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本是新建的太守府,陈信农还没来得及住进去,就被告知留地被划成了原世子施澜生的封地,而且两个月内就会到来。
于是陈农信将太守府好好装修提升了一番,变成文安郡王府。花了留地三年的财政新建的府邸。之所以这么肯花钱,也是觉得文安郡王住不长久,这个府邸迟早还是要还给自己的。即便花了大价钱,但工期太短,在文安郡王本人眼里,凑合的有些勉强。
他看了王府规划图,又在内院走了一圈,提出了十几项整改计划。包括院墙加高,内府帘饰换成更为精美的烟霞罗,卧室的床、桌子全部换成紫檀,拆掉几处院子,合成一个大院子等等。
陈农信早听说这个施澜生在宫里被宠坏了,生活甚是骄奢淫逸,这可算是真实感受到了。程颖也觉得不可思议,她问施澜生,如果这这么豪华的府邸,他都住不惯,看不上,那这几天在她家里,是如何能忍受过来的?
施澜生笑答,意趣和生活自然不一样,意趣可以维持几天,但生活必须天天过下去。
世子府的婢女们早就先到了留地王府,按照他的要求打点内院。为首的大婢女叫做行荔,十分看不懂王爷新带来的程颖。
这个女人穿着粗布衣服,头发干枯无光,面色偏黄,双手粗糙,就是典型的乡间贫苦丫头,唯有一双眼睛还算好看,哪样也不符合王爷的审美啊。
施澜生和行荔、行云、行慧他们解释:“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你们要好好照顾她。”
又对程颖说:“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行荔说,行荔是头一个行事沉稳的。你们女子之间,定是能玩到一块去的。”
行荔虽然不屑一顾,但也用她和施澜生之间自然的亲密的肢体语言宣示她的某种主权。当着程颖的面,再给施澜生上茶以后,贴着施澜生的背,用水葱一般的手给他按摩太阳穴。
程颖赶紧退下。
施澜生的王府改造计划里,还有程颖的一席之地。给了她个小院子,虽没有名字,但紧挨着他的曦香院住着,本准备给她安排几名婢女,她辞了,说自小就能照顾自己。但接受了给她选的书房,如此宽大明亮、摆满了书籍的房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施澜生从京中带来的一个谋士,叫吴起善,有谋略,颇懂方术。王爷命他一同看了看王府的布局,再提出各种优化和整改方案。
宅子的某种布局就能改变人的运势,这是难以让程颖信服的,所以干脆不参与,在院子里看花匠培植花草。吴起善和郡王经过。
看见她,吴起善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出了院子问郡王:“此女如何称呼?”
“是我一好友,在这暂住着。”
“此女面相非同一般,贵不可言啊!”
施澜生有些狐疑:“你既这么会看相,那你就说说,她是个怎么的贵法?比起我这个郡王如何?”
道士停了停:“我说句真话,您别不爱听,与郡王一般。”
施澜生一脸不可置信:“是么?那倒是我看不出来了。”
当施澜生拿吴起善夸她面相好的话打趣程颖,倒也没仔细说吴起善判定她的金贵会与他相同这种话,因为他自己根本不信。
程颖却说:“吴起善进来,所有人都同你行礼,就我不过点个头,你又单同我说话。他自然把我当做了不得的人。”
听了程颖这番分析,施澜生觉得亦有道理:“还是你看得通透。”
又左右看了看程颖的书房:“以后,你就可以在这里,做你的女先生了。”
“我受之有愧,若能有我可以为王府做的,你大可安排。”
“倒也不差你这个干活的。明日,我要视察一下湖城,你现在也能骑马了,跟我一起去吧。”
第二日,施澜生果真策马带她走遍了湖城。转完整座城,站在最高的鹤然楼上,施澜生问她感觉如何,她说:“我是从小村子里出来的,怎配点评这座城?”
“你不用自谦,你看过的书让你足不出户,就眼光高远,试着一评吧!”
“此城比起我书中所描述的城池相比,不算大。但大湖就有六处,怪不得叫做湖城。实是个好地方,只是环境管理不善,水实在脏污,坏了美景,街道也是泥泞了些。就说这个鹤然楼,为此地的标志建筑,但光有其形,构建极为粗糙,可见此地官员并不追求百姓口碑,无心管理,不甚上进。目之所及,人们出行,穿着随意,脸上无甚笑容,甚至有人当街大小便,这么大一座城,学堂只有一所,可见民风不开。”
“你说得很好,这个太守不如你来当。”
“你不用打趣我,我这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样吧,你将你的想法好好规整规整,写出几条来,明日交给我。”
程颖连夜改了十几稿,终于交出十条计策。施澜生看了拍案叫绝,第一条就是改湖城的名字。
“你觉得为什么要改名字?”
“湖城,此名一听很是敷衍,配不得此地的几处绝美的湖水和先人们留下的那么诗句。敷衍是此地官员的做派,要改,从名字上改起。”
“那叫什么好呢?”
“这既是你封地的城,自然是你来命名。”
施澜生想了想:“那日我们站在鹤然亭上,见湖水连天天连水,白云荡漾着碧波,那就叫云湖城吧。”
“这名字很好。留得湖字,免得人们一下子不适应,加个云字又出来了意境。”
施澜生笑着:“我越来越觉得你是我的福星,是上天赐给我的。原本以为到了这个留地,将是无尽孤苦的日子,但是遇见了你,倒也有趣起来。”
“是你自己坚韧,夸在了我身上。”
没过几日,留地太守陈农信就被叫至王府,施澜生将一堆账簿扔在他的身上:“我在京城时,不怎么听过陈大人的威名,只道你是个默默为民的好官,不曾想不过几日的时间了解到大人的为人,让我好生刮目相看。”
陈农信弯腰去捡起那个账簿,清清楚楚算着他在建造湖城中贪墨的钱数。
“陈太守,我只是让人仔细算了你在建造城墙这一项上这三年来贪去的钱物。其余的还没跟你算。听说光这个王府你就花了整整一千万两白银,你可要知道我可是在金银堆里长大的。我不光花着金银,我还知道金银往哪里去了。我在东宫时,除了正殿,其它屋宇,都是我自己亲自过问建造的。这里的一梁一木,该花多少钱,我心里一清二楚。”
陈太守跪下:“郡王明察,留地交通多有不便,有些原材料,确实贵了些。”
“本王走了沿着留地走了一圈,乡村凋敝、城池破烂,我道是此地贫瘠,可又发现确实物产富饶、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不能谓不好过。今日才发现这钱都进了太守府了。”
“郡王说这话,可是冤枉死微臣了。臣在留地多年,不敢说一心为民,也是鼓励民众顺四时敬苍生,不敢多劳民,才造成城池破旧了些,实不是微臣贪墨的罪过啊!”
“此等虚伪的面孔就不要再演给我看了,这里虽是我的封地,但我也要从你手里讨口饭吃,过往不究。但这王府是我住着,一千万银子着实多了些,都是百姓的血汗钱,我住着不踏实。满打满算的,这王府也就值三百万两左右,还是把你免费征用的劳力也算上了。多算给你两百万银子算是你操持的辛苦。明日中午之前,五百万两银子,必须运到我郡王府。哦,我还听说,你去年送给王后的生辰贺礼,多算了千两银子!”
陈太守心里翻腾,只觉得这个郡王好不讲道理,恨得不得了,可这一时半会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第二日中午果真一排大车拉着,一两不少地往王府里运来。
留地的官员很快就因这个原世子的到来感到烦心。以前天高皇帝远,日子舒坦,现在他们需要伺候一个郡王。原以为施澜生已是日落西山,闹不出什么花样,可这来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很有针对性地掌握了他们的死穴。
他们只能暂且忍受,祈求着午王早点动手除了这个施澜生,认为他现在不过是死前最后威风一把。全午国人都知道施澜生将来没有好下场,这就是施澜生的处境。
但施澜生的道理似乎是,能威风一把算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