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要血口喷人!”
程颖心中的怒火已烧,捏了捏剑柄。一直抱着剑站在后头不吭声的陆臻桓走了出来:“程颖姑娘是我的主子,要找她的事,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涂勇涛虽不知陆臻桓的实力,但他多少能看出此人的高深,他先对和他一伙中的武艺最高的一个说道:“你去会会他!”
那人是一个姓田的千夫长,一身的腱子肉,满脸的凶狠,此人有些出奇的力气,并未在这次的考核中被刷下,但因为是涂勇涛带上山的,自然唯命是从,举起刀就朝陆臻桓奔去。陆臻桓气定神闲依旧抱着剑,等他冲到跟前才抽出剑来,众人方见那剑锋一出,还不知是怎么划过的,姓田的脖子上就喷出了鲜血,倒在地上。
真的出了人命,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陆臻桓对涂涛勇道:“轮到你了。”
涂勇涛发怵。
陆臻桓继续说:“你方才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和我交手是不行了。要是害怕呢,你们就一起上吧,省得我一个个动手浪费时间。”
涂勇涛、姜义山和张兴照相互看了一眼,举起刀剑一齐往前,想打个搭配。陆臻桓依旧等他们喊叫冲到身边方才出剑。剑直刺向姜义山的面门,姜义山用刀子来挡,可眼见剑锋到了跟前,便换了招式,刺中他的心口。随后灵巧一避,躲过涂勇涛的狠招,将剑一个横劈,划过张兴照的腹部后刺入涂勇涛的脖子。
转眼三人死去,众人噤若寒蝉。
陆臻桓缓缓问道:“谁还对任命有异议的?”
周旦领头拱手道:“此次任命公平公正,我等完全拜服,并无异议。”
程颖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她内心已是极度惊颤,强压着不适。
虽然这些人都表明了臣服,但她没有任何的兴奋,相反心中泛出了沮丧。离开会场时,她一人独自站在山头高处往下看,贵秀山重重叠叠蜿蜒曲折,看不清见山内全貌,看不见山外之山。山中士兵不过八千,才满一年,已经是派系林立、人际关系十分复杂。要彻底改变这一切,难不成她能把颜偌给换了?施澜生这么倚重他,怎么可能因为她的建议而改变。她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是否像颜偌说的那样是荒唐的,是否真的在错误的道路上。
她需要有人帮她解解惑。陆臻桓虽然替她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但他只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并不提供任何建议。她仔细盘点了在自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中,此刻想见的应是孟公子。若是孟公子处在如此境地,他会怎么做呢?会认为她做的对吗?
太阳渐渐落山,陆臻桓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来时雄心勃勃,此刻尽化失意。回屋后,也不吭声。舒秋问陆臻桓姑娘怎么了。陆臻桓说:“她是有些事情未想通。”
尽管推行的军令多有阻力,但安午军的面貌变化是可喜的。程颖不知道的是,这些变化都被颜诺当做了自己的功劳,通过信鸽,先送到云湖城西边的一个皮货店里,然后送进郡王府。
冬至那日,施澜生终于上山。颜诺收到施澜生要来的信,却不告诉程颖,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带着一群人马去了四磊沟外,看新入伙的三十个士兵,或者说原本新来的想当山匪的人,一去一来,最迟要到傍晚能回。
颜诺带着施澜生参观了一个上午,施澜生很是满意,又提出了几个改进的地方。然后问:“程颖呢?”
颜诺答道:“程颖是个好姑娘,我以前小看了她。她可抵得过我一个好副将,做事情任劳任怨。郡王真的是有远见,知道我做事粗糙些。这女子有女子的好处,安定军心是有一套的。自打她来山中,我们的军士都活跃多了,军心更加安稳。几天前,三十多个新入伙的在四磊沟好几天了,今日让她去看看。”
等到傍晚施澜生终于看到英姿飒爽的程颖时,有些愣住,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倒把她看的不好意思。程颖长得越发出挑,在军中踏实做事且取得显著的成绩,使她变得自信四射,富有活力。
颜诺笑道:“王爷瞧瞧,程颖姑娘没有少一根头发吧,我们这山水养人,倒是更水灵了。”
施澜生微笑:“是的,女大十八变。”
程颖三个月未见施澜生,猛然见了,有些局促:“王爷看过军营了吗?”
颜诺道:“已经带王爷去过了。”
“哦。”
颜偌继续说:“上次王爷来时,提出整改意见。我才德有限,领会了三分,把军队整顿成这样,已经耗费心力。亏得有你帮助,一起替我分担些,方才我还在王爷面前好好地夸奖了你。”
施澜生道:“该赏!”
颜诺又把话题转到了往年在京城过年的场景。程颖见他们谈论的事情于己无关,就借着还没用饭,退了出来。
直到深夜,施澜生还在颜诺的屋子里听汇报,屋内围着十几个将领。
屋内的人一个个汇报完,又得了施澜生的指示回去后。颜偌单独谈及程颖:“程颖这姑娘确实不错,有想法,但有时太过有想法。她毕竟经历不多,又是一个女子,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做事脾气直了些,甚至有时有些暴躁。方才郡王也听了,这些人虽不敢直接表露,但话里话外对程姑娘还是有些不满。程姑娘若是在在山中太久了,对她自己也不好。”
施澜生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是好强了些,脾气也有点执拗。但确实是个有脑筋、能吃苦的好姑娘。”
程颖整理完今日新来山里的士兵的情况,准备睡觉时,施澜生来找她了。她怕吵醒内屋的芙蓉和舒秋,没开门,开了半拉窗户。施澜生走到窗口,他眼睛里漾着笑意:“我知道,你是个有脑子的,懂我的意思,我说什么,你都能理解。”
“我不过是尽力。”
“我要的就是尽力二字。若我遇到的人都能这般尽力,我的力量就更强大。”
“我…说实话,我不确定自己做这些事,是不是对的。很多时候,我在反思……我给自己找的初心是为了留地,可有时不确定,我到底是为了留地还是为了你。”
施澜生颇为感动地握着她的手:“为了我,为了留地,有什么分别?你说过我是留地的王。”
“施澜生,你说做这一切,是为了将来不发生可怕之事。那将来,多年后,我们会在哪?那时的我们是什么样子的?山中的军队时时提醒我,未来如洪流,会把我们推向不知道的远方。”
“你既不怕受牵连,那就和我一起,守着我,我们同生共死可以吗?”
月亮恰好照在窗台,今天的施澜生格外地认真。他离自己这么近,英俊的脸庞扯着些以往都不能见纯真的笑容,程颖呆呆看着他,心里泛起涟漪。
施澜生摸着她的头发:“傻瓜,看什么,几个月,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