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夏自杀的那天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个是侯清人邀请朝阳去她家里做客,朝阳想到了这可能是鸿门宴,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侯清人忽然对她态度大变。
思及从前她在公司对她的照顾,朝阳还是去了。
她买了一大束雏菊,这是侯清人最喜欢的花,朝阳从电梯出来,敲了敲她家的门。
侯清人请她进来,饭已经都做好了,朝阳看了一圈,宋观并不在家,看见她的打量,侯清人主动说,“你在找宋观吗?”
朝阳顺嘴说,“是啊,他怎么不在家?”
侯清人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今天学校有个会要开,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样啊。”朝阳点点头,看她把一大束花放在了茶几底下。
“是个挺严重的事。”
“学校的?”
侯清人说没错,“你这几天没有看热搜?”
朝阳已经很久没有上网,自从开始和普拉达娜学画,她就变得忙碌起来,还在一家摄影社做实习助手,这是一份她自己很满意的工作,工资不多,一年的工资也比不上普拉达娜的一个小手包,普拉达娜叫她辞了专心学画,她却一直舍不得。
想想已经有个一个月没有去薜荔别墅,从她刺伤普拉达娜那天起,她就没敢再去找过她,普拉达娜也没来找过朝阳,两个人一条信息也没有互相发送过。
不知为什么,朝阳总觉得许士潜喜闻乐见于此。
侯清人给朝阳倒了杯酒,自己却没有喝。
朝阳不疑有他,喝光了她倒的红酒,“谢谢经理。”
“你已经不是我的下属了,不用再叫我经理,叫我清姐就行。”
朝阳摸不着头脑,她好像忽然间又变得和气些了,“你怎么了?”
朝阳直接问她,上次见到她,她就好像有很多话要和她说的样子。
“没什么事,平常没几个朋友,想起来你还在这座城市,就叫你来吃个饭而已。“
“下次我们去逛街吧,屏山津的夜市很好看,晚上还有年轻人的乐队在那边表演,很有意思的。”
侯清人皱眉,“我想我最近都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了。”
“为什么?”
“我已经休了产假,前三个月不太稳。”
朝阳吃了一惊,“你怀孕了?”
她又想起几个月前在酒吧遇见了她,“之前你还敢喝酒!这可不行,你去医院检查过没有?”
侯清人说,“那时候……我刚流产,现在又有了一个。”
她摸着自己尚未鼓起的肚子和朝阳轻声说。
朝阳嗓子发紧,她肚子里曾经也有一个小孩子,许士潜不会不知道那个孩子,但他还是选择在那个时候告诉了她真相,他不在意朝阳,正如他也不在意他自己的亲骨肉,朝阳甚至在庆幸,幸好孩子没有生下来,不然他就要面对一个冷漠的父亲。
朝阳对于她流产的痛苦感同身受,安慰说,“既然又来了一个,说明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礼物。孩子坚定地想要来到你身边,这回你要好好保护他。”
侯清人沉默半晌,说,“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朝阳犹豫片刻,“是什么事?”
“无论是什么,你都答应我好不好?”
如果朝阳真的是宋观的情人,那就和纹身对上了,如果不是,她也要试探一下。
“宋观不会照顾自己,你知道吗?”
朝阳疑惑,她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他连天然气的开关都没有摸过,他不会换拖把头,看过的资料也从来不会整理。”
朝阳现在已经彻底懵了,“没看出宋老师是这样的人。”
也许,是他太依赖妻子。
“结婚的时候,他只对我有一个承诺,他说,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你。”侯清人一笑,眼里却有泪水,“我没有想过,他的永远其实很短。”
朝阳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饭也味同嚼蜡,“这个孩子,也许可以挽留你们的感情。”
侯清人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太爱他,根本不能放弃他,不管他做了什么,在我这里,都只是一时犯错,他的错,我能原谅。”
朝阳努力想把许士潜从自己脑子里摘除,她自问做不到这一点,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许士潜。
侯清人不知是朝阳演技太高还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只好继续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朝阳隐隐觉得她似乎误解了什么。
“我该明白什么?”她问侯清人。
“宋观爱的人,是你?”
朝阳急忙摇头,“我和宋老师……没什么关系,你不要误会。”
侯清人觉得她没有撒谎,但那个纹身又要怎么解释,难道真是巧合,“我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手腕上有个猫儿刺青,和你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朝阳的脸色大变,她急忙保持镇静,“……什么猫儿纹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头一瞥,侯清人家的书架上竟有一本《La Peste》。
命运般的巧合,难道真的是巧合?
许士潜也有一本《La Peste》,全法版本的《鼠疫》,正是这本书让朝阳陷入到了许士潜是她的救世主的这种错觉中,到了后来她才明白,原来《鼠疫》的主人是普拉达娜,这一本的主人,难不成也是普拉达娜?
她慌张起来,更悲伤起来。
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想要把她归于荡妇一类,想要将她推入许士潜的阵营,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
她拼了命想要为她开脱。
她不该是那种人,绝对不会是。
“你认识纹身的主人,是吗?”侯清人何等聪明。
“不认识。”朝阳露出马脚,她可以说不知道,可以装傻,唯独不能说不认识,这样一来就是个肯定答案。
她是笨蛋,在许士潜身边这么多年也没学会他的沉稳和城府。
朝阳拿起手包就要走,“不好意思,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事。”
侯清人站起来,“朝阳,我求你——”
她就在她眼前。
“你看在这个孩子的面前上,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好不好?”
朝阳不可能告诉她普拉达娜的存在。
一面她又受着内心的煎熬。
“那我们退一步,我不问她是谁,你……你帮我和她说一声,叫她不要再见宋观,把宋观还给我好不好?”
在朝阳眼中,侯清人是强大的,她一直都在公务中游刃有余,任何工作上的事都难不倒她,她是公司众人的定心丸,只要由她在,微微一笑,事情都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