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天下的父母都一样,为你计深远的同时也不忘了对你蒙以养正。
这不,刚回府里的余轻清前脚刚过门槛后脚还没来的及抬步,就见余策站在前面负着手背对着她站着;周身那股黑沉的气压正在慢慢扩散。余轻清咽了咽口水,小步向前小声叫唤道:“爹爹......”
听闻,余策回头侃然正色看着她。
余轻清:“呃......”
这时已是日落西沉之际。
祠堂内,一前俩后跪着三人,供桌上供奉着祖牌的香火冉冉升起、飘飘渺渺的若隐若现。也因为是傍晚,阳光光线透过复杂繁琐的镂空花格窗直射进祠堂里,形成了数根大小不一由香火烟气包裹着的丁达尔效应,把本就有光亮的祠堂又曾加了几道金黄色的光线。
余轻清呆呆看着红肿的手心,回想着余策手拿着那三尺宽的戒尺毫不留情的就往她手心打,力道是真重;前些天刚结痂的伤巴现在又红痛肿胀起来。
在跪祠堂时余轻清也不闲着,从水影的描述中她大概知道原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原主其人,从小就才气不凡,聪明、机灵,也是学医学药的好苗子。在学医的圈子里小小年纪也是算是较为出众的,所以常常有人对她进行赞美夸奖。她在这种夸赞中迷失了自己,变得气傲心高、自命不凡。
在她长到了能说会道、能为自己辩解的年纪,便倚财仗势自己父亲与县令是同窗的交情,自己非要认县令做干爹。
而县令早就也有要认余策儿女当干儿女的想法,只不过碍着柳氏,这个愿望也就落空了。现下可是余轻清自己想要认县令当干爹的,那不就正中人家下怀,不多加犹豫当场就欣然同意了。
柳氏为此有好一段时间都不怎么搭理她这个女儿。
可原主对此也显得不毫不在乎,更是仗着二哥哥和县令的疼爱,私下各种嚣张、不讲道理,还喜欢到处瞎编排,一到长辈面前就开始卖乖、扮弱,事事都是一服‘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心为别人着想的懂事模样,总是一服我没关系的样子’。
然而她本性是半点亏也不会吃的,其实不想吃亏也没什么,但她自己既不想吃亏又想从别人那里占到便宜,想得到一些好处的奇怪心里。
总而言子,原主就是那日如里家小姐里木木所说的别无二致,她就是喜欢装相、扮乖,又极其地个人主义,为了一己私利能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余轻清听完水影的讲述,暗暗分析道:“这么分析看来,是不是那名为‘端丰’的人曾经得罪过原主?”
余轻清又问水影,俩人之前是不是有过节。
水影答:“有的。”
余轻清又问:“是为了什么?”
水影答:“因为......一个黑檀木笔筒。”
余轻清道:“就只是因为这个?那木笔筒有什么特别吗?”就因为一只黑檀木笔筒?以至于要闹到下药的地步?!
水影答:“......也不全是因为那个木笔筒,还有......”
水仙用手肘碰了碰水影道:“你支支吾吾的干嘛?”
水影看向水仙,一服‘你不懂’的表情,余轻清也不想等水仙的下一句,言简意明直接道:“说下去。”
水影谨慎道:“端丰小姐平常和成礼少爷走得比较近......”
沉默。
“小姐多次和端丰小姐起冲突都因为......端丰小姐和成礼少爷走得近。那个,黑檀木笔筒,是儒执书让成礼少爷交给端丰小姐的......小姐以为那是成礼少爷送给端丰小姐的礼物。所以就......”
“说完。”余轻清合眸深吸了口气又放松下来,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一般。
水影低声说道:“就......开始有意无意的针对端丰小姐。”
余轻清没听到‘给端丰小姐下药’这几个字眼有点意外,立马转身看着水影问:“那下药的事呢?!”
水影茫然的看着余轻清,突然行起大礼来,额头碰地、发出异响,说:“这个奴婢真的不知晓。奴婢是从小陪着小姐一同长大的,绝对不会对小姐有所隐瞒的。下药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一旁的水仙看见水影行起大礼也有些迷糊,对水影不解道:“你不知道?那怎会有人怪到小姐身上?”
余轻清也在等水影回答,心道:“这难道真的是栽赃陷害?最好是这样,那我就不用背负着给人下药的罪恶名声了,现在就没事啦。。”这么一想,余轻清心情又大好起来,转身跪了来起来。
不是余轻清对这事不在意,而是她自己都属于一种失忆状态——余策说是因头部受到重撞,才形成的。就像里木木说的:她是从桥上摔下后,脑袋砸到了船头上才出的事。而且追查这下药陷害的事也用不着她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瞎操心,余家的人自会帮她搞定。
半响,余轻清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样,又转过身来问水影。
“那苗木呢?”
从清醒来到现在,在她跟前晃悠只有水影一人,从未见过有叫‘苗木’的侍女。要不是里木木说起,余轻清也不会知道原来原主还有另一名贴身女使。
见自家小姐突然问起自己曾经的好姐妹,水影一时红了眼,愣是过了好一会才答的出话来,她说:“小姐出事那日,是苗木陪着的......那日是小姐说想去看花灯,可花灯是晚上才点灯,奴婢就劝说小姐......让小姐先抄完儒执书让小姐抄的《礼辞记》,再出看花灯也不迟。”水影说到这就哽咽住了。
余轻清收紧拳头,看着她,等她再次缓过神了。
水仙在一旁安抚她,几人都没说话。
过了半响后,水影哽咽伴随着抽搐说道:“小姐执意要去,奴婢做为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后......小姐让奴婢留在府里替小姐抄完《礼辞记》,就带着苗木去看花灯了......后来,就在奴婢在要抄完的时候......前院传来了小姐出事的消息。”
她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声又道:“奴婢赶忙跑出去......就见到二爷,抱着小姐往至阁这边跑来。小姐脸色煞白,身上都是血......奴婢当时真的吓到了,一下就瘫坐在地上。接着就看到大爷、夫人和老爷都相续过来了。”
说到这水影就再也蹦不住了,依偎在水仙的怀里抽搐起来。
水仙任由她抱着,不曾多出一言,只是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余轻清身上。
被人用这么赤裸的眼神盯着看还是很难让人忽略的,余轻清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许多东西;里面包含了许多疑惑不解,以及好奇。
祠堂里一片静寂,只有窗外的花草树木以及地面屋檐发出了细小的滴答声。不多等一会,那点点滴答声立马转变为连绵不绝的哗啦啦声。
水影细小入微的声音被雨声完全覆盖了,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在场的俩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苗木被拉入廊下,被几个婆子活活打死了。”
“在苗木被打死之前,老爷让奴婢在一旁数着数。那几个嬷嬷人手一根棍子一通乱打......奴婢真的数不过来,她们下手很快;苗木蜷缩在地上,就这样不过半响她就晕了......可是没有老爷的指令谁也不敢停下来。”
“等过了一会,等她们停下来时。地上有很多血、板子上也有,再看地上的苗木时......她已经不成形了。”
听了这许多,余轻清只想知道同为贴身女使;苗木落得如此下场,为何水影却安然无恙?
为此;余轻清小心问道:“那你呢?”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哭出声来。
等了好久她还是唧唧呜呜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无奈之下,只能先任由她去,让她把心里的情感先哭出来要紧;不管是感害怕还是觉得委屈,她能哭出一点算一点,这时候不要勉强她去做任何事。
三人在祠堂跪了这许久,直到跪满一炷香回到至阁。
雨声好像变小了;水影情绪也较为稳定了。
三人围坐在茶案上,相对无言;水仙在给余轻清擦药酒,水影已经变得平静了些许,正在一旁收拾调药。
过了半响,余轻清没有问她。她便在自顾自道:“那会原本苗木之后就到奴婢的,那几位妈妈拉抓着奴婢的手正往她们中间去。幸好这时小姐醒了,他们就把我关进柴房里,奴婢在那里待了两天两夜.......等他们放奴婢出来时,府里早早就挂上了白......老爷老爷让奴婢给小姐陪葬。那会奴婢也认命了,在小姐净完身后,奴婢就在一旁候着.......幸而小姐在那时又醒了。”
水影是家生奴,和余轻清是同时出生。她母亲是被她父亲给卖到余府的,而她也在生下水影不久后就郁郁而终。只因水影母亲名字里带有‘水’字,所以柳氏便为她提名为‘影’。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像影子一样跟着余轻清,永不离弃、永不背叛。
她们一同长大、一同咿呀学语,一起攀爬走路。等到余轻清五岁时苗木才来到她身边,也是因为余轻清出了事余策才会动怒会对她们下手。
水影说到这余轻清立马想到刚醒那会,就是这丫头第一个冲到自己前面。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万事当先,办的也是事事顺心。
柳氏见余轻清事事都只叫水影,以为余轻清离不开水影又想到了曾经自己给水影取名时的用意,就让水影暂时留了下来。
此时屋檐外雨声绵绵、滴答作响,窗外的木棉花在风吹雨打中有几朵掉落下来。
余轻清听完水影的话后,暗暗道:“如果我没过来,那现在水影早就给原主陪葬了吧。”心有余悸地对着水仙和水影语重心长道:“你们放心,若是日后我余轻清再出什么事,绝不牵连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