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后燕列传·子嗣(垂诸子宝诸子)

●高阳王隆。前秦末,从垂起兵,拜冠军大将军。

从围苻丕于邺城,与丕将邵兴战于襄国,大破之。别讨赵栗,平赵郡。与弟卫将军麟徇渤海、清河,讨蔡匡于绛慕。会晋泰山太守任泰潜师救匡,至匡垒南八里,燕人乃觉之。诸将以匡未下而外敌奄至,甚患之。隆曰:“匡恃外救,故不时下。今计泰之兵不过数千人,及其未合,击之,泰败,匡自降矣。“乃释匡击泰,大破之,斩首千馀级。匡遂降。

垂即尊号,封隆高阳王。

东徇平原。与张愿战于瓮口,大破之。进军历城,青、兖、徐郡县壁垒多降。

又讨张申、王祖,军于合口。太原王楷、赵王麟亦将兵会,击王祖,破之。隆欲追之,楷、麟曰:“王祖老贼,或诈走而设伏,不如俟明。“隆曰:“此白地群盗,乌合而来,徼幸一决,非素有约束,能壹其进退也。今失利而去,众莫为用;乘势追之,不过数里,可尽禽也。申之所恃,惟在于祖,祖破,则申降矣。“乃留楷、麟守申垒,隆与平幼分道击之,比明,大获而还,悬所获之首以示申。申出降。

代兄辽西王农为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幽州牧,建留台于龙城,以隆录留台尚书事。又以护军平幼为征北长史,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并兼留台尚书。

北平人吴柱聚众千馀反,立沙门法长为天子。破北平郡,转寇广都,入白狼城。隆方葬夫人,郡县守宰皆会之。众闻柱反,请隆还城,遣大兵讨之。隆曰:“今闾阎安业,民不思乱。柱等以诈谋惑愚夫,诱胁相聚,无能为也。“遂留葬讫,遣广平太守、广都令先归,继遣安昌侯进将百馀骑趋白狼城。柱众闻之,皆溃;穷捕,斩之。

时兄太子宝伐魏,大败而还,召隆将龙城兵会于中山。遂随帝伐魏,与辽西王农为前锋。是时,燕兵新败,皆畏魏,惟龙城兵勇锐争先。因袭魏平城,克之。

宝嗣位,以隆领右仆射。讨叛臣平规于高唐,东土之民,素怀隆惠,迎候者属路。隆进军临河,规弃城而遁。隆遣建威慕容进等济河追之,斩规于济北。会魏军攻中山,隆守南郭,帅众力战,魏不能克。

魏围中山既久,城中将士皆思出战。隆言于宝曰:“涉珪虽屡获小利,然顿兵经年,凶势沮屈,士马死伤大半,人心思归,诸部离散,正是可破之时也。加之举城思奋,若因我之锐,乘彼之衰,往无不克。如其持重不决,将卒气丧,日益困逼,事久变生,后虽欲用之,不可得也,!“宝然之。而麟每沮其议,隆成列而罢者,前后数四。

魏复围中山。燕将士数千人俱自请于宝曰:“今坐守穷城,终于困弊,臣等愿得一出乐战,而陛下每抑之,此为坐自摧败也。且受围历时,无他奇变,徒望积久寇贼自退。今内外之势,强弱悬绝,彼必不自退明矣,宜从众一决。“宝许之。隆退而勒兵,召诸参佐谓之曰:“皇威不振,寇贼内侮,臣子同耻,义不顾生。今幸而破贼,吉还固善;若其不幸,亦使吾志节获展。卿等有北见吾母者,为吾道此情也!“乃被甲上马,诣门俟命。麟复固止,众大忿恨,隆涕泣而还。

宝以中山难以自固,欲还龙城,隆曰:“先帝栉风沐雨以成中兴之业,崩未期年而天下大坏,岂得不谓之孤负邪!今外寇方盛而内难复起,骨肉乘离,百姓疑惧,诚不可以拒敌;北迁旧都,亦事之宜。然龙川地狭民贫,若以中国之意取足其中,复朝夕望有大功,此必不可。若节用爱民,务农训兵,数年之中,公私充实,而赵、魏之间,厌苦寇暴,民思燕德,庶几返旆,克复故业。如其未能,则凭险自固,犹足以优游养锐耳。“宝曰:“卿言尽理,腾一从卿意耳。“

宝后欲从清河王会于蓟城。辽东高抚,善卜筮,素为隆所信厚,私谓隆曰:“殿下北行,终不能达,太妃亦不可得见。若使主上独往,殿下潜留于此,必有大功。“隆曰:“国有大难,主上蒙尘,且老母在北,吾得北首而死,犹无所恨。卿是何言也!“乃遍召僚佐,问其去留,唯司马鲁恭、参军成岌愿从,馀皆欲留,隆并听之。

复从宝东向龙城,为魏兵所追。隆从清河王会战,大破之。隆又独追数十里而还,谓故吏留台治书阳璆曰:“中山城中积兵数万,不得展吾意,今日之捷,令人遗恨。“因慷慨流涕。

俄而会遣人弑隆于帐下。谥曰康王。子崇嗣位。

有顷,宝欲率龙城兵取中山,长上段速骨、宋赤眉等因众军之惮役也,遂作乱。速骨等隆旧队,共逼立崇为主,杀乐浪王宙、中牟公段谊及宗室诸王。河间王熙素与崇善,崇拥佑之,故独得免。

宝奔还龙城,速骨攻之,尚书兰汗亦阴与通谋。城中留守兵少,长乐王盛徙内近城之民,得丁夫万馀,乘城以御之。速骨等同谋才百馀人,馀皆为所驱胁,莫有斗志。会辽西王农夜奔速骨,明旦,速骨等攻城,城上拒战甚力,速骨之众死者以百数。速骨乃将农循城,农素有忠节威名,城中之众恃以为强,忽见在城下,无不惊愕丧气,遂皆逃溃。速骨入城,纵兵杀掠,死者狼籍。宝及龙城百官轻骑南走。

长上阿交罗,速骨之谋主也,以崇幼弱,更欲立农。崇亲信〈鬲〉让、出力犍等闻之,杀罗及农。速骨即为之诛让等。兰汗又杀速骨,复废崇。昭武王盛执政,崇及弟乐平公澄坐马勤事赐死。由是隆嗣遂绝。

●赵王麟,小字贺麟,垂之末子也。初,垂谋亡奔秦,麟屡尝告变于燕,立杀其母(盖为可足浑氏),然犹不忍杀麟,置之外舍,希得侍见。

秦末,从起兵,拜抚军大将军。及杀苻飞龙,麟屡进策画,启发垂意,垂奇之,宠待遂与诸子均。

助乐浪王温徇冀州,拔常山、中山,威声大振。因留屯中山。与兄辽西王农袭翟辽于无极,大破之。因共攻翟真,拔其承营外郭。徙屯信都。与兄高阳王隆徇渤海、清河,执渤海太守封懿,因屯历口。共攻蔡匡于绛慕,别攻秦将王兖于博陵,皆克之。

及垂即位,以麟为卫大将军,封赵王。垂复南略地,以麟为尚书右仆射,副兄太子宝守中山。

丁零鲜于乞保曲阳西山,闻垂南伐,出营望都,剽掠居民。麟自出讨之,诸将皆曰:“殿下虚镇远征,万一无功而返,亏损威重,不如遣诸将讨之。“麟曰:“乞闻大驾在外,无所畏忌,必不设备,一举可取,不足忧也。“乃声言至鲁口,夜,回趣乞,比明,至其营,掩击,擒之。

从讨温详于历城,隆曰:“温详之徒,皆白面儒生,乌合为群,徒恃长河以自固,若大军济河,必望旗震坏,不待战也。“垂从之。详遁走,遂克历城。

魏以内难求救,屡遣麟赴之,魏赖麟得存。麟归,因言于垂曰:“臣观拓跋珪举动,终为国患,不若摄之还朝,使其弟监国事。“垂不从。后果有魏难。

又讨王敏于上谷,斩之。与太原王楷等会破刘显,悉收其部众,获马牛羊以千万数。击许谦于代郡,破之。复与高阳王隆会兵于合口,击张申、王祖,皆降之。破贺讷于赤城,禽之,降其部落数万。

宝嗣位,以麟领尚书左仆射。及魏陷并州,将入寇,麟曰:“魏今乘胜气锐,其锋不可当,宜自完守设备,待其弊而乘之。“于是修城积粟,为持久之备,使军事动静悉以委麟。

魏攻中山,不克,别攻信都。遣麟袭杨城,斩魏兵三百余人。魏复攻中山,尚书慕容皓谋立麟,事发,出奔,麟惧不自安。城中将士欲出与魏战,麟每抑止之。后遂杀北地王精,出依丁零。麟侍郎段平子自丁零奔还,说麟招集丁零,军众甚盛,谋袭清河王会军,东据龙城。俄为开封公详所袭,脱走入山。

宝走龙城,详自立于中山,不为人情所附。麟遂袭中山,杀详,称尊号,听人四出采稆。人既饱,求与魏战。麟不从,稍复穷馁。魏兵七千袭中山,入其郛而还。麟进至泒水,为魏所败,复还中山。

其后麟又为魏败于义台,不能自立,遂弃中山奔范阳王德于邺,因说德曰:“魏既克中山,将乘胜攻邺,邺中虽有蓄积,然城大难固,且人心恇惧,不可守也。不如南趣滑台,阻河以待魏,伺衅而动,河北庶可复也。“时鲁阳王和镇滑台,亦遣使迎德,德许之。

德称燕王,以麟为司空、领尚书令,俄而麟复谋反,为德所诛。

●阳平王柔,初在西燕军中,率从子盛、会自并州来奔,封阳平王,使镇襄国。卒,谥曰孝王。

●勃海王朗、博陵王鉴。皆或为段速骨所杀。

宝子盛、会、元、策。

●清河公会,宝庶次子也。与叔父柔等俱在慕容永军,自并州奔垂,封清河公。会有雄略,垂深奇之。及宝之北伐,使会代摄宫事,总录、礼遇一同太子,所以见定旨也。垂之伐魏,以龙城旧都,宗庙所在,复使会代高阳王隆录留台事,领幽州刺史、镇龙城,委以东北之重,高选僚属以崇威望。海阳令平翰反,向龙城,会遣东阳公根击破之。

垂临死顾命,以会为宝嗣,而宝宠爱少子濮阳公策,意不在会。宝庶长子长乐公盛自以同生年长,耻会先之,乃盛称策宜为储贰,而非毁会焉。宝大悦,乃访赵王麟、高阳王隆,麟等咸希旨赞成之。宝遂与麟等定计,立策母段氏为皇后,策为皇太子,盛、会进爵为王。会闻之,心愠怼。

章武王宙奉垂丧至龙城,宝诏宙悉高阳王隆参佐、部曲、家属还中山,会违诏,多留部曲不遣。宙年长属尊,会每事陵侮之,见者皆知其有异志矣。

会闻魏军东下,表求赴难,宝许之。会初无去意,使库辱官伟、馀崇将兵五千为前锋,伟等顿军卢龙塞,百日不进。宝怒,累诏切责;会不得已,以治行简练为名,复留月馀。会伟等通路,会乃上道徐进,达于蓟城。

及宝弃中山北奔,会倾身诱纳,缮甲厉兵,步骑二万,列阵而进,迎宝蓟南。宝分其兵给农,隆等。会以策为太子,有恨色。宝以告农、隆,俱曰:“会一年少,专任方事,习骄所致,岂有他也。臣当以礼责之。“宝虽从之,然犹诏解会兵以属隆,隆固辞;乃减会兵分给农、隆。又遣西可公库傉官骥帅兵三千助守中山。

幽平之士皆怀会威德,不乐去之,咸请曰:“清河王天资神武,权略过人,臣等与之誓同生死,感王恩泽,皆勇气自倍。愿陛下与皇太子、诸王止驾蓟宫,使王统臣等进解京师之围,然后奉迎车驾。“宝左右皆害其勇略,谮而不许,众咸有怨言。

及宝东徙龙城,为魏军所追,宝不欲战,会曰:“臣抚教士卒,惟敌是求。今大驾蒙尘,人思效命,而虏敢自送,众心忿愤。《兵法》曰:'归师勿遏。'又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我皆得之,何患不克!若其舍去,贼必乘人,或生馀变。“宝乃从之。会整陈与魏兵战,农、隆等将南来骑冲之,魏兵大败,追奔百馀里,斩首数千级。

会既败魏兵,矜很滋甚;隆屡训责之,会益忿恚。会以农、隆皆尝镇龙城,属尊位重,名望素出己右,恐至龙城,权政不复在己,已知终无为嗣之望,乃谋作乱。

左右劝宝杀会,侍御史仇尼归闻而告会曰:“左右密谋如是,主上将从之。大王所恃唯父母也,父已异图;所杖者兵也,兵已去手,进退路穷,恐无自全之理。盍诛二王,废太子,大王自处东宫,兼领将相,以匡社稷。“会不从。

宝谓农、隆曰:“观会为变,事当必然,宜早杀之。不尔,恐成大祸。“农曰:“寇贼内侮,中州纷乱,会镇抚旧都,安众宁境,及京师有难,万里星赴,威名之重,可以振服戎狄。又逆迹未彰,宜且隐忍。今社稷之危若缀旒(liu二声,比喻君主为臣下挟持,大权旁落)然,复内相诛戮,有损威望。“宝曰:“会逆心已成,而王等仁慈,不欲去之,恐一旦衅发,必先害诸父,然后及吾。事败之后,当思朕言。“农等固谏,乃止。

会闻之弥惧,奔于广都黄榆谷。会遣仇尼归等率壮士二千余人分袭农、隆,隆是夜见杀,农中重创。既而会归于宝,宝意在诛会,诱而安之,潜使左卫慕舆腾斩会,不能伤。会复奔其众,于是勒兵攻宝。宝率数百骑驰如龙城,会率众追之,遣使请诛左右佞臣,并求太子,宝弗许。会围龙城,侍御郎高云夜率敢死士百余人袭会,败之,众悉逃散,单马奔还中山,乃逾围而入,为开封公详所杀。

●濮阳公策,字道符,年十一,美姿貌,而蠢弱不慧。宝嗣位,立为太子,封策母段氏为皇后。后与宝俱为兰汗所杀,谥曰哀王。

●城阳公元,字道光,盛既嗣位,拜卫将军。迁司徒、尚书令。河间王熙嗣位,以嫌疑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