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言

工业化时代的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人从自然中来,受自然的制约,自然并不额外眷顾人类。人类在超过99%的进化史中都以狩猎采集为生,狩猎采集的生计模式甚至在一些边缘的环境如极地、热带丛林、沙漠中持续到近现代。狩猎采集者所有的食物资源都来自自然生长的动植物,他们的生存机会也依赖于此,除却工具行为,人类与动物觅食行为并无本质差别。然而,到晚更新世之末至全新世之初,这种模式在我国华北和长江中下游地区逐步被农业生产所取代,人类开始不依赖自然条件下生长的动植物生存,开始人工控制动植物的生长,我们称之为驯化、食物生产,人类开始摆脱自然状态的食物约束。其后,在不大适合谷物农业的长城以北地区出现了畜牧业——另一种类型的食物生产。只在一些特殊生态环境中还残存着少量狩猎采集群体。而今,当我们想了解史前的狩猎采集者时,最常用的途径便是依赖考古学的发现与研究。

随着考古学的不断发展,我们对于人类过去的知识探索也从单纯的器物研究进入人类文化行为的解释领域。然而,从考古发现的材料到人类文化行为的解释之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这期间需要推理的过程。考古学家可以凭借考古学理论演绎结构的推理、多学科分析归纳结构的推理,以及民族考古学和实验考古学类比结构的推理来跨越从材料到解释的鸿沟[1]。其中,从民族考古学出发的研究经常面临一个困境,即单个例子缺乏足够的说服力。这与丰富的民族学材料所应有的贡献不相称,于是,考古学家就努力从这些丰富的材料中提炼可以用来参考的框架,目前创建参考框架的工作主要是结合生态模拟与民族学材料的综合分析来进行,宾福德的尝试即是一项开创性的工作[2]。本项模拟研究也是在此基础上进行的。

模拟研究的好处就是让研究变得简单。这种方法在自然科学中运用得十分普及,在社会科学如经济学中也经常得到运用。对于我们不能直接观察到的现象,特别是对于人类过去这种已消失的过程,模拟研究是一个很好的方式。模拟研究的目的并不是寻求百分之百地重现过程,按照罗伯特·凯利(Robert L. Kelly)的说法,模拟狩猎采集者的行为并不是复制所有的真实情形,而是模拟狩猎采集者按照一个模型设定的目标和条件行动时在某一特定性上的真实情形[3]。模拟能启发进一步研究,在情况不清楚时,故意设计某些不准确的模型,然后从期望值的偏离中发现我们未知的东西,并寻找下一步研究方向[4]。狩猎采集者的模拟研究大多是从环境变量出发,模拟狩猎采集者的生计行为方式[5]与居住形态[6],或者是运用经济、文化、环境等多变量模拟,然后比较它们在解释中的有效性[7]。宾福德的模拟方法不仅利用环境变量,而且参考丰富的民族学材料,使模拟更接近真实。这个方法对于我们理解史前人类的适应行为有很好的参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