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思清格老:吴历绘画的“老”格(文人画的真性)
- 朱良志
- 6503字
- 2021-07-09 14:33:46
一、渔山老格之建立
《墨井画跋》中有一则这样写道:“大凡物之从未见者,而骤见之为奇异,澳树不着霜雪,枯株绝少,予画寒山落木以示人,无不咄咄称奇。”[1]画今虽不见,意甚可揣摩。这段话写于他在澳门三巴静院学道期间,时在1680年之后,是渔山正式进入天主教后的作品,说明他在澳门学道之余,还染弄画艺,并非如有些论述说他彻底抛弃绘画。澳门四季葱绿,并无枯树,渔山不画眼前实景,却画胸中“奇物”,当然不是为了获得别人“咄咄称奇”的快意,其中包含着特别的用思。
我们还可以在相关的渔山存世文献中找到类似的内容。容庚《吴历画述》中著录渔山仿古册,其中有一页渔山有跋云:“晓来薄有秋气,颇为清爽,涤砚写枯条竹叶,可以残暑亦清。”庞莱臣《虚斋名画录》也载有渔山十开仿古山水册,其中有一页跋云:“不落町畦,荒荒澹澹,仿佛元之面目。五月竹醉日。”这两则画跋都记夏日画枯槁之景事。(图2)
图2 吴历 山中苦雨诗画卷
纸本设色 19.4cm×121.3cm 1674年 上海博物馆藏
这使我想到徐渭和陈洪绶的文字。徐渭曾画有《枯木竹石图》,题诗说:“道人写竹并枯丛,却与禅家气味同。大抵绝无花叶相,一团苍老暮烟中。”他的画排斥“花叶相”,而以暮烟之中的“一团苍老”来表达情感。陈洪绶有诗说:“今日不书经,明日不画佛。欲观不住身,长松谢葱郁。”[2]他画长松,荡去了葱郁,而呈之以老拙。
渔山、文长、老莲等不好葱茏之景,却取枯朽之相。这绝不表示他们都有着怪僻的审美趣味,而是在文人画传统影响下一种独特的生命呈现方式。
就渔山而言,他好枯老之境,并非偶尔的拈弄,并非晚年枯朽年月诸事不关心的自然反应,也不仅仅属于绘画风格上的承传,这关系到他对绘画本质的看法,关系到他为什么要染弄画艺的初衷,更关系到他与中国文人画传统的内在因缘。
苏轼生平好画枯树,北宋儒家学者孔武仲跋其画有“轻肥欲与世为戒,未许木叶胜枯槎。万物流形若泫露,百岁俄惊眼如车”[3]的诗句,满树葱茏并不比枯槎老木美,枯老中别有一种历史的内涵。而渔山也持相近的观点。容庚《吴历画述》中载吴历一首题仿迂翁笔意山水诗,画作于1692年,诗云:“草堂疏豁石城西,秋柳闲鸥去不迷。好约诗翁相伴住,风景较胜浣花溪。”在他看来,秋暮老境,竟然可以胜过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浣花溪境。渔山晚年曾作《陶圃松菊图》,有题诗说:“漫拟山樵晚兴好,菊松陶圃写秋华。研朱细点成霜叶,绝胜春林二月花。”在他的心目中,“春林二月花”也逊于萧瑟寒秋景。
不是渔山喜欢枯的、朽的、老的、暮气的、衰落的、无生气的东西,而是他要在老格中追求特别的用思。陆心源《穰梨馆过眼续录》卷十一载渔山与傅山一幅合作。渔山云:“吾友青主,壬戌年(1682)为西堂先生作《鹤栖堂图》,以纪产鹤之异。己卯秋(1699),余游吴门,访西堂先生于南园鹤栖堂中,出是图纵观竟日,并乞余作图。盖园中岩石秀峭,老树横空,与夫亭榭幽折,几榻位置,青主想象之所未到者,皆一一补为之。余老矣,目眊腕僵,固不能追步青主,或得附骥尾以传也,遂为作此并识。”(图3)
图3 吴历 拟古脱古图轴 纸本墨笔 62cm×28cm 创作年代不详 故宫博物院藏
这幅“合作”并非同时所作,傅山(1607—1684)在其去世前两年为尤侗作《鹤栖堂图》,而渔山后见此图,为其补景。渔山揣摩故友画意,特为其增加了“老景”,这当然不是因为鹤栖堂中多老树的原因,它反映了这位年近古稀的艺术家对老境的重视。尤侗在渔山补图后有题跋,并赋《老树行》,其跋云:“康熙己卯中秋,吴君渔山过南园,为予作《鹤栖堂图》,并写南园道傍老树。余嘉其豪宕磊落之气,惟先生之画之诗足以传之,因题《老树行》于后。”尤侗之诗充满了豪气:
“君不见春园桃里几时荣,此树穹隆自今古”,此老树,如庄子所说的散木,因其不材而得其终年,它正暗喻渔山绘画老格中的生命颐养思想。岁月冰霜,朝暮风雨,寒暑侵寻,虽残叶朽株,却傲然挺立,这正是两位文人抚吟终日所属意的精神气质,他们在深沉的历史感中,思考当下的生命价值。
渔山老格中包含着中国哲学和艺术的深刻内涵。渔山画艺浸染宋元规范甚深,宋的规模格局、元的气象境界成就了他的艺术。渔山有仿巨然、董源之高山大岭之作,也有追暮大年之湖乡小景,以至云西、云林之萧瑟景致,大痴、黄鹤之荒寒风味,都一一入其笔端。他说:“画不以宋元为基,则如弈棋无子,空枰何凭下手?怀抱清旷,情兴洒然,落笔自有山林乐趣。”[4]宋元是他绘画棋盘上的棋子,没有这些棋子,他绘画的这盘棋也就不存在了。他早年就对宋元笔墨下过坚实功夫,晚年学道期间,仍不忘由宋元之法中寻智慧。
在宋元二者之间,渔山对元画情有独钟。[5]他认为元人之画乃是“实学”:“前人论文云:‘文之平淡,乃奇丽之极,若千般作怪,便是偏锋,非实学也。’元季之画亦然。”[6]在他看来,学画由元人入,方为正途。他以为,元人妙于平淡中见“奇丽”,他对元画的“淡”体会很深。清初画坛元风盛行,渔山于此体会独深。时人甚至有“渔山,其今之元镇乎”[7]的评论。王时敏题渔山仿云林之作说:“白石翁仿宋元诸名迹,往往乱真,惟云林尚隔一尘,盖以力胜于韵,其淡处卒难企及也。渔山此图萧疏简贵,妙得神髓,正以气韵相同耳。”[8]沈周在清初画坛享卓然高名,仿倪尚难得其规模,烟客竟然以渔山过之推许,这是不同凡响的评价,说明渔山壮年入道前在画坛就有很高的地位。
渔山山水册题跋说:“绘事难于工,而难更于转折不工,苍苍茫茫,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渔山认为,绘画之妙不在“工”处,而在“不工”处,这个“不工”处,“苍苍茫茫”,微妙玲珑,最难体会,也最不可失落。画史上评渔山画,多以“苍苍茫茫”属之,甚至有人认为他的画有某种神秘性。如王时敏评其《雪图》“笔墨苍茫间悉具全力”。杨翰说:“渔山高踪遗世,如天际冥鸿,人知其高举,而不知始终,不独其画境之苍茫不可测也。”嘉庆年间李赓芸评渔山的名作《凤阿山房图》[9]云:“云烟竹树总苍茫。”渔山画之所以能获得“菩萨地位”的高评[10],也与他的画苍茫不可测的特点有关。
渔山生平浸染儒、道、佛,后半生精力又多在耶教中,论者多以为他的画染上了浓厚的宗教因素。其实并非如此。渔山之“苍苍茫茫”不在神性,而在人间性。当然这人间性,并不意味着流连世俗,而是生命的关怀。他超越世俗性,并非要遁入天国,他晚年的画也没有沦为简单的传播耶教的工具,而是将耶教与其思想中本有的生命关怀精神融合起来,贯注到绘画之中,有一种浓浓的生命温情。他的画不在出世间相,不在入世间相,而在人生命之本相。这是渔山老格的重要特点。
渔山好枯老之境,与他的个性有关。钱谦益说:“渔山古淡安雅,如古图画中人物。”[11]他的好友、画家唐宇昭说:“乃回视渔山之为人,则淡淡焉,穆穆焉,一木鸡也。吾故曰渔山非今之人也。”[12]但我们不能停留在性格、心理性因素上来看他的老格,因为渔山的老格,是在家国的磨难中、思想的历练中形成的,是他一生智慧的结晶。(图4)
图4 为唐半园作山水图轴 纸本设色 63.5cm×38cm 创作年代不详 天津博物馆藏
渔山早年遭家国之痛,父亲早亡,1662年母亡,他有《写忧》诗写道:“十年萍踪总无端,恸哭西台泪未干。到处荒凉新第宅,几人惆怅旧衣冠。江边春去诗情在,塞外鸿飞雪意寒。今日战尘犹不息,共谁沉醉老渔竿?”[13]他又历国难,报国之心一生都没有泯灭。他和泪写下《读西台恸哭记》诗云:“望尽厓山泪眼枯,水寒沉玉倩谁扶?歌诗敲断竹如意,朱噣于今化也无?”[14]自注:“宋遗民谢翱有《西台恸哭记》,西台在富春江上。”朱噣,朱鸟之嘴,谢翱曾以竹如意敲石,作楚歌招魂,其中有化为朱鸟之语。这首诗也可见出他的国痛之深。他的《孤山》诗说:“岁寒苍翠处,孤立见高风。鹤去梅犹白,亭开山半空。群峰怜脉断,湖水爱流通。处士孤坟在,年年雪未融。”[15]他将家国之痛,转化为独立坚韧的士人精神。因此,说渔山,就不能不说他的遗民情怀,遗民情怀是他绘画的基础,其晚年入天主教,也与这一经历有关。
渔山三十岁之后即奉出世的情怀,他说:“不须更作江湖计,有客秋来寄紫莼。”家国之情,只有情怀上的思念,而不是“复明”的躬行。他画中的秋风萧瑟景,多少带有思念家国的情感。他说:“岁寒身世墨痕中,写出冰霜意未穷。古木自甘岩谷老,不须花信几番风。”[16]他要做老于岩水间的“古木”,而不做春风中摇曳的飞花。老格,是他的出世之格、思考生命的价值之格。(图5)
图5 吴历 幽麓渔舟图轴 绢本墨笔 119.2cm×61.5cm 1670年 故宫博物院藏
渔山绘画老格有愈染愈浓之势。他早年出入宋元,就好元人的荒淡枯老之笔。1662年,刚刚学画不久的他,就作有《枯木竹石图》,这幅画有云林风味,并兼有曹云西的乱趣,画赠予莫逆之交许青屿。稍后,他曾为僧人默容画《雪图》,也显示出他的倾向性。王烟客认为此图“简淡高寒,真得右丞遗意”。文坛元老施愚山《谢吴渔山作画》诗说:“茅屋溪山古木疏,看来真是老夫居。延陵高士如相访,绿竹潭边钓白鱼。”[17]愚山所见之画当也是古木荒溪。同乡友人金俊明(1602—1675)认为此图“萧寒入骨”,有“禅房时一展,兼称苦空情”的意味。
1681年,他有《白傅湓江图》卷(图6),画赠许青屿,此时许于朝中被贬,画中寄寓着逐臣送客之思,一舟暮烟中远行,人在岸边相送,极尽萧瑟意味。远山迢迢,寒林点点,枯木裸露之相,已显渔山老格荒远的成熟意味。渔山曾有诗说:“溪树晴翻雨叶干,风前闹却恋秋残。莫教落尽无人问,独坐空林度岁寒。”[18]渔山真可谓恋上“秋残”了。
图6 吴历 白傅湓江图卷
纸本墨笔 30cm×207.3cm 1681年 上海博物馆藏
渔山晚年之笔更显老趣,可谓愈老愈淡,愈老愈枯,愈老愈简,愈老愈冷。淡而无色,枯而不润,简而不密,冷而不躁。早年还偶有着色画,晚年极少为之,其着色画也以老境笼之,则愈出而境愈老。
我们可从故宫博物院所藏十开《山水册》(图7),看入于耶教的渔山对荒老之境的推重。此册未署年,由画中题跋和笔墨看,当作于晚年,是其由澳门返归时所作。此册本为清末庞莱臣所藏,是渔山生平重要作品,也可以说是其“老格”的代表作。
图7 吴历 山水册十开
纸本墨笔 30.4cm×46cm 创作年代不详 故宫博物院藏
第一开画月下之景,诗云:“月中疏处最秋多,叶叶斜斜映浅波。曾折长(条)赠行客,只今黄落未归何?”款“墨井道人”。老柳高举,秋风萧瑟,下有小亭、远江、屿影,一派楚风楚韵。
第二开跋云:“远岫接烟光,斜阳在钓航。众渔归已尽,独自过横塘。”也是萧疏开阔之景,一小舟横江而去,江鸥盘桓,老树参差。又是一幅老景。
第三开题名《梅雨乍霁》,题云:“林鸠唤雨不成雨,山鹊呼晴亦未晴。尽日声声是何意?欲催泼墨米图成。延陵历。”用米家法,作雨景。
第四开有跋云:“春事已云暮,落花门外无。何为井上树,四月尚如枯。渔山子。”此画画草庐人家,门前有一井,井旁有老树两棵,无叶而立,再就是江边、远山。
第五开,跋云:“墨井道人雨窗拟古,竹醉日。”乃雨窗拟古,又是元人风味,其空亭高高立于河岸,老树纵横,山平远展开,江水渺渺,有云林《林塘诗思》境界,又杂有大痴景致。
第六开跋云:“萧萧疏疏,木落草枯,空山无人,夜吼於兔。墨井道人。”这一幅最具老意,画老树、昏鸦、空亭、远山、丛竹,萧瑟之至。
第七开:“写元人画,大抵要简澹趣多,曲折有韵。五月小尽日,墨井历。”此画对元人枯淡体会很细腻。
第八开跋云:“石激水流处,天寒松色间。墨井道人。”以秋烟出老境。
第九开跋云:“前人草草涂抹,自然天真绚烂。”款“小重阳后一日,渔山子”。追求天真烂漫的境界,是晚年渔山的根本追求。
第十开有跋:“不是看山定画山,的应娱老不知还。商量水阔云多处,随意茅茨着两间。墨井老人从上洋归,写于东楼。”江山清静阔远,近处高山立,远处平畴开,很有味。
十开山水,出入宋元,笔墨简洁清逸,取境在老、在枯,意不在天荒地老之间,而在脱略凡尘、独标孤帜的性灵挥洒。不能于枯润、苍嫩之间看渔山。
关于荣枯之道,还是药山惟俨(751—834,一作759—828)大师与弟子道吾(769—835)、云岩(782—841)两位弟子的对话精审:
药山所表达的意思,可以概括传统艺术这方面的思考,不在枯,不在荣,“枯者从他枯,荣者从他荣”,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荣枯在四时之外,在色相之外。文人艺术重荒寒境界,多寒枯之相,不是艺术家好枯拙,而是通过这样的枯拙,使人放弃荣枯的表相,直视本真境界。说无上清凉,不在清凉世界中求之,囿于清凉,即惑于色相。如果一味“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万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所悟便与真性无涉。中国艺术着眼处在物外之春,那一点春意,那“春之一”,那播洒天地、使万千花朵开放的种子。这一粒种子,人人具有,时时可生,就在人的真性中。画枯木,无春中有春,这是人真性的休歇处。
绝去攀缘,除却缠绕,方是万卉春深。一池蘋碎,满目枯荷,尽为生命荣景。渔山好枯老之境,不能于枯中求。
注释
[1] 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卷五《墨井画跋》,中华书局,2007年,第445页。
[2] 《绝句》其二,吴敢辑校《陈洪绶集》卷六,浙江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200页。
[3] 《子瞻画枯木》,《历代题画诗类》卷七十四。
[4] 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卷五《墨井画跋》,第438页。
[5] 前人谓其在宋元之间,更得元人之法,如清孙星衍《吴渔山仿倪云林山水跋》说:“吴人吴渔山名历,与王石谷齐名,善学元人笔法。”
[6] 《吴渔山竹树小山册》,庞元济《虚斋名画续录》卷三。
[7] 此乃渔山友钱陆灿语,见其《送渔山归城南序》(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第6页)。渔山仿倪之作甚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他是从倪走出的一位大画家。《吴渔山集笺注》卷六《画跋补遗》录其一画,款题:“高亭凭古地,山川当暮秋。五月竹醉日,拟云林子。”他为友人仿云林《寒山亭子》,跋云:“今坐卧其听秋禅房十日,拟写云林生《寒山亭子》,不知稍能解渴否?”此画颇有云林之冷寒意味。枯树丛竹,远视之山体兀立,中段为水。故宫博物院藏其《竹树远山图》,为晚年之作,有题云:“倪君好画复耽诗,瘦骨年来似竹枝。昨夜梦中如得见,低窗斜影月移时。久雨晚晴,墨井道人。”此画近景疏树,一水相隔,远山也用云林笔,中峰由两边攒簇而起。
[8] 《跋吴渔山仿云林笔》,《王奉常书画题跋》卷下,通州李氏瓯钵罗室本。
[9] 此图作于1677年,是渔山去澳门三巴学道之前的作品,今藏上海博物馆。
[10] 清沈曾植说:“墨井挥洒天机,略无凝滞。菩萨地位,良与四众不同耳。”(《吴墨井仿元人山水图跋》,见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第769页)
[11] 《吴渔山临宋元人缩本题跋》,《牧斋有学集》卷四十六。
[12] 1668年唐为渔山所作《桃溪诗集序》,见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第4页。
[13] 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卷一《写忧集》,第53页。
[14] 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卷一《写忧集》,第57页。此组诗共三首,这是第一首。
[15] 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卷一《写忧集》,第81页。
[16] 上二诗均见《题画诗》(四十首),章文钦《吴渔山集笺注》卷一《写忧集》,第144、146—147页。渔山类似的表述还有很多,如《笺注》卷一所收之《灿文见访,予归不遇,用原韵答之》诗云:“一夜西风动碧林,故山不负卧云心。此身只合湖天外,水阔烟多莫浪寻。”
[17] 施闰章《学余堂诗集》卷四十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8] 庞元济《虚斋名画续录》卷三。
[19] 苏渊雷点校《五灯会元》卷五,中华书局,2004年,第2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