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颖,你为何不说话?”
“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
“说谎,我知道你取消了边境限制。”
“我本是午国人,且锦朝本为一家,本不该分。”
施澜生只侧着脸笑着看她。她被看的不自在,转过身坐着。
“阿颖,你不该带张万里来。”
“为何?”
“他本是孟照渊的门人,当年能丢下孟照渊投奔你,本就是奇事一桩,今日你带他来,这两人又重新搭上线。你别看出错了孟照渊,他一声不吭,时刻一副贤德的样子,实则城府颇深,幸而算个善人,算不得聪明,成不了大事,也不会做坏事。不过这个张万里,你能打发就尽早给他打发了,他可是真小人。”
“施澜生,午国的事是还不够你管吗?乞活军如何,无需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我的精力有多旺盛,没人比你更清楚。是吧?”
程颖斜了一眼他,依旧细细地抚摸着兔子。
施澜生笑着仰面看着远处的白云:“若是这一刻,能日日都如此,该有多好。阿颖,现在什么人都不能成为我的威胁了,可你却离开了我。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孤独吗?五年来,我每一日都在煎熬。我想你入骨啊!你想过我吗?”
“我这个人健忘,去年的事都忘的差不多了,更别提以前的事。”
“忘记了也好!以后我们还有时间。”说着便要抓她的手。
程颖换了一个远处的位置坐下:“你也忘了过去,更不必再计划我们的将来。”
“阿颖,你是我的妻,这辈子下辈子都是,逃是逃不走的。我的将来怎么能没有你。我想好了,若是我们两个注定命中无子,那我们也收养一个合适的王室孩子,就像我这般聪明又帅气的。我本就是施寇庄收养的,这午王当着也很称职。而且你这么善良仁爱,必定会好好待他。”
程颖道:“可我的将来,没有你。”
施澜生定定看着她,她如此的冷漠,这一瞬间,他几乎认定她不是再赌气。
施澜生缓缓道:“即便你不将我计划进去。但很遗憾,于公于私,我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次会谈,除了你我,对面的两位不堪一击。你我本是夫妻,天下终究是我们的。”
程颖起身:“我未曾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想法。我不要这天下,我要的是我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他们不需要王,只需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生活。”
“阿颖,我懂你的意思,但你要明白,他们之所以能够安居乐业,是因为有你这个李娘子替她们维护着一方净土,你总有老去的一日,到时候,你治下的百姓要交给谁?乞活军之所以能维持面上的公平,那是因为你们推翻不公之后,新建立一个政权没几年,你又用强硬的手段避免出现人上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会固化出新的阶层出来凌驾于他人之上,你身为最高首领,陷入不停地让步、冲突、妥协。你若是不肯认识到这一点,等战争结束,等你老去,你的那片净土又会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的。”
“我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但愿吧。阿颖,你说我们是黑白双子,可我们两的棋局是没有输赢的,我会一直等你,不管多久,哪怕我们头发都花白,哪怕我死去的最后一刻,都在等你回来。”
程颖没再搭话,抱着兔子走了。
孟照渊正在她的住地前等她。两人相视一笑,还是故人。
“孟公子别来无恙。”
“阿颖,你看起来很好。”
“成阳怎么样?”
“她……她不像以前那么快乐,但总算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她还是时常记挂你的。”
“她这个公主当的太不容易了,你这个丞相更是不易。”
“我和她皆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世间太多无奈。”
她看向孟照渊,这个尊贵的、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心地无比善良。若不是生在这末世,应该是生活安逸,子孙满堂吧。她的心中生出无限的落寞和空洞,每次见到孟公子,都同冬日的暖阳,虽不言语,但光暖着她。此刻他这一轮日头,倒像是泛出了和夕阳一般的光泽,明亮却再无力温暖。
窦尔徒两次送信给李娘子,邀请她到湖边一走,李娘子两次都拒绝了。只得亲自来求见李娘子。
“一直听说李娘子的美名,今日才第一次得见。果真是天上女将下凡啊!”
“过奖。”
“此次不在胡国会谈,所以我也没有带些金银珠宝来送给娘子,待我回去,亲自挑选了好的,给娘子送去。”
“我能作为乞活军首领坐在此处和你会谈,你该知道我与一般女子不同,不爱这些金银饰物。”
“不同,自然是大不同。别说样貌,你这个气质这谈吐,无人能比啊。不瞒你说,去年,我得了你一幅画像,一直挂在宫中,日日拿来观赏,心里倾慕与你,想着定要见见你。今日一见,才算是解了我的相思之意,可就怕我回去了更加想念娘子。”
窦尔徒见她目光冷漠,不打算接话,继续说:“娘子能率乞活军三十万军,百万民,可有想过一个关键性问题,将来谁来继承你的基业?你如此英名,这世间唯有谁能与您相配,那施澜生你不是看不上了吗?那只有我了。你想想,你嫁给我,你我联手,天下就是我们的,生下的孩子,就能继承我们的天下。”
程颖看着他,那张方脸上,略微凹陷的眼睛,在程颖有力的注视下,立刻显示出略微的不自信。
程颖笑道:“听说胡王你一顿能吃一百多道菜,要杀上三头猪、五头牛、几十只鸡。我一顿不过三个清淡小菜,你我实在不相配。”
“那我们可以不吃在一处。”
“听说你平日爱优伶,夜夜笙歌,对身边人稍有不满,非打即骂,对百姓也颇为严苛。与我也不相配。”
“那我日后改?”
霍斯然进来:“你长得臼头深目,灰容土貌,与我们娘子的集天地秀气之脸也不相配!”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敢诋毁我!”
程颖道:“今日该谈之事,乞活与胡国已经谈过了,若是没有其他事,胡王还是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有祭祀。”
窦尔徒起身,看着程颖,她低头在逗兔子,对他没有半点尊敬,心中有些恼怒!
“好你一个李娘子!”甩袖离去。
当晚,程颖和李、霍、张三人谈论了一番今天的和谈情况。程颖念在孟照渊实在处事艰难,且对乞活军的条件,都可以接受,未再提出其他要求。
第二日,四方签订了合约,祭祀了天地,行酒礼的时候,程颖有些为难了,她的身子能维持现在的状态,多亏的是霍启义的调养,而酒是首要万万碰不得的,与她吃的药相冲,喝了今日必定要犯病。
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闭着眼睛一饮而尽的时候,发现喝的是水。她有些狐疑,对上施澜生一丝得意的眼神,便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