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处对象啦？”包租婆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从厨房走出来的顾怜。
顾怜面色平静，语气也静如止水：“没有。谢谢阿姨，我先回去了。”
包租婆看着顾怜在茶几上放下的钱，笑笑，继续磕瓜子：“成，回去吧。”房东的家离出租屋不近却也不远，以顾怜的步行速度，走个十五分钟就能回到家。可是她放慢了速度。
其实，她去房东家还有一个目的——她想给宋亚轩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他与公司那边的人能够充分勾通。虽然不是圈内人，但是这点事顾怜还是懂的。换句话说，虽然她是好心把宋亚轩“捡”回家了，但是这件事的后续指不定会怎么发展。
顾怜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撇开她一点拍摄照片和视频留做证剧的心都没有，她在宋亚轩确认了转账后，直接删了他昨晚高烧迷糊时加在她手机上的微信。
顾怜一无所有，所以她什么都不怕。
但是宋亚轩不一样。
——出租屋——
女孩走后，宋亚轩尝试将自己的手机开机。他本以为手机没电了，却不科手机开机后还有至少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电量。随着手机信号的恢复，屏幕上开始疯狂滚动通知消息——其中势头最猛的，就是未接电话。
屏幕上的通知消息终于停止了滚动。宋亚轩咽了口唾沫。
完了。
脑中纠结着先回电话给谁，手上先点开了微信。对，看看微信反映一个什么情况，不然他打电话给谁可能都会凉。
这么想着，宋亚轩的手指刚好停在了一个眼生的微信联系人上。
“听凉？”宋亚轩自言自语，读出了那人的呢称，然后点开了她的个人主页。
性别图标显示是女孩子……头像是一个白灰色长直发的二次元女孩，穿着自色连衣裙，女孩周身是疏密有致的白茶花，有朵茶花枝叶偏高，花朵刚好遮住了女孩的半张脸，另一只露出来的眼轻轻闭着，整张头像是素雅的手绘，给人静谧干净的感觉，清新且温柔。
宋亚轩点开那人的消息栏，入目就是一条转账消息，金额与昨晚自己转给那人的相同。
“对了，钱给你转过去了。”宋亚轩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孩说过的话。
所以……自己毫无防备在她家住了一晚就算了，还加了她的微信借了她钱？！
“我去……我会不会被飞哥解约啊……”有哪个艺人像他这么能？！
这样想着，宋亚轩确认收款。然后，继续纠结先打电话给谁。
再然后……手机就自己响了。
“亚轩！你现在怎么样？”
听着熟悉的焦急的声音，宋亚轩安慰般的说：“放心吧，高涵姐，我现在已经没事啦。”
“亚轩，你现在安不安全？在哪儿？”听筒那边忽然换了人。
宋亚轩愣了一下，说：“飞哥，我挺安全的。这里应该是重庆比较偏僻的一个街区。我也不清楚具体是哪。”
“定位发群里。”
“好。”
“嘉祺他们都挺担心你的，记得和他们报个平安。”
“嗯，知道了。谢谢飞哥。”
“嗯。”
挂断电话后，亚轩将自己的位置信息发进了聊工作用的总群，然后给其他六个人每个人都发了微信。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多数来自TNT的六个兄弟，只是眼下这时间，他们肯定在训练，是接不到他电话的。
放下手机，宋亚轩看向门口。
他希望，她可以早些回来。这样，他还能和她道个别。
——警察局——
“你真的才十六岁？”坐在顾怜对面的年轻警察手里拿着顾怜的身份证，面上全是惊讶。
这女孩看着年纪小，没想到……真的年纪这么小。
当事人却很平静：“对。所以……我是来认错的。”
“认错？小姑娘，不满十八周岁骑机动车载人还超速行驶，这不是认错那么简单的事，你违法了。”
“抱歉……”顾怜低下了头。
“因为你还没成年，所以罚款和拘留就免了。但是机动所有人的驾驶证必须吊销。然后，让你的监护人过来接你走。”
顾怜沉默着，没有抬头，认真听着年轻警察的话语。
“车主是你什么人？”
“车主是我朋友。”顾怜说。
“嗯。联系你的监护人吧。”
“我没监护人。”顾怜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那警察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怜正要重复一遍，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您好，请问是许警官的办公室吗？”门口的人放下敲门的手。
“许文哥……”顾怜看着门口的人，满脸抱歉，“抱歉。”
许文挑了挑嘴角，几步走到顾怜身边，“没事。不过，你来警局主动认错倒让我挺意外的。”
“小文？”许警官有些惊讶。
“哥。”许文笑着看向许亦，“让小怜先走吧，重庆这边没有她家人。真要说监护人的话，我算是半个。”
许亦盯着许文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对顾怜说：“小姑娘，你先回去吧。”
“谢谢许警官。”顾怜起身，“但我不能走。错在我，不能都让许文哥解决。”
“听话，你先回家，今晚还有你的节目。”
许文拍了拍顾怜的肩膀。
“可是……”顾怜试图说服许文。
“顾小姐，”许亦将顾怜的身份证拍在了办公桌上，发出的撞击声不大不小，“如果你真的不想让别人那你解决麻烦，你一开始就不应该犯错。你在做决定之前，就应该想到后果。”
顾怜一愣，低低出声：“抱歉。”
“哥，你别对小怜这么凶。”许文说。
“许警官没说错。”顾怜说。
许文看了许亦一眼，又将目光挪到了低着头的顾怜身上：“小怜，你先回家。知错能改就行，别自责，更何况事出有因。”
顾怜没说话。
“身份证拿好，回去吧。”许亦把顾怜的身份证还了回去。
“嗯……”
看着顾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许文才看向许亦，用下巴指指办公室里面：“你想和我在门口聊？”
顾怜离开警察局后先去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然后又去房东家借厨房。保温桶及其附带的餐具都是她今早临时买的，用开水烫过后给宋亚轩装早餐用。保温桶不大，装早餐刚刚好，装午餐可远远不够。所以顾怜又买了几个一次性餐盒以及几双一次性筷子。她想过给宋亚轩订外卖，但是饭店的饭菜都油脂偏高，宋亚轩的身体还没好透，还是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阿姨，我走了，厨房给您收拾好了，钱也给您转过去了。不够的话您给我发消息。”顾怜拎着两袋打包好的餐饭同包租婆告别。
“哎呀，客气了，路上注意安全！”包租婆满脸是笑，确认了顾怜的转账。
顾怜没再言语，快步离开。
她还挺清楚包租婆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无论是谁、要做什么，只要有钱，这包租婆都会答应。
顾怜停在了离家门口几米远的位置，看着停在出租屋前的深色轿车，以及从轿车上下来的人。
一个二十几岁的秀气女人，还有一个中年男子。顾怜不认识那个女人，但是她认识李飞。
“进去聊吧。”
顾怜说完，将手里的东西匀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高涵与李飞对视一眼，随后，前者示意司机等在车里。两人随顾怜进了屋。
顾怜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床上的黑色身影，她向李飞和高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关上门，将手中打包好的午饭放在桌上。
“家里比较简陋，你们随使坐吧。”顾怜清洗好两个玻璃杯，分别给李飞和高涵倒了热水。之后，她又挪到床边，给宋亚轩盖好被子。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我叫高涵，这是我的名片。“女人声音温和，听起来应该比较好相处。
“我叫顾怜。”顾怜回答着，接过了名片。
“顾小姐，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高涵说。
顾怜抬眸，目光从名片上挪到了高涵和李飞身上，“叫我顾怜就行。你们问吧。”
“顾怜，你好，我叫李飞。”李飞也递给顾怜一张名片，“亚轩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你这里吗？”
“差不多吧。我在一个小巷子里遇到他的。他当时在躲私生。”顾怜说。
TNT的经纪人之一，还有时代峰峻的老总之一，都将名片给了自己——看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可以和我们说一下从昨天到现在，亚轩的情况还有……你们的相处情形吗？”高涵问。
顾怜点头，将她遇到宋亚轩后的事捡主要的告诉了面前的两人。
是这样的，我们希望你能签一份保密协议，不要透露给任何从昨晚到现在关于你和亚轩的所有事，以及一些其他的相关事宜，你先看下协议。”
顾怜接过协议，简单翻看一下，便向面前的两人伸出手：“笔。”
高涵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从包里找出一只笔递给女孩。
她是真的没料到，这女孩决定得这么干脆。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顾怜将笔和协议交给高涵：“补偿金那里我划掉了，不作数。”
高涵一惊，赶紧翻到最后一页，查看关于补偿金那几行。李飞也一惊——那几行字都被女孩用黑色碳素笔涂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内容了。
“钱我不要，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昨晚宋亚轩真的落到私生手里，会发生什么？如果我是为钱，”女孩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又会发生什么？”
“这……我们……”高涵不知如何接话。
顾怜垂眸，又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人，淡声道：“我知道，私生的事一天不法制化，就一天无法杜绝。但是，希望贵司不要再发生弄丢艺人这种事了。”
“顾怜，私生的所做所为我们不能操纵。但我可以保证，这类事我们会加大解决力度，会尽力保护好艺人们。”李飞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好，我相信你们。”顾怜点头，沉默了片刻，又说：“你们……什么时候带宋亚轩走？”
高涵看向李飞。
李飞似乎从顾怜的语气中捕捉到了几丝不舍，他犹豫了一下，说：“……现在。”
顾怜彻底沉默了。
半晌，她又开了口：“那我……去叫他起来。”
顾怜知道，宋亚轩属于那种一旦睡着了，就会进入深度睡眠的人；顾怜知道，宋亚轩有今天的成就抛开他的热爱与天赋外，他真的吃了很多苦；顾怜知道，他们这种人海恰逢，不过就是她的一场梦。
她温和地唤着亚轩，顺带推一推他的肩膀。
顾怜是河北人，今年是她在重庆的第二年。可能都没人会相信，当她在所谓的“故乡”待不下去时，她选择逃去重庆；而她逃去重庆的理由，就是因为，宋亚轩在重庆。
“宋亚轩，起来了。”顾怜放大了音量，像昨晚一样将宋亚轩从被窝里捞出来摁在了床头。
看着少年悠悠转醒，顾怜忽然感觉鼻子发酸，喉头发紧。
她知道这场梦会醒，也知道这场梦不会做太久，更知道不能把这“梦”放在心上。
所以，她连名字都不敢告诉宋亚轩；所以，她对宋亚轩不敢有太多的话语；所以，她连无意的触碰都会道歉；所以，她连望向他的目光都是小心翼翼的……
顾怜是为信仰而来，而她的信仰，叫宋亚轩。
“唔……你回来啦？”宋亚轩的声音里全是刚睡醒的慵懒，惺忪的睡眼在看清顾怜时成了两弯月牙。
高涵听见了宋亚轩的声音，于是走到床边，“亚轩，好点了吗？”
宋亚轩瞬间精神了几分：“嗯，已经没什么事了。高涵姐，你和飞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自联系我？”
“给你打电话了，关机。”高涵耸肩，“你的定位又是在这里消失的，我们只好让司机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在这等一等看看。如果不是顾怜及时回来了，我们可能就报警了。”
高涵现在想一想都觉得有点吓人——都到了定位地点了，宋亚轩的定位却忽然消失了，怎么想都像是人质被绑匪发现、被迫关掉了联络器。
“顾怜？”宋亚轩问。
“我叫顾怜。”顾怜淡声道。
“顾怜……哪个怜？”亚轩眸中含笑。
他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顾影不自怜的怜。”顾怜回答。
“顾影不自怜的怜……”
听着宋亚轩重复自己的话，顾怜浅浅一笑——她觉得这样的宋亚轩好可爱。他似乎很喜欢重复谁说过的话。可能是……“人类的本质”？
高涵看着正在对话的少年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家伙，小宋连这女孩叫啥都不知道？这女孩看小宋的眼神，似乎，仰慕又压抑？
不再思考怎样理解面前两个孩子的脑洞，高涵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未加入他们的交流行列的李飞，“李总……”
却在看到李飞正在听电话时，她噤了声。
“嗯，我们马上出去。”李飞挂掉电话，将注意力放在了屋内几人身上，“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顾怜，你简单收拾些必需品，和我们一起走，这里住不了了。”
顾怜面露惊异，却没有多问，只是赶紧找出一个书包，开始收拾东西。
“有人跟来了，现在正在房子附近。”李飞说。
宋亚轩瞬间淡去了笑容，沉默着穿鞋子下床。
顾怜迅速收拾好几件东西，背上书包，又提起桌上的几个袋子，“OK。”
由于时间紧迫，没人注意顾怜拎的袋子里都有什么。
“走吧。”李飞说。
几人赶紧出了出租屋，上了停在屋外的车。上车前，顾怜无意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正努力拉着好几个手拿手机、相机，还骂驾咧咧的人。
那么能喊，骂得那么难听，顾怜想不注意到它们都难。
顾怜知道自己这辈子都理解不了私生的丧心病狂，毕竟她是个正常人。
轿车绝尘而去。
顾怜望着车窗外飞速移动的景物，心中有浓重的不真实感。
看来，自己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