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方才那些事,何望着细细琢磨了一下,总算是知道贾别之为何会大驾光临跑到这小戏院里来,说是看中了这中庭戏院,其实不然;他是为了来看一睹何望着那被世人疯狂追捧的盛世美颜,看看何望着到底是怎么把他比下去的。
在见到之后,贾别之心里也已有了个底。
何望着以为贾别之玩够了就会走的,但见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便又觉得贾别之好歹是名门世家出身;就算是打着要买中庭戏院的幌子,那也要装装样子见了家主后再走不是。
抱着这样的心思,何望着也就只好任由他跟着,可贾别之这措不及防的一掌打得他向前踉跄俩步,力道还不小,害得他险些就着地。
他还问出这样的问题出来,实在是让人很难忍住不出声。
何望着脾气一向都收得住,但对于贾别之他就是收不住。
贾别之见何望着停步,他也就跟着停步。
俩人就在中庭院的拐角处站着,定定地站在哪里,谁也不率先开口;若是有不明所以的人路过,一定以为那是发生了什么事,这空气实在是静得可怕。
少顷,贾别之明白何望着话里的意思,竟难得正经道:“我家就我和我老爹俩人。”
何望着本不期望他能回答出什么好听的话,或是说,何望着正等着他阴阳怪气的回答。但听他这好似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回答,何望着也是一愣。
这出乎意料又听着几分真情实感的回答,险些让何望着信了。可他转念一想,贾家这偌大的家业想想怎么也不可能就只有他们父子俩人啊!心里对贾别之的看法又多增加了几条。
贾别之本就不指望何望着会信,他只是随口一说;哪怕他说的是真话,也从不会有人会相信。毕竟有谁会信这偌大的贾府,荣都命脉之地,家里就只有俩口人。
先前比家产人口时,贾别之那是把贾府里里外外的都有人都算上了。就连刷马桶的和看菜园的也不曾落下,通通都算上了才没落于人后。
贾别之说完这句话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一处挂着号角铜铃的房梁角处,思绪忽然远飘,暗自思付道:“好像从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不管是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
每每贾别之只要一出现在任何的场合,人们第一反应就是他那帅气多金的自身条件、和附着加持在他身上的种种优秀技能、样样上榜的各种名誉荣耀,以及那数不清的各种房产田地。
他们总是会多想,他们会想着贾别之家里定会是那美满幸福、所有的家庭成员都举家享福欢乐、男女老少都共享那寻常人家望尘莫及的天伦之乐。
人们总是会给完美的人贴上他们心中,那个他们自认为世上所有完美的人所应该带有美好东西。
这其中家庭身世就是其中一条。
可在他们那美好的幻想下,又有谁能想到;贾家除去那些和他们还带点沾亲带故的一些关系亲故之外,他们这一脉就真的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真的就只有俩人。
这时的何望着正在想着自家师兄找自己是所谓何事,但碰上了这一遭,何望着的重心就又回到了贾别之身上。
何望着先动身,边走边问:“若是这样,那荣都的任何一户人家只要超过三口人的,那要赢你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对于这一点,贾别之心倒是放得宽,他不紧不慢地跟上何望着的脚步和他平行:
“从未有人和我比过这些,也没有人敢。”
他这莫名的自信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格自信,要是换作别人何望着挺多就是出于礼数,迎合着别人说说笑笑两句这话题也就过去了。
但说这话的人偏偏是贾别之,是领先荣都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企及的钱财地位的拥有者、是荣都趣局永远拥有热度的热门人物没有之一。
何望着道:“你告诉我难道就不怕我泄密?”
贾比之原本是负着手的,在何望着说完这句话后就改为了环胸。不急反慰道“泄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谈不上泄密。再说了,你也不会。”
俩人在经过草丛时,何望着轻笑了一声。
虽然很浅,但贾别之还是听到了。
笑声轻盈悦耳,贾别之听着以为何望着气消了,那心也大了起来。原先只敢上手拍人,现下就敢上手环起何望着那白皙且细长的天鹅颈,俩人这样的姿势看起来甚是亲密,他开颜道:“笑了?不生气了?”
何望着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首先表现出来的是出乎意外的惊恐,身体先是一僵,然后大脑飞速运转转变为淡定。他沉着脸,上手把挂在自己脖颈上那有些重量的手从肩上给扒拉了下来,好心好意劝道:“今日戏院有些繁忙,贾兄若是没有别的要紧的事的话,就请自便吧。”这言外之意就是:我还有事,你要是想待着那就待着,若是玩够了想走就走吧。
这一道逐客令下来,贾别之瞬间没了兴致。本能反应让他有些气闷,刚想转身就走,但一抬眼便看到何望着在那一脸拘谨地盯着他,似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才罢休的,这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模样让他又来了兴趣。
他故作惆怅轻叹一声后,抬头望天,做出一副‘可惜了可惜了’的遗憾表情道:“好吧好吧,既然少班主都发话了,那贾某就依你的;自便了!”
何望着见他这样也没多想,以为贾别之会依照他所说的意思去办,便放心地跨步走了。
这事好像就这么过了,何望着也因此轻松大胆地朝着前方的目的地进发。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贾别之的特殊情感,也一直在强压着那份心思与他交谈,并小心翼翼地不让他看出破绽。他曾在四下无人时偷偷看过有关于贾别之的一些日常时报,同时在贾别之参加各种雅集诗会中赢得榜首时他也会为他开心。并且在那些还没见面的日子里,他还常常设想过他们见面时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会怎样交谈、会怎样结束。
现下好了,真如愿见到了,可却不是他设想里的那个知礼谦虚,经明行修的谦谦君子。今日贾别之的言行及作为,都远远超出何望着对他原本抱有的期待;也只能说不要轻易去设想他人,更不要对他人抱有美好的期待;就算他是你心里极为特殊。
但面对自己藏在心底这许多年的人,反差就算再怎么大,谈话时多少也会有点紧张。何望着从见到贾别之的第一面开始,手心就从未干燥过。这种紧张感直到送客的那一瞬间才得已有所缓解,等他过了拐角处只剩他一人时候才是彻底的放松。
看着前方只有几步路距离的目的地,何望着心中一直憋着的一口气也终吐了出来。正当他准备往前走时,从院间旁边的一处拱门窜出一个人,跑出的那人见着何望着也不躲;倒是走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