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开头那一幕。
余轻清把刚刚那些瓶瓶罐罐的一些东西都穿在包袱里去,这是水仙婶婶先前给的。
在所有事情都解决好后,从长廊里转角处有声音转来。
“我们去找大姐姐,让她给你缠,我不会。”
余轻清赶忙闪到一旁,透过门缝,她看到俩个小小的声影牵手跑过。
五六岁的模样,一人手里拿着一团大朵红色的牡丹绒花,那绒花已有些杂乱不成形。另一个则是手握一柄略为粗糙的木剑,他们跑出长廊,消失在尽头的拐角处。
等她回过头时,水仙早已合上双眸,沉睡了过去。
好似所以事情都一如余轻清心中所想那样顺利;船开了,这船会在明日到达京都。它会一直开往京都方向。
............
现下已进黄昏,正是农作从田归家的时间。
余轻清模模糊糊中被一阵阵不可言说的声音吵醒。
在船舱里。
余轻清在一阵忽近忽远的脚步声和吵闹声中模模糊糊就醒了,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船舱门‘咣当’一声就开了。
十几名光着肩旁的粗大汉一股脑的直冲进来,为首的那位手里拿着图纸,端详了一番后瞎指挥道:“把那几个抬走,还有这几个也是。你们几个......把边上的那几箱冬枣放在那个......就放在那角落的那边空地上。来几个人,把门边的这几箱地树根也给搬了出去。”
一经得令,那十几名粗汉斗志奄奄道:“好。”
为首的那位静默一会后,又刚劲有力大声喝道:“都没吃饭吗?刚刚没休息好?”
“好!”他们又答了一遍,这回够有力。
在这生死关头,余轻清没有多加思考,拿起盖在包袱上的那粗匹花布就往自己头上披,等盖好后,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躲在另一边门扇后的水仙。
水仙早早就把那粗布斗篷穿上,遮住了眉眼以下只露出淡淡粉唇。下一刻,只见她把食指放于唇上示意余轻清不要出声。
余轻清点点头,一直缩在那个小角落里,不敢有过多动作。
四下已经在开始行动起来,搬搬抬抬,先是“咚咚”的象征性的敲击两下,而后就是“咔嗒”的物品的碰撞声和搬抬声,再是“梆梆”的两声木头敲打声。
这一通乱响,余轻清不用看也知道这场面有多杂乱,她蹲在地上,低着头、捂着双耳,想要以此来减轻周围的一切嘈杂到震耳欲聋的频频声响。
这时有人高喊:“都别磨磨唧唧的,搞快点!咱们这可不能停太长时间。来几个人!把这几箱地树根给搬到隔壁去!别放在那个那个过道上!”
那人刚说完就有人应道:“来来来,我们搬这个就好了。”
“先把这个木箱给搬下来,要不然一会它砸下来了!”
“哎呦!怎么地,就你懂啊?”
“别废话!赶紧的。”
余轻清缩在角落里,周围都是闹嚷嚷的一片。
沸天震地的、聒耳得很,她只能捂着耳朵。外面的噪嚷的声音被她隔绝在外,其中也包括那几人的对话。
而他们要搬的那几箱草药箱,就摆放在她缩在的位置偏上。
话音刚落,就有人高喊:“我去!!这有个人!!”
果不其然,这个并地方不好藏人。
余轻清面对着墙壁,背对着他们。所以在他们叫视角里,就只是看到一个披着粗布黑衣面着墙角的不知名人士。
这时的余轻清捂着耳朵,听不见外面的声;但当她抬头看向墙面时,赫然出现俩人高大魁梧的身影,就在站在她身后,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余轻清揪心得很,正当她闭上双眼,想要奉承听天由命原理之际;忽然听到几声人只有感知到疼痛时才会发出的惨叫声。
水仙身形及快,一个闪身、一个快步向前来到余轻清身后,再抬脚,只听“蹦”的一声,余轻清身后那个高喊的人一下就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一个木箱上。
那木箱不堪重负一下子就被砸得稀碎,里面的一些瓶瓶罐罐也都散乱摔了出来,掉在船板上后再滚落向为首的那位船长脚踝边才停下。
水仙压低声音对余轻清道:“先出去。”
余轻清离门口不远;起身后再侧个身走几步就能出去。
她起身刚想往门口跑,想想又觉得就这样跑了有点不厚道,她小声试问:“要不,我在这陪着你?”
他们背对着背,水仙把青木剑从身前递到身后给了她,对她照例低声道:“不用,拿着,上甲板上等我。”余轻清顺势低头,那把剑柄就贴靠在她的手肘处,她心一横、一把抓过。
她相信她能搞定,那船舱太小,一打起来躲都没地方躲,就算不受伤,也会搞得水仙分心。既然这样倒不如出去等;反正这船上除了体型较大的船夫仆人之外,也还是有些跟着主人家一同出货的客卿。等到了甲板上,只要找个角落站着不动;当是在看风景,一般没有人会去打扰。
而此时那个被踢飞的粗糙大汉,已经被同行扶起。余轻清背对着他们,所以她看不到身后的一片狼藉,和正虎视鹰瞵充满着敌意的豺狼们。
她道:“好的。”
在她跨步跑出门的那一刻,身后的门“蹦”的一声关上了。
余轻清刚跑出两步,里面随之而至的是各种撞击声,木板断裂声和兴奋喊叫声。再有一会,就出现了哀嚎,最后回归平静如常。
余轻清跑出长廊来到那个拐角处,顺着楼梯往上爬到甲板上。刚爬上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直冲味觉神经。
甲板上寂静无声,并不是说没有人。
可以说;都是人。
他们统一黑衣,带着斗笠,蒙着面,人手一把冰冷刺骨长剑。长剑拔出,直垂下地,尚有余温的新鲜血液从剑身划落直到剑尖,滴落在深黄色的甲板上。
不仅甲板上有人,大约还有十五个黑衣人沿着主甲板的周围站立,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另外的其他十五个人分别分布在首楼甲板,尾楼甲板,顶中板,驾驶台甲板上。
余轻清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他们全都不说话,只是站在静立于此。他们在看,在看一位被他们逼到船杆边上一位簪发散乱,白袍锦服上染血欲跳海的贵家女子。
下一刻,有一道白光向她袭去,同一时间那名女子脖颈处血花飞溅,不久便倒毙而亡。
余轻清一时就定住了,一时间心脏猛地缩紧,只觉得全身血液直冲心头,整个人更是如被抽干所有力气一般,一下就瘫坐在地。
她看到的除了那具女尸之外,还有甲板上的另外十几具尸体;或男或女都横七竖八躺在甲板上。他们个个面部朝上,眼睛翻白,口吐鲜血,颈部上有深红色划痕。在他们所躺之处,血迹成堆,大片大片深红色的血液顺着甲板的倾斜度流向余轻清的鞋底。
余轻清没知觉得缩了缩脚,向后退了退。可没退两步颈部一丝凉意袭来,一把血渍满身的剑刃直抵余轻清颈部。
她顿时觉得有些刺疼,想是割伤了。
然后,她就被人拎了起来,一把把她扔到主甲板上;在那群人之中,在那些尸体上。
余轻清僵硬抬头,只见首楼甲板上坐着一人,身后站着俩人。
坐着的那人正翘着二郎腿,无比专注认真剥桔子;他把它一分为二地掰开,而后再一半一瓣慢慢抠出。抠出后,他还要一点点地把桔肉上的桔络给撕开,等剥好后他又不吃,而是把那些已经剥好的都放在一个站在他身旁的侍卫的手里端着的银盘里。
面具男慢斯条理道:“这桔子太酸了,我不喜欢。”
这有些傲慢带点撒娇的小孩语气,和他藏在面具下那几条狰狞丑陋的刀巴一点也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