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掠,我脚疼。”

从他苍白黑暗的童年走过来,他从小听着这些恶毒的话语,接受所有冷漠的、厌恶的、害怕的眼神。

于他而言,童年的光阴就像是一个逼仄的、潮湿的地下水的管道。

他在其中,艰难地爬行。

他忍着恶臭,忍着发呕的冲动,就这样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从狭窄的通道里爬了出来。

没人对他好,没人无缘无故对他好。

眼下这个白生生的小姑娘突然站出来,帮他说话,帮他解围,好像也是另有图谋。

他真庆幸她和别人一样,也是另有图谋。

原本大家以为事情解释清楚了之后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却不想年枣枣却坚持说,要让他们道歉。

年枣枣知道,想让他们道歉是很难的。

但是年枣枣就是心疼江掠。

被人冤枉,被人用这样恶毒的话语中伤,最后对他做出这些残忍的事情的人们,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摆摆手。

这样对江掠,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当然必须要道歉!这件事情,是大家误会了江掠!”

年枣枣态度很坚定,当然有很多人不愿意,但是见她气质不凡,身上也都是品牌货,大概大有来头,不是他们小地方人随便就惹得起的,最后还是敷衍地道了歉,然后灰溜溜离开。

晨阳作为事情的主人公之一,道的歉还是比较诚恳的。

“对不起。”

“对不起。”

听着一声声的道歉,年枣枣觉得心头有什么涌动,她下意识地去看江掠,却发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别人不是在给他道歉。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明明大家口中所谈论的中心话题都离不开他,但是他却好像仅仅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

事情结束之后,人群逐渐散开,当然还留下了几个人,想问问年枣枣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年枣枣见他们对她确实是充满善意的询问,还带着点好奇,简单地回答了。

但是她没花多少时间在他们身上,只是回答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很快就找理由从他们的包围里出来了。

小姑娘一出来,就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很快,她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江掠个子很高,也不知道他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是怎么长到这么高的,再加上容貌出众,气质绝佳,哪怕他此时只是靠在比较隐蔽的一个柱子旁,还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年枣枣一看到他,眼睛亮了亮。

她朝他挥了一下手,然后冲着他跑过去。

旁边的几个人刚刚被年枣枣礼貌拒绝,这会看到年枣枣居然主动去找江掠,有些意外。

“她为什么主动去找江掠啊?”

“江掠有什么好的啊?他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吗?”

“能看上他也就只有脸了吧。”

“我靠,女神也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也不一定啊,可能枣枣刚来这个地方,不知道江掠的为人,说不定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呢。”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年枣枣还是听见了。

年枣枣皱起眉头来,正要说话,原本靠在柱子旁的江掠却突然抬脚离开了。

年枣枣一时间也没工夫和他们争辩,小跑着追过去。

那些叽叽喳喳的、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渐渐地小了,然后慢慢的,终于再也听不到了。

江掠不是不知道年枣枣还跟在后面。

他越走越快,年枣枣的步子完全跟不上。

小破县城的夏天热得很,虽然现在已经六点半,但是空气依然弥漫着一种燥热。

少年的校服渐渐被汗水浸湿,在后背晕染开一块水渍,像是悲伤的眼泪。

“江掠。”

年枣枣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少年却好像压根没听见似的。

年枣枣想哭。

她脚疼,脚酸。

眼泪很快就蓄满了眼眶了,然后眼眶再也容不下这样滚烫的情绪,像晶莹剔透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出来。

正常人别人帮他解了围,怎么说也得道声谢,但江掠不是正常人。

他不但没道谢,反而对她淡漠的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江掠,我脚疼。”年枣枣有些呜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掠脚步顿了顿。

年枣枣看见他的身形僵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他转过身来向她走过来。

他表情有些臭,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总之很不好惹的样子。

年枣枣却一点都不害怕。

自家崽崽,哪里会怕呢?

江掠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年枣枣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看见他转过身向她走过来是什么极大的惊喜似的。

江掠隐忍地舔了舔后牙槽。

他走过来,一把抓住年枣枣的衣领子,然后整个的把她给提了起来。

年枣枣整个人突然悬空,脚挨不到地,惊呼一声。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江掠把她提起来摁在旁边的一个柱子上。

“年枣枣,嗯?”

他好像是在确认她的名字。

刚刚年枣枣和那些人介绍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果然听到了。

那么,后面他们说的那些话,他应该也听到了……

怎么会听不到呢,江掠离的又不是特别远。

“我是。”

年枣枣虽然依然悬在半空,但是后背好歹是有了靠的地方,她定了定神,没开始那么害怕了。

她当然相信江掠随时会放手,然后她就会摔在地上。

现在的江掠性格还很恶劣,这种事情他不是做不出来。

于是年枣枣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那只提着她的领子的手。

手上突然传来温软的触感,皮肤相贴带来从未有过的触电感。

江掠很明显地“嘶”了一声。

“你怎么了?”年枣枣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哪里受伤了。

江掠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几秒钟,然后再垂眸,盯着她白生生的小脸。

“你好像不怕我。”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说话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说话的语气很是恶劣,像是故意的恐吓。

小姑娘一愣一愣地看着他。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呀。”

她声音清脆,让人联想到清晨时在荷叶上滚动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