但宇文盈根本不认得这个安睢。

“我不知道它为何会送到此处。”宇文盈辩解道。

“你还在……狡辩!”都蓝可汗彻底愤怒。

“诶诶,不要生气啊,都蓝可汗,气大伤身!我的手下恰好认得这个安睢,这就叫人把他带过来!”

随后突利可汗的手下已经把那个叫安睢的人带了过来,安睢来到此处后装出一副极其害怕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安睢,是你写信给可敦告白的吧。”突利可汗问道。

“是的。”安睢说话时不停颤抖。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先前我对可敦仰慕已久,可敦也和小人我交往许久,小人时常写信给予公主,一直没有被发现,不知怎的今日被大汗发现了,望可汗恕罪!”

安睢伏在地上一个劲赔罪,宇文盈听完后差点气昏过去。

“我从未见过他,也从未有过什么私通,你们在想什么!”宇文盈大声嚷道。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都蓝可汗本就醉了,如今自己的可敦却在自己眼前被别人查出来通奸罪,这在草原上是奇耻大辱,他一时间陷入癫狂中。

“我……”宇文盈恍惚间明白过来,转身看向一旁看戏的突利可汗,“你们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敦可不要血口喷人,自己做的事还不敢承担么?”突利可汗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

转眼间,突利可汗的手下便将“可敦通奸”这件事迅速在营地内传开,营地众人听闻后大惊,纷纷凑在一起讨此事,宇文盈怔在原地,她说不出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个字,她的名声已经无法清白了。

“认罪吧,可敦。”突利可汗说道。

“不可能的……你们想让我屈服,让我承认自己从没有做过的事情,妄想!”

宇文盈刚拔出短刀,还没来得及刺去,旋即感到一阵钻心的穿透之痛,她缓缓转向一边,发现都蓝可汗不知何时用剑在背后将自己刺穿。

“你这女人……留着也无用了。”他带着酒气愤怒道,随后拔出了剑。

长剑拔出后,宇文盈也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血流一片,刹那间天旋地转,宇文盈丢了短刀,无力地倒在帷帐门口,侧身望去,旷野上的落日燃烧彩云,黄草荡漾灵动,微温晚风轻轻拂面,精神也随之恍惚。

刹那间,宇文盈仿佛看到了母亲的面容,紧接着是父亲、兄弟,以及北宫珺、杨丽华,随后愈来愈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也浮现在眼前,看着从前的场景不断流转,宇文盈知道这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不觉间,身体变得轻飘起来,这就是即将离开人世的感觉么?宇文盈觉得这种感觉无比轻柔,再看到曾经的伙伴和生活的地方时,一时间流下泪来。死了也好啊,再也不用挣扎在混乱的世界上了,最终也能有一个安息之地。

一想到这里,宇文盈释然一笑,随即合上了双眼,其状态安详神圣,在场众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直至她完全停止呼吸。

此时都蓝可汗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一时间无法接受继而急火攻心昏死过去,突利可汗则忙着叫人去抬走都蓝可汗,并趁机在暗地里杀了安睢,来一个死无对证,这样一来,永远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了。

宇文盈死去的消息很快传到长安,杨坚大喜过望,立即下诏将公主赐婚于突利可汗。原来这一切都是杨坚和突利可汗的阴谋,他们让安睢写了一封告白信寄到宇文盈那里去,又让突利可汗把都蓝可汗灌醉,之后再让安睢和突利可汗互相配合,制造宇文盈犯下通奸罪的假象,让突利可汗的手下制造通奸谣言并四处传播,而突厥人一向对通奸罪很反感,宇文盈因此被成功诬陷,最终惨死他手。

自此之后,杨坚彻底解决内忧外患,将整个华夏地区控制在自己手中,内外大权皆由自己掌控,四海之内再无能与大隋抗衡的力量。

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唯独杨丽华看着枯死在雪中木芙蓉沉思。

次日阿荇侍卫经过那处种着木芙蓉的园地时,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