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颖问:“会不会是看走眼了?”
“我真切瞧着是他!他见着我,一闪而过,躲着我似的。”
五天后,陆臻桓回来复命。
程颖问他:小宝多大了?读书了吗?衣服合身吗?刘大哥身体怎么样?
陆臻桓只低头作答。
程颖立刻看出不对劲,陆臻桓未曾对她撒过谎,如今低头局促的样子一定有问题。她暗地里又派一个叫鲁汾的内官去寻刘小宝。给他详细说了地址,并画出房子和院子的样子。嘱咐他,不许对别人说要去哪里,只说是回程夫人娘家去取些东西。
那鲁汾知道成为程颖的心腹,将来定有大好的前程等着,立志要把这头一次的差事办妥帖了,从此入了程颖的眼。
鲁汾整整十日后才回来,对程颖说:“小的去看过了,以前确实有这户人家,但是屋子已经倒了大半,主人早就不在了。”
“搬家了?”
“小的在房屋根子底下等了一天一夜没有人影。后来在山脚下四处打听了,说是四年前,这两父子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人去哪里也没人知晓,直到去年有人采药,不小心滑落在一处山崖下,才发现一大一小两幅骨骸,看年岁情况很大可能是他们的。”
“你确定是刘大清家吗?”
“确定,门口还有两个大枣树不是?我还下山特意问过了,刘大清和他儿子住的,他妻子早前得病死了。”
得此消息的程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几乎那个断定这两具尸骸就是刘大清父子的,立即让人去叫陆臻桓。
芙蓉拦住她:“过去的事,已经无法弥补,你现在还怀着孩子,不要再纠结过往,别问了。”
这哪里能劝得住程颖,当下定要找陆臻桓把事情弄明白了:“刘大哥是不是施澜生杀的?”
陆臻桓摇摇头。
“你早就知道小宝死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去寻他,是不是?”
陆臻桓低着头。
“在这糊弄我,亏我一直信任你!现在想起来当时付东进折回去了,说是去看看有无追兵的,现在想来,一定是他得了命令杀了两父子!是不是!”
“这些事情,夫人不必再知道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当时若是被追兵问出我们的行踪,我们一行人就必死无疑。若不是被先午王逼得太急,我们也不至于通过战火去京城啊。”
“你们何苦下手?刘大哥救了我们的命,那是救命恩人啊!明日施澜生也在非常之时让你将我杀了,你是不是也干?”程颖第一次对陆臻桓声泪俱下地怒斥。
芙蓉本是想让程颖出这口气,免得憋在心里,眼见她越来越悲愤,赶紧来劝:“好了,别太激动了。已经这样了,再骂他有什么用?主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当时你们在路上确实危险,郡王反应也有些过激了。但事已至此,现在你再气愤,也救不回来人了。”
程颖气道:“施澜生会得到报应,他就不配有孩子!”
芙蓉说:“胡说什么?这事国君是不对,那你也不能因为国君的不对,咒自己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闹什么都随意,怎能拿孩子说话!孩子做错了什么。今日就到这里。陆大哥你下去吧。”
陆臻恒捏了捏拳头,低头下去。
“我无法再说服自己了。他杀人不眨眼,我后退;他丢下我,我后退;他娶了别人,我后退,我已经没有底线了。他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刘大哥拼命救的他们,小宝才四岁……我怎么还能和这种杀人狂魔在一起?我要走,离开他,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你怀着孩子,他金贵成什么样了?怎么会放你走?再说他是国君,你能去哪?即便要走,也要等这孩子生下来再说。”
芙蓉说完,只觉得眼皮子一直在跳,一股不好的预感蹦进她的脑中。
她扑通跪下,程颖拉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阿颖,你我都各失去了一个孩子。这都是我的过错,却惩罚到了你的身上,这个孩子不能再有差错。我求你,不管什么事都推后去想,万事等孩子生下来再怎么发作都成。算我磕头求你。”
施澜生亲征之后,战场形势迅速转变。中路军一路高歌猛进。东西路也往中间配合包抄,将锦朝军队逼进回柳谷。
施澜生亲自召集各路将军聚集布置战略任务。此次迎敌,他本未派出宁家军。但颜偌顶不住,死伤惨重。国君亲征时,点了宁家五万军。
按照施澜生的计划,敌人已经慌乱,趁此中路军先冲进敌阵,扰乱他们。左右两路在前后堵死退路,将敌军往神谷中间赶,入包围圈,全歼敌军。
各将军领命出去,宁华瑞听了不置可否,依旧站着。
“宁将军还有事吗?”
“王上安排甚是妥当,但臣有一要求,希望王上能够答应。五万宁家军心寒已久,若不答应臣怕是士气萎靡,不能胜任啊!”
“哦?”
“王后是老臣的心头肉,您与王后的夫妻之情,老臣不能勉强。但王上能入王都,登上王位,宁家军功不可没!老夫征战一生,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周全,也是枉活了。”
“我午国安宁多年,国强兵弱,宁将军未经一战,实是称不上征战一生,领兵一生倒是贴切。”
宁将军气到发抖,强忍下来:“王上长子必须嫡出,嫡长立为世子,这是宁家军的要求。也是当时王上和王后的约定。”
“你女儿雨露得的不少,她生不出来,孤的后宫便不能生孩子了么?”
“王上王后方才成婚未满两年,王上还能等得住。”
“若孤不同意呢?”
“王上若不同意,那宁家军失望至极,寸步不前。”
“你这是在威胁孤?”
“臣不敢,但臣必须做。”
“孤此刻就杀了你!”
“狡兔尽时走狗死,宁家已经被你边缘化,老夫是看在女儿的份上一再退让,如今退无可退。王上,做人不能太绝了,兔子极了也要咬,何况是五万枕戈待战的宁家军,宁云就是我的底线。”
“宁华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宁华瑞轻视笑笑:“先王一直对我敬重有加,我宁家久得王恩,忠心不二。可你杀了我三子,冷落我女儿,将宁家玩于股掌之间,施澜生你别太过分了!别忘了,两年前你密会我,诉说对我女儿的一片深情,哄的我助你得到王位。今日不下旨意将那孩子做了,宁家军绝不出兵。”
“你!”施澜生抽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老夫已经六十有二,早不惧生死,只是宁家军唯听我指挥。王上,时间不多了,你自己权衡,若是放得他们去。我想后果你应比我清楚。”
眼见着时间已经不多,若是再僵持下去,围攻之势不能形成,这两个月里所有的谋划和血战,便会功亏一篑。施澜生权衡片刻提笔写下了去掉程颖腹中胎儿的手令,扔给宁华瑞:“现在满意了吗。”
宁华瑞看了看,交给手下人:“立马送去。”
施澜生让他:“退下吧。”
宁华瑞不肯:“此刻离战斗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宁家军已经到位,只等我的命令,所以王上也不要着急,臣在此陪王上再聊半个时辰。”
施澜生瞪着宁华瑞,阴郁笑着:“宁将军考虑的周详。”
宁华瑞出了军营,施澜生赶紧叫来纪来恺:“你和刘斌两人擅长夜行,务必追上宁家军送信的斩杀之,务必!”
纪来恺和刘斌奔驰而去。可在路上等待他们的,却是宁华瑞早就安排好的百号人的包围圈,两人战至最后一滴血,杀敌如山,但最终未冲出去。
施澜生取得了大胜,酣畅淋漓的大胜!他看着底下的血流成河,忽然心中一阵寒凉,即刻翻身上马,他的亲卫兵门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跟上,连夜疾驰往京城。
夜里,程颖刚要入睡,肚子的孩子忽然踢了一下。这是第一次胎动,她惊喜地叫着芙蓉、舒秋和容娘过来瞧。程颖铺平衣服,三个人高兴地围着看。
正这时,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玉梨宫的守卫指着一队举着火把的人说道:“谁竟敢夜里打扰玉梨院?王上有命,无诏靠近玉梨宫者斩立决。”
领头的身穿铠甲,喝到:“我等奉往王上手谕前来。”
说着将手谕递上。守卫仔仔细细地看了,并无差错,一时不知如何做主。
那个人喝道:“王上手谕,今晚就执行,我等岂敢造假。你们别误了时辰,我等还要连夜回去复命。”
守卫再次检查手谕,确无差错,只得放他们进去。
屋里的人听到声音赶紧出来瞧情况。
那领头的对程颖叫到:“程颖听国君令:程颖魅惑国君,所怀之子不利社稷,特令流之!”
众人大惊。程颖道:“你是何人?哪里来的旨意?”
“我乃光武将军王俊献,所奉国君之命,这是国君手书,你可以查看。”
陆臻桓接过手信,果真是施澜生的亲笔信和印章。
芙蓉拿过来给程颖,程颖仔细看了,苦笑:施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