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负了你

云容睁眼,惊悚地盯着简义,这就是那个斤重的娃的小孩,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忌惮地看着面前陌生的两个年轻男人:“又问,现在是什么年头,外面的战打完了吗,是不是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广州”。

“现在是2012年”

“哈哈……战早就打完了,小日本鬼子在1945年8月15日投降了”,简义出声笑道。

云容觉得他聒噪,眸色一沉,他马上收声。

“你爷爷呢,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她转身问廖小东。

“他他过世好多年了“,廖小东回答。

云容可见的有些失落,仿佛一个世纪之长的沉默后,她注视着廖小东突然欣慰道:“人总有一死,也好,他结婚了,还有了后代“。

廖小东挠着头道:“祖师奶奶,你可能不知道,我爷爷其实没有结婚,我老爸是他收养的“。

“她怎么可能知道,她都埋在地下这么多年,要是知道那才见鬼呢“,简义满嘴跑炮。

云容这次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看在他是简庭卿的孙子份上,估计现在已经让这个嘴贱的男人永远闭嘴了。

她背过身,寻思一会,竟然日本鬼子都投了降,她守了那么久的东西也就没什么价值了,而她原本也是为了守住这份东西而活,那现在她也就跟着没有意义了,她落寞地往洞里深处走去。

“你们回去吧“,冷恻恻的声音在洞深处响起,简义听出了那声音里落寞的味儿。

“祖师奶奶,你不跟我们回去吗?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廖小东喊着,

“你跟我们下山吧,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多寂寞啊“,简义在身后疾呼,差点把你跟我回去交差,等我拿了那30%的股份,你爱去哪就去哪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既然他们都不在了,我还回去干嘛“,她语气里透着冰气,直沁得两人脊背发凉。

的确,在这人世间,她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她回去干嘛,去感受刻骨铭心的孤独吗,但这孤独去哪不都是一样独自承受,她又何必赶那人世间的热闹。

“可是,是我爷爷临死前托付我们一定要找你,他说74年前你竟然能救得了他的老婆和儿子,那你在今天也一定能救得了他的儿子,我不知道当年你跟我爷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老爸现在危在旦夕,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廖小东愕然地盯着简义,心想:“简重不是死了吗,他到底在说什么“。

向前迈出的脚步突然顿住,云容微微蜷起拳头,目光森然发亮,那星点的光亮照亮灰沉的前尘往事。

1938年5月9日凌晨。

整座广州城被炮弹轰得千疮百孔,到处是无家可归逃难的人,天未亮,云容步履匆匆穿越在被日军轰炸后,破败的街道上。

她胸前踹着一封沾了鲜血的信,她急需出城,将它送到代号叫刺梅的人手里。

脑海里,时琮鲜血淋淋的手握着她,裹着泪水的双眸,望进她的眼里,羸弱地道:“容容,这封信比你我的性命都要重要,你一定务必要在5月15日送到接应我的人手里”。

豆大的泪珠沿着她清瘦的两腮而下,最后融入了他的血里,她抱着他,紧紧地拥着他,就好像往日他拥着她护着她那样用力。

恐惧,不舍,心痛,无力…….

“容容,乖,不要哭“,颤颤巍巍的拇指一点一点拭去她眼角的泪。

乱世之年,命运就如那瓢泼无依的浮萍,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个迷,爱情那就更是奢求不得的东西。

“我时琮从来都没贪求过要多活一日,直到遇到了你,我竟然才起了私心,想自己再多活些时间,多照顾你一些,可现下我做不到了,是我负了你,忘了我吧……今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处处小心“。

随着轻轻的一声叹息,鲜血染红的手抚上她的脸,指尖的温度摩梭着泪水淌过的地方,却烫着她整颗心焦灼疼痛。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好,好到让人心痛,她望进他深邃的眸里,是不甘和隐忍。

她早已经泣不成声,只能点头和摇头。她抱着他坐在一间被炸得,屋顶半塌的瓦房里,天地昏暗,追逐咆哮的声音远去,此处只有她低吟抽泣的声音。

他是被人出卖的,暴露了他隐藏多年的真实身份,他躲过了炮弹,却没躲过近在眼前的那一枚子弹,子弹从肩胛骨而过,心脏边上穿出,带着温度的血液泉涌一般往外淌,她拼了命的用双手去堵,可那血像开了闸的水一般,怎么止都止不住。

熨烫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下一点一点地流逝,她喊着他,晃着他,但他都不可能再睁开眼去看她一眼了,以后再也不会听到那声带着宠溺的狂放的“容容”。

她奔走在断墙碎砖的石路上,眼泪大把大把地外外涌,她拼了命地去擦,那眼泪仿佛跟她做对一般,如滔滔不绝的珠江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眼前奔头逃蹿的人影都是模糊的,新历年到现在,日军对广州城的轰炸没有停歇过,广州城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烂肺叶,上百万的人流离失所。

“救,救救我老婆啊,快来人,求求你们,救救我老婆和孩子“

前面的街口,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疯狗似的,缝人就拽住对方,哭着喊着,有几个人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地,还骂了他一句。

“痴线,行开啦“

云容步履极快,恍恍惚惚间,脚下一沉,双脚被什么拖拽住,动不了,低头一看,正是那个男人,他求她帮自己的忙,他的老婆怀胎9个月不慎摔倒

,大出血,他们逃难经过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第一反应,她犹豫了,眼下是两条生命,可她又急于送信,在艰难的抉择中,她还是决定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帮帮这个可怜的男人的忙。

那男人叫简庭卿,原本是济南一商人,日军侵略,男人携着大肚子的妻子一路南下,当云容被男人带到附近的一个废墟时,眼前的情景真的是吓了她一跳。

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淹淹欲息横在地上,裙子下一淌血水,她上前探了女人的脉搏和呼吸还有,当她掀开女人的裙摆时,她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整颗心都提上了嗓子,在她的面前的不是个人类,而是她的同类,一个异变的非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