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成汉列传·赵廞罗尚李毅王逊尹奉

●赵廞（xin一声），字叔和，巴西安汉人也。初为长安令，晋元康六（296）年以扬烈将军迁益州刺史，加折冲将军。八年至州。永康元（300）年，诏征廞为大长秋，以滕代廞。廞，贾后之姻亲也。闻征，甚惧，且以晋室衰乱，遂谋叛，潜有刘氏割据之志，乃倾仓廪，振施流人，以收众心。特之党类皆巴西人，与廞同郡，率多勇壮，廞厚遇之，以为爪牙，故特等聚众，专为寇盗，蜀人患之。滕密上表，以为流人刚剽而蜀人懦弱，客主不能相制，必为乱阶，宜使移还其本。若致之险地，将恐秦雍之祸萃（cui四声，聚集）于梁益，必贻圣朝西顾之忧。廞闻而恶之。时益州文武千余人已往迎滕，滕率众入州，廞遣众逆滕，战于西门，滕败，死之。郡吏皆窜走，惟陈恂面缚诣廞请滕丧，廞义而许之。

廞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陈总。总至江阳，闻廞有异志，主簿蜀郡赵模曰：“今州郡不协，必生大变，当速行赴之。府是兵要，助顺讨逆，谁敢动者！“总更缘道（即沿途）停留，比至南安鱼涪津，已遇廞军，模白总：“散财募士以拒战，若克州军，则州可得；不克，顺流而退，必无害也。“总曰：“赵益州忿耿侯，故杀之；与吾无嫌，何为如此！“模曰：“今非起事，必当杀君以立威。虽不战，无益也！“言至垂涕，总不听，众遂自溃。总逃草中，模著总服格战；廞兵杀模，见其非是，更搜求得总，杀之。

廞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署置僚属，改易守令。王官被召，无敢不往。廞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特弟庠与兄弟及妹夫李含、任回、上官惇、扶风李攀、始平费佗（他）、氐苻成、隗伯等以四千骑归廞。廞以庠为威寇将军，使断北道。廞后忌庠骁勇，杀之。廞虑特等为难，遣人喻之曰：“庠非所宜言，罪应至死，不及兄弟。“以庠尸还特，复以特兄弟为督将，以安其众。牙门将许弇求为巴东监军，长史杜淑、司马张粲固执不许。弇怒，于廞阁下手刃杀淑、粲，淑、粲左右又杀弇，皆廞腹心也。廞由是遂衰。

特兄弟既以怨廞，引兵归绵竹。廞恐朝廷讨己，遣长史费远、犍为太守李苾、督护常俊督万余人断北道，次绵竹之石亭。特密收合得七千余人，夜袭远军，远大溃，因放火烧之，死者十（之）八九。进攻成都。廞闻兵至，惊惧不知所为。李苾、张征等夜斩关走出，文武尽散。廞独与妻子乘小船走至广都，为下人朱竺所杀。

●罗尚，字敬之，一名仲。父式，牂柯太守。尚少孤，依叔父宪。善属文。荆州（豫州）刺史王戎以尚及刘乔为参军，并委任之。太康末，为梁州刺史。及赵廞反于蜀，尚表曰：“廞非雄才，必无所成，计日听其败耳。“乃假尚节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西戎校尉。性贪，少断，蜀人言曰：“尚之所爱，非邪则佞，尚之所憎，非忠则正。富拟鲁、卫，家成市里；贪如豺狼，无复极已。“又曰：“蜀贼尚可，罗尚杀我。平西将军，反更为祸。“

辛冉、李苾谋诛流人，尚不肯。冉等相与谋曰：“罗侯贪而无断，日复一日，流人得展奸计。李特兄弟并有雄才，吾属将为竖子虏矣。宜为决计，不足复问之。“冉等既败，尚谓将佐曰：“此虏成去矣，而广汉不用吾言，以张贼势，今将若之何！“俄而特攻尚于成都，尚乞师方岳（即四方），荆州刺史宋岱率建平太守孙阜救之，次于江州，岱、阜兵盛，诸为流人所逼者，人有奋志。尚乃使兵曹从事任明伪降，因出密宣告于外，克日俱击，遂大破之，斩特，传首洛阳。及雄称制，都于郫城。尚遣将军隗伯攻之，不克。特乘胜攻尚，尚退保江阳，又退据巴郡。数年，尚复有巴西、梓潼之地。俄而尚卒，雄遂据有蜀土。

●李毅，广汉郪人也，仕晋为南夷校尉。李特攻罗尚于成都，尚告急于毅。建宁大姓李睿、毛诜遂太守杜俊，朱提大姓李猛逐太守雍约，以应特，众各数万。毅讨破之，斩诜。李猛奉笺降，而辞意不逊，毅诱而杀之。晋复置宁州，以毅为刺史。毛诜之死也，李睿奔五苓夷帅于陵丞，于陵丞诣毅为睿请命，毅许之。睿至，毅杀之。于陵丞怒，帅诸夷反攻毅。

宁州频岁饥疫，死者以十万计。五苓夷强盛，州兵屡败。吏民流入交州者甚众，夷遂围州城（即建宁）。毅疾病，救援路绝，乃上疏言：“不能式遏寇虐，坐待殄毙。若不垂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陈尸为戮。“晋廷不报，积数年，子钊（zhao一声）自洛往省之，未至，毅卒。

毅女秀，明达有父风，适汉嘉太守新都王载，有才智。父卒，众推秀领宁州事。秀奖厉战士，婴城固守。城中粮尽，炙鼠拔草而食之。伺夷稍怠，辄出兵掩击，破之。

王逊到官，表钊为朱提太守，转在越巂。李骧伐宁州，钊与王载举二郡降。钊到成都，雄待遇甚厚，朝迁仪式，丧纪之礼，皆决于钊。

●王逊，字邵伯，魏兴人也。仕郡察孝廉，为吏部令史（两晋以来尚书省置都令史八人，协助尚书左、右丞管理都省事务，监督诸曹尚书，参与政要），转殿中将军。累迁上洛太守。私牛马在郡生驹犊者，秩满悉以付官，云是郡中所产也。转魏兴太守。

李毅既卒，城中百余人奉毅女固守经年。治中毛孟诣晋廷求刺史，不见省。孟固陈曰：“君亡亲丧，幽闭穷城，万里诉哀，不垂愍救。既惭包胥无哭秦之感，又愧梁妻无崩城之验，存不若亡，乞赐臣死。“晋廷怜之，乃以逊为南夷校尉、宁州刺史，使于郡便之镇。与孟俱行，道遇寇贼，逾年乃至。外逼于雄，内有夷寇，吏士散没，城邑丘墟。逊披荒纠厉，收聚离散，专杖威刑，鞭挞（鞭打、驱使）殊俗。

逊未到州，遥举董联为秀才，建宁功曹周悦谓联非才，不下版檄（任命官员的文书）。逊既到，收悦杀之。悦弟潜谋杀逊，以前建宁太守赵混子涛代为刺史。事觉，并诛之。又诛豪右不奉法度者数十家。征伐诸夷，俘馘千计，获马及牛羊数万余，于是莫不振服，威行宁土（南中）。又遣子澄奉表劝进于晋琅琊王睿，睿嘉之，累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假节，校尉、刺史如故，赐爵褒中县公。逊以地势形便，上分牂柯为平夷郡，分朱提为南广郡，分建宁为夜郎郡，分永昌为梁水郡，又改益州郡为晋宁郡，事皆施行。

先是，越巂太守李钊（zhao一声）为雄所执，自蜀逃归，逊复以钊为越巂太守。雄遣李骧、任回攻钊，钊自南秦（西晋太康元年改南昌县置，属朱提郡）与汉嘉太守王载共距之，战于温水，钊败绩，载遂以二郡附雄。后骧等又渡泸水伐宁州，逊使其将姚崇（岳）、爨琛距之，战于（朱提之）堂狼，大破骧等，崇追至泸水，透水死者千余人。崇以道远不敢渡水，逊以崇不穷追也，怒囚群帅，执崇，鞭之，怒甚，发上冲冠，冠为之裂，夜中卒。

逊在州十四年，州人复立逊中子坚行州府事。诏除坚为南夷校尉、宁州刺史、假节，谥逊曰壮。后晋征坚还建康，病卒。兄澄袭爵，历魏兴太守、散骑常侍。

●尹奉，南阳人，本晋豫州刺史刘乔部将也。张昌之乱，奉以督护克其江夏。迁零陵太守。王敦向建业，奉首同义谋，发兵讨敦，出军营阳，于是一州之内，皆同义举。敦既得志，以奉威望著于州内，虽诛柳纯等，而不及奉也。会王坚为晋宁州刺史，晋大将军陶侃惧坚不能抗对蜀人，表以奉为宁州。先是，王逊在宁州，蛮酋梁水太守爨量、益州太守李逖（ti四声），皆叛附于成。逊讨之不能克。奉至州，重募徼外夷刺爨量，杀之，谕降李逖，州境遂安。

大将军寿攻朱提，以费黑、仰攀为前锋，又遣镇南任回征木落，分宁州之援。太守董炳婴城守，告急于奉，遣建宁太守霍彪引兵助之。寿欲逆拒彪，黑曰：“城中食少，宜纵彪入城，共消其谷，何为拒之！“寿从之。城久不下，寿欲急攻之。黑曰：“南中险阻难服，当以日月制之，待其智勇俱困，然后取之，溷牢之物，何足汲汲（形容心情急切，努力追求）也。“寿不从，攻，果不利，乃悉以军事任黑。围城三月，炳、彪皆降，寿威震南中。寿复攻建宁，奉计穷，降于寿，雄以奉为卫将军。期既嗣位，拜奉为右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