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轻清先前在找不到水影时,问过几个小道士。刚要开口,那些个小道士都是统一姿势纷纷向她摆摆手,表示自己在忙。要不然就是‘不清楚’‘不知道’等敷衍应答;人家都这样表示了,哪还有一直去缠着人家的道理。余轻清见询问无望,也就只能自己找了。
说起来,认识余策的人可能有很多,但认识余轻清的可能也就几个。
原因就是,在这个年代,一般家里有点条件的不会让自己女儿轻易漏面,出门有车辇,回府就关门的。就算是出了街,出了门,可大街上的马车步撵多的是,谁知道你是哪家的。就算是认识的,那也是他们圈里相熟的几个。
寻常人家除了能住近点的,就有幸能认得几个哥儿,几个姐儿的。但能在同一个地方相遇的几率也是很小的。
再说了,这旅州又不止她一家姓余的,你到大街上随便叫唤一嗓子,也是有人应的。
再加上这天都黑了,就算是余轻清四处跑,不仔细看,也没人认得。
不过,辛而还有位妇人能认得她。也幸好那位婶婶刚好知道她们要找的人,更重要的事,她知道她们要找的人去了哪。
想到这,余轻清望向树梢枝头。
看着那暗绿的树叶在皎白的月光中静静地树立着,可能有风吹过时它才会随风轻轻摇晃两下。长在树梢上的大片小片叶子还未到枯萎衰败的时节,所以也不会衰落。它就紧紧依偎紧粘枝头,不会掉落到地上,不会沾染这世间复杂的各种烦杂琐事。
这回该成礼提出疑问了,他道:“你的反应这么大,是没想到自己落水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吗?”
这确实是真的有震惊到她,她正面回道:“确实有点。”
水仙听完,不再迟疑,一把上拉起余轻清转身就去找人。
水仙道:“我们去找她,让她把那天见到的事情说清楚。”
余轻清稍稍一愣,脑子灵光一闪道:“好。”
成礼他们都安排好了,便起身昂首向她们鞠了一礼,并道:“那俩位妹妹先去找刚刚那位婶婶。成礼就在此等候监寺道长,等晚些时,我们就在先前的铜鼎处会合。”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人送到西’,再说了,成礼也从来没有帮人帮到一半就跑的情况发生过。这次就先把余家的事情先搞定先,再谈别的事。
余轻清回头向他扬起了手道:“好,有劳成师兄了,那我们稍后在铜鼎那里集合。”
这次换水仙牵着余轻清一溜烟地就直奔前院,俩人一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水仙一心只想着要找人,根本无心留意余轻清跟在她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挣扎着:是先去找那位婶婶了解当日原主落水的情况好呢?还是先去找水影好呢?
当然了,她选了后者。
直到经过一小院时,余轻清定住,挣脱了水仙一直牵着的手。随着自己手心一空水仙先是身形一愣,回过头看着她,正要问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恢复了平静不语。
刚刚她只一心想着要找人了,就忘记了她是牵着余轻清的手出来的。要不是余轻清抽回了手,她还真的可能会一直牵着她的手去到前殿。
虽说俩个女孩子牵着手也没什么,但余轻清总觉得怪怪的。不过她也没多想,就是觉得这里四下无人,是个可以说事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的。
水仙四处张望,确认四周无异常,就问:“这里有问题?”
余轻清摇摇头,小声道:“我们先别去前殿了。”
水仙疑惑不解,不知所以地看着她。
这回轮到余轻清牵起她的手了,余轻清把她拉到一处小石山后面。
水仙属实被她这奇奇怪怪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见她一副正经严肃的认真模样,也只能跟着她走。
她道:“怎么了?这有问题?”
“有!”
“什么?”
余轻清见时机已然成熟,把刚刚的话都告诉了她。
水仙道:“那你怎么不一并告诉成礼,还让他在哪里等道长师傅?”
余轻清道:“刚刚是太震惊了,没反应过来嘛。而且后来一想这道观在此都有百年有余了,从为听说过有拐人这一现象啊。”
少顷,水仙道:“所以你是想……”
余轻清道:“说不定他们是俩批人是伪装的,我们先找然后看一下他那边会问出什么线索。”
水仙道:“……随你。”
水仙则被她盯着有些紧张,凝目不语、轻咳了两声,后退两步。
等星眼闪烁,明月当空之时,在高高低低,纵横交错、重叠有序的房檐上,有一道纤细的黑影在来回穿梭,一会出现在东面,一会闪现在西角。
而这会的余轻清正走在一条种满花草的小道上,她边走还边回头望,弯着腰将手放到嘴边小声叫着水影。
就在刚刚,俩人在一起商定:分开找人。但这天黑路叉的,没走两步余轻清很成功的把她自己给拐迷路了。
最后来到一处看起来慌费了很久的院子,那张开着的大门随风摇拽吱呀吱呀的乱叫着。
不知怎么的,她就莫名被吸引了过去,没走两步就开始乱喊。
这里阴风阵阵,还冷飕飕的,随着的还有一股浓重湿潮的腐木和陈年旧土味。四周都是破败不堪的房瓦白墙,那上面还斜挂着许多歪歪斜斜的烂布破窗,就连脚下杂草也长到了脚踝处。在角落的暗角里成群扎窝的老鼠叽叽喳喳叫着,在一片碎瓦上胖瘦俩只黑鼠两尾又扑又打的,相互追赶,直到胖的把瘦的推下石阶,那瘦的滚下石阶后抬起前脚还想要爬上去,奈何腰粗腿短两只细小前腿用力向上一扑,因为上不去后脚悬空在阶面上胡乱抓划着,试了几下无果后干脆就在那趴着一动不动。
余轻清看着这些景象只觉得心慌,又想着叫了那么些久也不见个动静转头就往回跑去。穿着的鞋早就沾满了尘土草屑,鞋袜也湿了大半,余轻清刚回头走了俩步心底又很不甘,都到这了不看看再走岂不可惜,心一横眼一闭转身往里面走去一间间的慢慢找。
过了一会,她找遍了整个东面也没见有什么异常,除了一推被遗弃没用的家具桌椅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再次回到中心空地时,余轻清被正前方的一座荒废已久的空殿吸引,不多想她直接堆开了门。
随着‘吱吖’一声从外至内被推开了。
一股冷气直扑面而来,余轻清倒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冷颤顺带起了一身鸡毛。
“你来这里干什么?”
“谁!”余轻清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身后。
“跑那么偏,不怕出事吗?”那人跨步走近和她并排。
余轻清幽怨般地拍了她手臂一掌,埋怨道:“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怎么神出鬼没的,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水仙移过眼不再看她,另抬头看向那神坛上供奉着的一尊笑面佛,双手环胸沉吟道:“屠行先祖......”
余轻清没听清:“什么祖?”
水仙道:“你不知道?”
余轻清直摇头。
水仙一脸‘我不信’的神情看着余轻清,余轻清看懂了,她解释道:“我真不知道,你说啊!”
一座没有屋顶的宫殿内,有一座被人们遗忘的神像;它和那些人身狐狸面的佛不一样,那是一个完整的人面慈面观音像,以朱砂点额、面带微笑,闭着眼,手合十,旧得很。因为无人清理它从上到下都挂满了死沉严实蜘蛛网,供奉台上本该有的贡品也不知所踪,碗里满是厚重的灰土和被打翻的香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