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休书

二楼的阁楼上,墨长临站在那儿犹如不会动的雕塑。

目光所及,那是金银扶着苏浣离开的背影。

墨长临看着苏浣上了马车,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王爷既然舍不得苏姑娘,又为何一定要放她走呢?”季晖不解。

“因为我留不住她,”墨长临如实道,“我留不住她的人,更留不住她的心。”

苏浣最终还是如愿了。

她不仅如愿离开王府,还成功要到了休书,虽然她不知道墨长临在她病好之后,好端端的,又怎么愿意给她休书了,还给得这么干脆利落,轻而易举。

她坐在马车上,手中捧着那一张休书,嘴角挂着笑,“金银,你看,我如愿了。”

“小姐,奴婢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金银埋怨道。

苏浣将那纸休书高高举起,“你看,风是自由的,雪是自由的,连呼吸也是自由的。”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金银,你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然后她低声对金银说了几句话,金银却是越听越心惊。

“小姐,这怎么能行呢?”金银反对。

“这怎么不能行啊?”苏浣反问,一脸的不以为意。

“您要了休书旁人不知道便也罢了,可是您这还要大肆宣扬出去,宣扬出去也就算了吧,还这般侮辱自己,小姐,您怎么能拿自己的名声这样开玩笑呢?”金银一万个不同意。

“我问你,”苏浣平静道:“如果苏府的人知道我被休了会怎么样?”

“那自然是要去北平王府讨个说法的,”金银不过脑子。

苏浣无语的白了她一眼,“苏府的人哪来的勇气去北平王府讨要公道啊?”

“哦,”金银虽然觉得苏浣说的有道理,“那您为何还要这么说。”

“苏府的人不敢去讨公道,那就只能把怒气往我身上撒,我若是不这样说,那苏府的人势必还会去找我,找到我之后呢,势必又想瞒天过海的把我卖去别的府中,以求富贵”,苏浣难得有耐心的解释,接着她话锋一转,“苏府的人想毁了我,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先毁了他们。”

虽然金银也觉得苏浣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有些不满道:“要奴婢说呀,您就不该求王爷给您一封休书,我看王爷对您是上了心的。”

提到墨长临,苏浣不知作和何表情,“是吗?”她问了一句,然后又接着道:他上不上心,那是他的事,我领不领情,那是我的事。我怎能因为旁人,而委屈我自己。”

“小姐,您不能这么想,”金银又苦口婆心,“人不能活得太过通透了。”

苏浣看着金银假装老练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巧了,刚好也有人告诉过我,人啊,不能活得太不通透了,不能因为看到别人对自己的一点好就一头扎进去,否则等你再想踏出来的时候,就迟了。”

金银被噎得无以反驳,就在她要下车时,忽然又听到苏浣似乎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也只有一个一生啊,如何能慷慨赠与我不爱的人,如何能让自己委屈一生呢?”

金银劝说无果,只能下车遵循苏浣的命令。

马车出京城时,经过陆府,苏浣抬头看着牌匾上的那两个大字,直到马车渐行渐远,她才在心中默念,“再见了,长安;再见了,陆子儒;再见了,我的陆-晚-川。”

苏浣回到笑春风时,何志方守在笑春风。

“东家,你们怎么……”何志方在看清苏浣时,有些惊讶。”

苏浣笑了,还笑得很开心,她一拍马车,吩咐何志方,“搬东西。”

马车上,除去她从笑春风带去的东西,还有墨长临当初赠与她的五百两银子和玛瑙翡翠。

待何志方将搬下来的东西藏好之后,苏浣才掏出袖中的休书,递给一旁的何志方过目,“你帮我看看,可有什么问题没有。”

“休书?”何志方的反应与金银知道时一样。

“嗯,”苏浣高兴的点头。

“东家,这是王爷给你的休书?”何志方又问。

“这不废话吗?要不然我揣兜里干什么?”

“东家在王府,是以苏家二小姐苏铭叶的身份还是苏浣的身份?”

“自然是以苏铭叶的身份,”苏浣被问得一头雾水。

她当初就是以苏铭叶的身份被卖入王府的,接回去后,她总不能逢人就说苏铭叶的身体被她苏浣夺了吧。

何志方看着休书,道,“东家,那您这休书,估计没什么用。”

“什么?”

“王爷写的是,休了苏铭叶,并非休了苏浣啊,旁人虽然都知道您是苏铭叶,可是王爷却知道,您叫苏浣啊,”何志方越说越小声。

“我靠,苏浣傻掉了,她当初拿到休书时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真是阴沟里翻船。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墨长临不是如此无耻之徒,届时苏铭叶跳崖自尽的消息传出去,那这世上就只剩下她苏浣一人了,大可不必担心。

苏浣离开京城不过几日,她被休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了众人的饭后谈资。

众人众说纷纭,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当日苏府为了求取荣华富贵,竟然不顾女儿的死活,将她强行嫁入北平王府冲喜。北平王回京后知道此事后盛怒,一怒之下在大年初一将苏铭叶休了,将她赶出王府,还有流言说苏铭叶被休不仅仅是因为当时不情愿嫁入北平王府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不守妇道,随意与他人勾三搭四。

苏铭叶回苏府后更是不受苏老爷待见,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跳崖自尽,至今尸首无存。

“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苏烈竟然如此狠心,将自己的女儿逼迫致死。”

“是啊,为了荣华富贵也就罢了,知道指望不上苏铭叶了,竟然就要了她的命。”

“话说这苏铭叶也是可怜人,自幼丧母,听说苏烈和苏夫人从小就不待见她。”

“可不是吗?听说她在苏府之时,过的还不如一个下人。”

……

一夜之间,苏府从人人追捧的对象变成了万人唾弃,当初有多少人上赶着巴结苏烈,现在就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苏烈此刻怒气冲天,在前厅不停走来走去,“墨长临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越说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诚如苏浣所言,怒归怒,他决计是没有勇气上王府讨个公道的。

“老爷您先别生气,”苏夫人在一旁想要宽慰他。

“不生气?”苏烈怒目而视,“当初若不是你执意要将铭叶嫁入王府冲喜,我能有今日吗?”

苏夫人此时听他这么说,脾气也是立马就上来了,“我当初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们苏府,为了康儿和泓儿有个好前程吗。”

苏烈甩手,“前程?现在呢?那你告诉我,如今你给康儿和泓儿赚来什么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