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剑，宣言与苏尼亚血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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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这几个星期的刺激经历后，玛格丽特已经觉得，当时那种冲击，根本不算什么了。

静谧的夜晚，玛格丽特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房间里雕花的天花板。

她刚刚从乔纳森家里搬回来，只是这几个星期的故事让她脑子里多了不少思绪，有点睡不着。

于是她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再喝一点苏尼亚血酒助眠，可是床底下她藏着的酒都已经被她喝完了。望着紧闭的房门，她准备放手一搏。

玛格丽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在黑暗的走道里，来到父亲的酒架前。

唔，就一小瓶，不用什么名贵的，一小瓶苏尼亚血酒就行了……

可当她慢慢向酒瓶伸手时，突然啪的一声灯亮了，她古板而严肃的老父亲站在开关前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玛格，你今天份额的酒已经喝完了。”

老凡•德罗子爵拄着手杖，慢慢走向自己的独女。他的两鬓微微发白，但步伐依然沉稳有力。

“你去别人家留宿已经是很没教养的行为，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去落一个未成年酗酒的坏名声。”

玛格丽特被训得两颊通红，站在墙角不知所措，试图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睡不着……”

“睡不着？”

老子爵用力将手杖向地板上一戳，惊得玛格丽特原地一抖。他的低沉的嗓音很轻，却极具压迫力。

“是在为自己这几个星期来的鲁莽举动而羞耻吗？”

果然！父亲他什么都知道！

玛格丽特的头都快要低得埋到胸里了。她紧张地闭上眼睛，但想像中父亲枪林弹雨般的训斥却久久未出现。

只有老子爵闷闷的脚步声在玛格丽特耳边回响。

“你的小把戏瞒不过我。”

老子爵拄着手杖，不紧不慢地在客厅里走着。

“那天你那次狂笑不止的‘意外’，都是你和那个小子的自导自演对吧？就是为了让那个莫里斯先生到我们家来。”

“你已经是一位‘仲裁人’了，你拥有的神秘学知识足够能让你判断出，这位莫里斯先生也是一位非凡者——你们故意将一位陌生的非官方非凡者引到了我们自己家来。”

“还有那个du品贩子的案子，配上你外出留宿的时间，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

“父亲，我……”

老子爵再次用手杖重击地板，砰地一声砸断了玛格丽特的辩解。

“你已经16岁了，有自己的小秘密是正常的，我不会过问你到底哪里认识的这个非凡者，不会过问你到底哪里搞来这么难缠的非凡物品。但是，你要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我只是想救他，父亲……”玛格丽特小声嗫嚅道。

“救他？呵。”

老子爵冷笑一声，走到墙壁边再打开一串灯，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墙上一幅幅肖像。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家祖上战功赫赫，甚至出过序列三的大将军，为鲁恩流过这么多的血，到现在只是一个子爵之家？”

玛格丽特缩在墙角边不敢出声。

老子爵瞥了一眼自己天真的女儿，举起手杖在照片墙上啪啪敲了两下。

“因为他们在战场外流了太多没有荣耀的血——因为我们在非凡世界看得太多，因为我们挡了太多人的利益。”

“你带着战功凯旋而归，必有人觊觎你的项上人头；你在议院叱咤风云，必有人厌恶你的嘴脸；你在非凡路上步步高升，必有人将你的非凡特性划入下一个目标——更多时候的流血不是在战场上光荣地牺牲，而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你的家人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毫无尊严地枉死。”

“所以何为古板，何为贵族礼仪，何为几百年不改进的封建教条、日渐衰败的贵族荣光？只是这个家族能在贝克兰德的风起云涌中苟活至今的脆弱依靠而已——所以我并不需要你去什么振兴家族荣耀，你只要乖乖当一个贝克兰德名媛就可以了。”

老子爵自言自语沿着照片墙走到另一个角落，扯开暗红色的背景布，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壁龛。一米多深的墙洞里，红木雕制的展架上放着一把把保养妥当、做工精致的传统鲁恩佩剑。几百年前他们曾染过无数敌人的血。

“那个乔纳森，脑子意外地好，应该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可惜过于冒失而缺少谋略，即使他聪慧过人，在非凡世界里也不见得活得长久。”

“还有那个莫里森先生，有年龄却无智慧，这种人只能成为别人的傀儡与靶子。”

“至于那个莫雷蒂家的菲尔德……”老子爵顿了顿，“他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聪明，城府很深，和这种人打交道会很麻烦，甚至可能会很危险。”

“还有他身后的那个莫雷蒂家……怎么？你难道还想去拯救这个‘可怜的家族’？”

玛格丽特心虚地抬起头瞪了父亲一眼，又自觉理亏地看向一边。

“他们家族的确有一点使人疯狂的诅咒，但你要知道，在黑夜教会内部，流传着‘去莫雷蒂家吃下午茶’的小习惯——能和教会走这么近的，不会是普通的甜点师或者疯子。你现在还觉得他需要你的爱与正义吗？”

“即使不是那个看上去很可怜的少年，就算是其他人，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改变什么吗？你给穷人一个面包，并不能抹去他们的贫穷；你去杀掉一个杀人犯，并不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和平。”

“你看到的所有苦难与罪恶，都来源于盘结缠绕的深沉的根，而你这双十六岁的眼，看到的只是深渊之上最浅显的那些果。”

“可是我真的想去改变什么！”

玛格丽特鼓起勇气说道，好像她十六年来的坚定都爆发在这一天。

“我还只有十六岁，我还有机会去成长。我将去学习、我将去历练。如果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贫穷，那我就去了解；如果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战争，我就去探索。我会去成长成能够解决问题、能够带来真正的爱与正义的样子——我知道我的力量将渺小而微不足道，但只要我能让这个世界上多一点点爱与正义，那么我就走在了我的路上！”

玛格丽特极力地去维护自己浅薄的理想，她感觉今天晚上喝的所有的酒，都在这一刻涌上她的脑子。

“……如果我到时候过多深入非凡世界，我愿意及时和家族断绝关系的！”

老子爵看着一架子的佩剑，沉默良久。最后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把锃亮的佩剑，郑重地把自己的手杖替上去。随后他抓起另一把佩剑向自己的女儿抛去，抬起剑稳稳地指着玛格丽特的眉心。

“那么请你在此向我证明，你不会枉死在你那天真烂漫又浅薄狂妄的理想之下。”

沉重的剑差点让玛格丽特失稳摔倒。她后退两步站稳，深呼吸两口，她握剑的手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坚定有力地提剑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起手姿势。

“父亲！我将向你证明！”

玛格丽特突然抿了抿嘴。

“不过在此之前……我能再来一杯苏尼亚血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