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成汉纪·李特李流

●●六世:(成)李特弟流(56)特子雄(61)雄子期(25)(汉)李特弟骧子寿(44)寿子势

晋永宁元(301)年春正月,洛阳流人李特杀益州刺史赵廞(xin一声),传首京师。特字玄休,巴西宕渠人,其先廪君之苗裔也。后号曰賨(cong二声)人。汉末,张鲁居汉中,以鬼道教百姓,賨人敬信巫觋(xi二声,古称女巫为巫,男巫为觋,合称巫觋),多往奉之。值天下大乱,自巴西之宕渠迁于汉中杨车坂,抄掠行旅,百姓患之,号为杨车巴。魏武帝克汉中,特祖将五百余家归之,魏武帝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复号之为巴氐。特父慕,为东羌猎将。

特少仕州郡,见异当时,身长八尺(180),雄武善骑射,沈毅有大度。元康中,氐齐万年反,关西扰乱,频岁大饥,百姓乃流移就谷,相与入汉川者数万家。特随流人将入于蜀,至剑阁,箕踞太息,顾眄险阻曰:“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同移者阎式、赵肃、李远、任回等咸叹异之。(式后为成尚书令,为下人所杀;肃,司空;远从特征伐,为罗尚所杀;回,宁州刺史、镇南将军)

初,流人既至汉中,上书求寄食巴、蜀,朝议不许,遣侍御史李苾持节慰劳,且监察之,不令入剑阁(关)。苾至汉中,受流人货赂,反为表曰:“流人十万余口,非汉中一郡所能振赡,东下荆州,水湍迅险,又无舟船。蜀有仓储,人复丰稔,宜令就食。“朝廷从之,由是散在益、梁,不可禁止。

及赵廞反,引特弟庠等为将。俄而廞杀庠,特又杀廞,遂至成都,纵兵大掠,害西夷护军姜发,杀廞长史袁治及廞所置守长,遣其牙门王角、李基诣洛阳陈廞之罪状。

俄而晋以梁州刺史罗尚为平西将军、领护西夷校尉、益州刺史,督牙门将王敦、上庸都尉义歆、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凡七千余人入蜀。特等闻尚来,甚惧,使弟骧于道奉迎,并贡宝物。尚甚悦,以骧为骑督。特及弟流复以牛酒劳尚于绵竹。王敦、辛冉并说尚曰:“特等流人,专为盗贼,急宜枭除,可因会斩之。“尚不纳。冉先与特有旧,因谓特曰:“故人相逢,不吉当凶矣。“特深自猜惧。

三月,尚至成都。汶山羌反,尚遣王敦讨羌,敦败,死之。

秋九月,有符下秦、雍州,凡流人入汉川者,皆下所在召还。又遣御史冯该、张昌督之。特兄辅素留乡里,托言迎家,既至蜀,谓特曰:“中国方乱,不足复还,“特以为然,乃有雄据巴、蜀之意。朝廷以讨赵廞功,拜特宣威将军,封长乐乡侯,流为奋威将军、武阳侯。玺书下益州,条列六郡流人与特协同讨廞者,将加封赏。会辛冉以非次(犹破格)见征,不顾应召,又欲以灭廞为己功,乃寝朝命,不以实上。众咸怨之。罗尚遣从事催遣流人,限七月上道,辛冉性贪暴,欲杀流人首领,取其资货,乃移檄发遣。又令梓潼太守张演于诸要施关(即设立关卡),搜索宝货。特等固请,求至秋收。流人布在梁、益,为人佣力,及闻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不知所为。又知特兄弟频请求停,皆感而恃之。且水雨将降,年谷未登,流人无以为行资,遂相与诣特。特乃结大营于绵竹,以处流人,移冉求自宽。冉大怒,遣人分榜通逵(犹通途),购募特兄弟,许以重赏。特见,大惧,悉取以归,与骧改其购云:“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阎、赵、杨、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赏百匹。“流人既不乐移,咸往归特,骋马属鞬,同声云集,旬月间众过二万。流亦聚众数千。特乃分为二营,特居北营,流居东营。

辛冉遣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等潜率步骑三万袭特营。罗尚闻之,亦遣督护田佐助元。特素知之,乃缮甲厉兵,戒严以待之。冬十月,元等至,特安卧不动,待其众半入,发伏击之,杀伤者甚众,害田佐、曾元、张显,传首以示尚、冉。

于是六郡流人推特为主。特命六郡人部曲督李含、上邽令任臧、始昌令阎式、谏议大夫李攀、陈仓令李武、阴平令李远、将兵都尉杨褒等上书,请依梁统奉窦融故事,推特行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弟流行镇东将军,以相镇统。于是进兵攻冉于广汉(县)。冉众出战,特每破之。尚遣李苾、费远率众救冉,惮特不敢进。冉智力既窘,出奔江阳。特入据广汉,以李超为太守,进兵攻尚于成都。先遣阎式遗尚书,尚览书,知特等将有大志,婴城固守,求救于梁、宁二州。于是特自称使持节、大都督、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一依窦融在河西故事。兄辅为骠骑将军,弟骧为骁骑将军,长子始为武威将军,次子荡为镇军将军,少子雄为前将军,李含为西夷校尉,含子国离、任回、李恭、上官晶、李攀、费佗(他)等为将帅,任臧、上官惇、杨褒、杨珪、王达、麹歆等为爪牙,李远、李博、夕斌、严柽(cheng一声)、上官琦、李涛、王怀等为僚属,阎式为谋主,何世、赵肃为腹心。时罗尚贪残,为百姓(所)患,而特与蜀人约法三章,施舍振贷,礼贤拔滞,军政肃然。百姓为之谣曰:“李特尚可,罗尚杀我。“尚频为特所败,乃阻长围,缘(合)水作营,自都安至犍为(即武阳)七百里,与特相距。

建初元(302)年夏五月,河间王颙遣督护衙博、广汉太守张征(一名微)讨特,南夷校尉李毅又遣兵五千助尚,尚遣督护张龟军繁城,三道攻特。特命荡、雄袭博。特躬击张龟,龟众大败。荡又大破博军,博还于关中。

特自称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大将军、大都督,改年,赦其境内。秋八月,进攻张征(于德阳),斩之。以骞硕为德阳太守,硕略地至巴郡之垫江。

特之攻张征也,使李骧与李攀、任回、李恭屯军毗桥,以备罗尚。尚遣军挑战,骧等破之。尚又遣数千人出战,骧又陷破之,大获器甲,攻烧其门。流进次成都之北。尚遣将张兴伪降于骧,以观虚实。时骧军不过二千人,兴夜归白尚,尚遣精勇万人衔枚随兴夜袭骧营。李攀逆战死,骧及将士奔于流栅,与流并力回攻尚军。尚军乱,败还者十一二。

晋梁州刺史许雄遣军攻特,特陷破之。冬十一月丙戌,晋复置宁州,以李毅为刺史。

二(303)年春正月,特潜渡江进击罗尚,破尚水上军,遂逼成都。蜀郡太守徐俭以小城降,特以李瑾为蜀郡太守以抚之,惟取马以供军,馀无侵掠。罗尚据大城自守。流进屯江西,尚惧,遣使求和。

是时蜀人危惧,并结村堡,请命于特,特遣人安抚之。益州从事任明说尚曰:“特既凶逆,侵暴百姓,又分人散众,在诸村堡,骄怠无备,是天亡之也。可告诸村,密克期日,内外击之,破之必矣。“尚从之。明先伪降特,特问城中虚实,明曰:“米谷已欲尽,但有货帛耳。“因求省家,特许之。明潜说诸村,期以二月十日同击特,诸村悉听命。还报尚,尚许如期出军,诸村亦许一时赴会。

晋荆州刺史宋岱、建平太守孙阜救尚。阜已次德阳,特遣荡督李璜助任臧距阜。二月,尚遣大众奄袭特营,连战二日,众少不敌,特军大败,收合余卒,引趣新繁。尚军引还,特复追之,转战三十余里,尚出大军逆战,特军败绩,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在位二年。子雄称王,追谥特景王,及即帝号,追尊曰景皇帝,庙号始祖。

特既死,蜀人多叛,流人大惧。特弟流与兄子荡、雄收遗众,还赤祖,流保东营,荡、雄保北营。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流字玄通,特第四弟也。少好学,便弓马,东羌校尉何攀称流有贲育之勇,举为东羌督。及避地益州,刺史赵廞器异之。廞之使庠合部众也,流亦招乡里子弟得数千人。庠为廞所杀,流从特安慰流人,破常俊于绵竹,平赵廞于成都。朝廷论功,拜奋威将军,封武阳侯。

特之承制也,以流为镇东将军,居东营,号为东督护。特常使流督锐众,与罗尚相持。特之陷成都小城,使六郡流人分口入城,壮勇督领村堡。流言于特曰:“殿下神武,已克小城,然山薮(sou三声)未集,粮仗不多,宜录州郡大姓子弟以为质任,送付广汉,絷(质)之二营,收集猛锐,严为防卫。“又书与特司马上官惇,深陈纳降若待敌之义。特不纳。

时宋岱水军三万,次于垫江,前锋孙阜破德阳,获骞硕,太守任臧等退屯涪陵(即涪城)。

三月,罗尚遣督护常深军毗桥,涪陵人药绅等亦起兵助深等。流身率荡、雄攻深栅,克之,深士众星散。初,流既出,尚牙门左氾、黄訇(hong一声)、何冲三道乘虚攻北营,氐苻成、隗伯在营中,叛应之。荡母罗氏擐甲拒战,伯手刃伤其目,罗氏气益壮。营垂破,会流等破深,引兵还,与冲等战,大破之,成、伯帅其党突出诣尚。流等乘胜追至成都,尚闭门自守,荡驰马追击,触倚矛被伤死。流以特、荡并死,而岱、阜又至,甚惧。(新都?)太守李含又劝流降,流将从之。雄与李骧迭谏,不纳,流遣子世及含子胡质于阜军。胡兄含子离闻父欲降,自梓潼驰还,欲谏不及,退与雄谋袭阜军,曰:“若功成事济,约与君三年迭为主。“雄曰:“今计可定,二翁不从,将若之何?“离曰:“今当制之,若不可制,便行大事。翁虽是君叔,势不得已,老父在君,夫复何言!“雄大喜,乃共说流人曰:“吾属前已残暴蜀民,今一旦束手,便为鱼肉(矣)。惟有同心袭阜,以取富贵耳!“众皆从之。雄遂与离袭击阜军,大破之。会宋岱卒于垫江,荆州军遂退。流甚惭,由是奇雄才,军事悉以(委托)任之。

复攻尚军。尚保大城。雄渡江害汶山太守陈图,遂入郫城,秋七月,流移营据之。三蜀百姓并保险结坞,城邑皆空,流野无所略,士众饥困。涪陵人范长生资给流军粮,流军复振。

流素重雄有长者之德,每云:“兴吾家者,必此人也。“敕诸子尊奉之。九月,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即李骧)高明仁爱,识断多奇,固足以济大事,然前军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军,以为成都王。“遂死,时年五十六。诸将共立雄为主。雄即尊号,追谥流秦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