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汉赵列传·晋怀皇帝（司马越 越弟腾 略 模 模子保 陈安）

●晋怀皇帝，名炽，字丰度，晋武帝第二十五子也。封豫章王，累迁车骑大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晋河间王颙逞志，以炽为太弟。惠帝崩，炽遂即位，而权归于东海王越。越死，聪攻克洛阳，迁炽于平阳，假炽仪同三司，封会稽郡公，其臣庾珉等以次加秩。聪引炽入宴，谓曰：“卿为豫章王时，朕尝与王武子相造，武子示朕于卿，卿言闻其名久矣。以卿所制乐府歌示朕，谓朕曰：'闻君善为辞赋，试为看之。'朕时与武子俱为《盛德颂》，卿称善者久之。又引朕射于皇堂，朕得十二筹，卿与武子俱得九筹，卿赠朕柘弓、银研，卿颇忆否？“炽曰：“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聪曰：“卿家骨肉相残，何其甚也？“炽曰：“此殆非人事，皇天之意也。大汉将应乾受历，故为陛下自相驱除。且臣家若能奉武皇之业，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至日夕乃出，以小刘贵人赐炽，谓曰：“此名公（盖指刘殷）之孙，今特以相妻，卿宜善遇之。“拜刘氏为会稽国夫人。后以嫌疑为聪所诛。晋元帝追封为怀皇帝。

初，炽以其将魏浚为扬威将军、平阳太守，洛阳既陷，浚屯于洛北石梁坞，抚养遗众，渐修军器。遣使解喻降汉者，说大晋运数灵长，行台已立，归之者甚众。其有恃远不从命者，遣将讨之，服从而已，不加侵暴。于是远近感悦，襁负至者渐众。刘琨假浚河南尹，使与荥阳太守李矩相结。聪甚忌之，遣中山王曜讨浚。

晋兖州刺史刘演、河内太守郭默皆遣军救浚，曜分兵逆于河北，伏兵邀击，大破之，尽虏演等骑。浚夜遁走，为曜所得，及其支将张髦，并杀之。晋追赠平西将军。浚从子该时守金墉城，收浚遗众，曜遂济自盟津，将攻金墉，该奔于宜阳一泉坞。聪累遣将攻之，该势窘急，南奔酂。曜即位关中，复遣将黄秀等攻酂，又追及该于南阳，该奔于襄阳。

越。（待补充）

弟腾，字元迈，少拜冗从仆射，封东嬴公。惠帝末为持节、宁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镇晋阳。元海起于西河，腾不能御，永嘉初，越迁腾车骑将军，都督邺城守诸军事，镇邺。寻没于汲桑。庶子确立，确后又没于石勒。

腾弟略，字元简，孝敬慈顺，小心下士，少有父风。惠帝末为安北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越秉政，迁使持节、都督荆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襄阳。卒。

略弟模，字元表，少好学。越将讨河间王颙，以模为北中郎将，镇邺。转征西大将军、开府、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代颙镇关中。时关中饥荒，百姓相啖，加以疾疠，盗贼公行。模力不能制，乃铸铜人钟鼎为釜器以易（即交换）谷，议者非之。越乃徵模入朝，模不就徵。其年，进位太尉、大都督。

洛阳倾覆，使牙门赵染戍蒲坂，以拒汉主聪。染求冯翊太守不得，怒，率众降于聪，聪以为平西将军，使与安西刘雅率骑二万攻长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率大众继之。染败模军于潼关，斩其将军吕毅。军至于下邽，模使其将淳于定拒染，染复败之。模士众离叛，仓库虚竭，乃从其军（咨）祭酒韦辅言，降于染。染箕踞（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形状像箕。这是一种不拘礼节、傲慢不敬的坐法，比喻轻慢傲视对方的姿态）攘袂（即捋上衣袖）数模之罪，送诣粲。粲杀模及其子范阳王黎，送其卫将军梁芬、长史鲁繇、兼散骑常侍杜骜、辛谧及北宫纯等于平阳，以模妃刘氏赐胡张本为妻。

聪以粲之杀模也，大怒。粲曰：“臣杀模本不以其晚识天命之故，但以其晋氏肺腑，洛阳之难不能死节，天下之恶一也，故诛之。“聪曰：“虽然，吾恐汝不免诛降之殃也。夫天道至神，理无不报。“

淳于定，模之谋臣也。初，越欲徵模为司空，遣中书监傅祗代之。定说模曰：“关中天府之国，霸王之地。今以不能绥抚而还，既于声望有亏，又公兄弟唱起大事，而并在朝廷，若自强则有专权之罪，弱则受制于人，非公之利也。“模纳其言，不就徵。平阳人刘芒荡自称汉后，诳诱羌戎，僣帝号于马兰山。支胡五斗叟、郝索聚众数千为乱，屯新丰，与芒荡合党。定讨芒荡等，并斩之。后拒赵染，为染所败，死之。

保字景度，少有文义，好述作。初拜晋南阳国世子，模表为西中郎将、东羌校尉，镇上邽，秦州刺史裴苞拒之。模使帐下都尉陈安率众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贾疋以郡迎苞，模遣军司谢班伐疋，平之。模死，保自号大司马，承制置百官。陇右氐羌并从之，凉州刺史张寔遣使贡献。晋愍皇帝即位于关中，以保为右丞相，加侍中、都督陕西诸军事。寻进位相国。

时中山王曜数攻关中，邺累征兵于保，保左右议曰；“蝮蛇在手，壮士解其腕。且断陇道，以观其变。“其从事中郎裴诜（shen一声）曰：“蛇已螫（zhe一声）头，头可截不？“保以胡崧（song一声）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当发。会曜再围长安，胡崧承檄奔命（奉命奔走），破曜于灵台。崧虑晋国威举，则麹、索功盛，乃案兵渭北，遂还槐里。及中山王曜平关中，保自称晋王，建元，署置百官。

保体质丰伟，尝自称重八百斤。喜睡，痿疾，不能御妇人。军事亦多委于张春，时曜即帝位于长安，黄石屠各路松多起兵于新平、扶风，聚众数千，附于保。张春以其将杨曼为雍州刺史，王连为扶风太守，据陈仓；张顗为新平太守，周庸为安定太守，据阴密。松多下草壁，秦陇氐羌多归之。曜遣军骑刘雅、平西刘厚攻杨曼于陈仓，二旬不克。曜率中外精锐以赴之，行次雍城，太史令弁（卞）广明言于曜曰：“昨夜妖星犯月，师不宜行。“乃止。敕刘雅等摄围固垒，以待大军。

明年，曜发于雍城，攻陈仓，曼、连谋曰：“谍者（即暗探）适还，云其五牛旗建，多言胡主自来，其锋恐不可当也。吾粮廪既少，无以支久，若顿军城下，围人百日，不待兵刃而吾自灭，不如率见众以一战。如其胜也，关中不待檄而至；如其败也，一等死，早晚无在。“遂尽众背城而阵，为曜所败，王连死之，杨曼奔于南氐（或为仇池）。曜进攻草壁，又下之，松多奔陇城，进克安定。遂振旅归于长安。

春既败，陈安遂逼上邽，春惧，加上邽大饥，士众窘困，乃奉保之南安。陈安为曜称蕃，春复奉保西奔桑城，将投于张寔，寔使兵御之。是岁，保病薨，时年二十七。一言春及杨次与别将杨韬不协，春等劝保诛韬，并击陈安，保皆不从。春遂幽保，杀之。

无子，春立晋宗室司马瞻奉保后。保众遂散，奔凉州者万余人。陈安遂表于曜请击春，以安为大将军。安遂举兵攻春，春走，瞻降于安，安送诣曜，曜杀之。安迎保丧，执杨次，于保柩前斩之，因以祭保。以天子礼葬于上邽，谥曰元。

安之还上邽也，保故将杨韬、陇西太守梁勋复据南安、陇西。曜攻仇池，还讨韬，韬惧，与梁勋等降于曜，皆封列侯。使侍中乔豫率甲士五千，迁韬等及陇右万余户于长安。

陈安，本晋南阳王司马模帐下都尉。遣平定上邽，使模尽有秦州。平西赵染等杀模，安奔上邽，投司马保。保命统精勇千余人以讨羌，宠遇甚厚。保将张春等疾之，谮安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等辄伏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安后遣将焦崧寇陇右，东与汉主曜相持，雍秦之人死者十八九。及保为曜所败，安遂叛保，氐羌皆应之。保窘迫，遂去上邽，迁祁山。凉州刺史张寔遣将赴保，安退保绵诸，保归上邽。俄而安又击败保，保西奔桑城，寻病死，安遂有其地。遣使称蕃于曜，曜以为秦州刺史。

后曜征仇池还，安请朝，曜以疾笃不许。安谓曜之死也，遂大掠而归。曜疾甚笃，马舆而还，使将军呼延实（寔）监辎重于后。安率精骑要之于道。实奔战无路，与长史鲁凭俱没于安。安囚实而谓之曰：“刘曜已死，子谁辅哉？孤当舆（与）足下终定大业。“实叱安曰：“狗辈！汝荷人荣宠，处不疑之地，前背司马保，今复如此。汝自视何如主上？忧汝不久枭首上邽通衢，何谓大业！可速杀我，悬我首于上邽东门，观大军之入城也。“安怒，遂杀之。以鲁凭为参军，又遣其弟集及将军张明等率骑二万追曜，曜卫军呼延瑜逆战，击斩之，悉俘其众。安惧，驰还上邽。曜至自南安。

安复使其将刘烈、赵罕袭汧城，拔之，西州氐羌悉从安。安士马雄盛，众十余万，自称使持节、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牧、凉王，以赵募为相国，领左长史。鲁凭对安大哭曰：“吾不忍见陈安之死也。“安怒，命斩之。凭曰：“死自吾分，悬吾头于秦州通衢，观赵之斩陈安也。“遂杀之。曜闻凭死，悲恸曰：“贤人者，天下之望也。害贤人，是塞天下之情，夫承平之君犹不敢乖臣妾之心，况于四海乎！陈安今于招贤采哲之秋，而害君子，绝当时之望，吾知其无能为也。“

休屠王石武叛安，以桑城降，曜大悦，署石武为使持节、都督秦州陇上杂夷诸军事、平西大将军、秦州刺史，封酒泉王。

明年，安攻征西刘贡于南安（非南安郡，或为雍城，为刘曜所命名），休屠王石武自桑城将攻上邽，以解南安之围。安闻之惧，驰归上邽，遇于瓜田。武以众寡不敌，奔张春故垒。安引军追武曰：“叛逆胡奴！要当生缚此奴，然后斩刘贡。“武闭垒距之。贡败安后军，俘斩万余级。安驰还赴救，贡逆击败之。俄而武骑大至，安众大溃，收骑八千，奔于陇城。贡乃留武督后众，躬先士卒，战辄败之，遂围安于陇城。

秋，曜亲征安，围陇城。安频出挑战，累击败之，斩获八千余级。右军刘干别攻略阳之平襄，克之，陇上诸县悉降。曲赦陇右殊死已下，惟陈安、赵募不在其例。安留杨伯支、姜冲儿等守陇城，帅骑数百突围而出，欲引上邽、平襄之众还解陇城之围。安既出，知上邽被围，平襄已败，乃南走陕中。使将军平先、丘中伯率劲骑追安，频战败之，俘斩四百余级。安与壮士十余骑于陕中格战，安左手奋七尺大刀，右手执丈八蛇矛，近交则刀矛俱发，辄害五六；远则双带鞬服，左右驰射而走。平先亦壮健绝人，勇捷如飞，与安搏战，三交，夺其蛇矛而退。会日暮，雨甚，安弃马，与左右五六人步逾山岭，匿于溪涧。明日寻之，遂不知所在。会安遣其将石容觇赵兵，辅威呼延清获之，拷问安所在，容卒不肯言，清杀之。连雨始霁（指雨后天晴），清寻其径迹，斩安于涧曲。曜大悦。

安善于抚接，吉凶夷险与众同之，及其死，陇上歌之曰：“陇上壮士有陈安，驱干虽小腹中宽，爱养将士同心肝。〈马聂〉骢父马铁瑕鞍，七尺大刀奋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战始三交失蛇矛，弃我〈马聂〉骢窜严幽，为我外援而悬头。西流之水东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曜闻而嘉伤，命乐府歌之。（即陈安身材矮小但是胸心宽广，与将士同甘共苦）

杨伯支斩姜冲儿，以陇城降；宋亭斩赵募，以上邽降。徙秦州大姓杨、姜诸族二千余户于长安。氐羌悉下，并送质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