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当当的几袋货物,不妥协怎么办,离家近也就算了,但这是广州,千里之外,“好,我买票。”崔晖无奈地掏钱买票。
办进货证多花了好几十块,如今又要多花钱坐车,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真的要多给钱?”崔淳心疼呀,但身在外地处处不容易,处处要小心担待。
牛老三跟在后面,看着崔淳堵在门口,“怎么不上车了。”他叫道。他的潜台词是,老子就是老板了,你们不要狗眼看人低。
崔淳回头看了眼,还没有上车的牛老三,不耐烦地说:“急什么,正买票呢?”
公交车一天两趟,错过这一班还是要走的,所以再贵也走啊。崔晖买完票,牛老三也上了车,他们挤在过道靠后位置,如他家鸡舍的小鸡一般拥挤,车子关上门,车子缓缓启动。
小杨眼瞅着他们上车,她在车后大喊大叫:“等一等,不能走,你们不能走,杨科长还等着你们呢?”。她气喘吁吁,身体带着狂奔后的酸软,头发被汗渍侵湿的贴在皮肤上,模样极其狼狈。
刘小莉也跟着跑了过来,她眼睁睁的看着汽车开走,她双手放在膝盖,弓着腰,喘着粗气,脸颊流淌着焦急的汗珠,眼瞅着汽车越来越小。
小杨气的直跺脚,她转身走到刘小丽跟前,嘟着她略显性感的嘴唇,对刘小莉说:“他们走了。”
刘小莉从上学到工作都很顺利,从未有过这种挫败感,但这次她感受到了,她脸颊上也侵满汗水,无助感顿时涌上心头。
“走吧,我们回去。”她轻轻扭头,用肩膀蹭了下,额头上汗水。
她们低头着向厂区走去,两人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但注定要在她们心中留下点什么?
刘小莉在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她咕哝说:加油!并做了一个握拳胜利的手势。
爱丽丝总裁,在办公室走马观灯,她没有心情再进行下去,她很期待,见到雕刻的艺术大师。她对申孟奇说:“我们会去销售科吧!”
“好,好。”申孟奇答应着,他也想见见这雕刻之人。一行人来到销售科落座,爱丽丝总裁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申孟奇给爱丽丝泡了杯,这是他特意准备并随身携带的雀巢咖啡,他微笑着说:“爱丽丝总裁,请用。”
爱丽丝报以微笑,点了点头。然后,申孟奇悄悄退出房间,爱丽丝希冀的看着门外,马上就可以中国的艺术家了,她有所期待。
走到前台,他大声叫道:“刘小莉!”
刘小莉在卫生间就听到了申孟奇的喊声,她用手捋了下她干练的短发,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转身跑出卫生间。
“申总,我在这儿。”她神色有些慌张,但还挤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的那个朋友呢?”看到刘小莉,申孟奇长长舒了一口气问道。
“他……他临时有事儿,回北方了,事发突然我……。”刘小莉抱歉的说。“我保证,他还会来的。”
走了?
申孟琦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刘小莉。人走了,他庆幸自己没有逞强,不然颜面尽失。他们走进销售科,对爱丽丝总裁,歉意道:“那个先生临时有事回北方了,等他回来时,我亲自和他去拜访您。”
爱丽丝的笑容凝固了几秒,又恢复了她迷人的微笑,“没有见到雕刻的艺术大师,真遗憾。”她把杯子里剩下三分一的咖啡一口喝完,对众人说:“我们去开会吧。”
爱丽丝的失望表情,大家都看在眼里,眼下只能让刘小莉再联系他的朋友,申孟奇眼珠一转,去美术学院,或许可以碰碰运气。心中笃定,他人也轻松了不少。
公交车子晃荡着,老天爷好像眷顾勤快的人一样,从他们上车后,就没别人上车,他们抖着胆子坐在了过道上边上的座位上。
售票员态度依旧冷淡,没有本地乘客的抱怨,她难得做善嘴下留情,任他们坐卧,自己也闹得一时清闲。
“晖叔,这一趟我们大概能挣多少?”牛老三抹着汗珠,看着麻袋子,开始盘算起来。挣了钱,他也要给花珍买个手表。
崔晖看了看售票员,低声对牛老三说:“卖的好,我们就挣得多,这得回去看情况?”不过,他之前粗略的算了下,一台加十五块,抛掉开支,还有上千快利润可赚,崔晖又告诉他。
牛老三嘿嘿笑着,坐直了身子,觉得他自己越发的像个老板,跑几天功夫,就抵上庄稼半年的收成。
崔淳的心情不错,按照目前这个进度,万元户离他是越来越近了。去工地做饭打工,已不能满足他。
四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离火车站不远的汽车站,他们挑着麻布袋子,在火车站货运站办理了托运,然后,买了邯山的火车票,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硬座车厢内,崔晖望着窗外,邻近居民楼窗外挂他们晾晒衣服,密密麻麻,正经凉衣服架子都没有。真不如农村方便,铁丝一扯,被子衣服都有它们专门晒太阳的宝座。甚至不如县城居民,起码他们家还有一个大院。当然,他在火车上看到的只是广州部分居民的生活,也是片面的。
但就是这样,都挡不住外乡人的淘金潮,广州是的变化日新月异,这一点是邯山这个地级市不可比的,再其他地方,崔晖就不知道了,他熟悉只是他的村子和县城。
想着他们百台收音机,他们注定要大赚一笔的。火车上,他们放纵的又吃到了,他们稀罕方便面。
崔晖和崔淳每人给牛老三挑了一筷子方便面,弥补他们来时偷吃的愧疚。牛老三甚是感动,他嘿嘿笑着:“你们要吃不完,把汤也给我?”崔晖和崔淳同时给他翻了白眼,这个得寸进尺家伙,脸皮果真是厚,他们自然不会答应,只是一个劲儿往嘴里扒。
他们吃的相当快,三人恍若参加奥运会般,只不过他们项目是吃方便面,不管它烫不烫,也不管它什么味,吃到肚子才是自己的。
牛老三先吃完,嘿嘿笑着,把茶缸往桌子上一放,看看两人,问:“我吃完了,谁给我来点汤。”
只见崔淳和崔晖哥俩扒饭的速度不减反增,吃完面灌了口汤,几乎同时把茶缸放到桌上,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牛老三稍稍起身,伸出头恍如乌龟一般,看到两个茶缸里面空空荡荡,残渣余孽都不剩,他又缩回脖子,笑容子一僵,“你们不是答应给我留点汤的吗?”他不满地叫道。
牛老三要点汤,害得他们都没来得及细品,就如猪八戒偷吃人果,全然不知滋味。
崔晖用舌尖卷下嘴角的残存的最后一丝汤汁后,抹了抹嘴,说:“我倒是想给留来着,只是一时没有没有控制住。”
他撇了撇崔淳,又对牛老三说:“这样吧,你帮着把茶缸一起洗了,再吃方便面时,我给你挑筷子,再加一口汤,怎么样?”
“我可以作证,你要是把我的茶缸也一起洗了,崔晖答应的,我也一样。”开一个空头支票,不用洗这油腻腻的茶缸,崔淳怎么都觉得合算。
牛老三想到早,中,晚,一日三餐,少吃一顿可以,但不可能一天吃一顿,况且火车上还要三天,他觉得合适就答应了。
令牛老三没想到的是,他们吃完面,中间吃过一些压缩饼干后,就和青蛙一样进入了冬眠,不吃不喝。
直到下火车的那一刻,他们才睁开眼,牛老三知道自己被套路了,那方便面可是奢侈品,又不是家里的白菜,想吃就吃。
他原本很生气,后来,他又想通了。谚语说的好: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迟早要吃回来的。
火车到站,他们卷起肥料袋子,兴奋的下了车,直奔托运处。
崔晖拿出托运票据,问工作人员:“同志,我们的货物呢?这是托运单。”
工作人员看了眼票据,不耐烦说:“等着。”然后,就不理人了。
他们只好找了块阴凉处,铺上肥料袋子席地坐下等,轮到他们,工作人员总会叫的吧,他们这样想着。
“我们坐车回去,还是挑回去?”崔晖问他俩的意见。
“坐车吧,挑着走,太浪费时间。”崔淳说。
“我看还是先吃完饭,再决定吧!那就烩面看着不错?”牛老三摸着肚子,看着不远处一河南烩面馆说。
之前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到了邯山,反而没有那么急了。
“烩面有什么吃的,我们去喝羊杂汤,加上辣椒油,再来个火烧,那个香。”崔晖啧啧说。
牛老三听着,只咽口水。“好,我们就去喝羊杂汤。”
然而崔淳却说:“我们都到家了,回家吃能省点?”
崔晖扶了扶劣质的眼镜,说:“既然大厨对街头巷尾的美食不感兴趣,要不,我俩去。”他看了一眼牛老三,说完起身就走。
“淳叔,那我们去了。你在这儿等托运的货出来也好。省得货出来他们找不到人。”说着,牛老三也站起来,走了几步,他扭头,对崔淳说:“淳叔放心,我一会给你带一个火烧回来。”
崔淳看了眼远处的羊汤馆,卷起肥料袋子,赶紧追上,他咕哝道:“谁说大厨不馋了,我又没说不去。”
进了馆子,点了三碗羊杂汤,六个火烧。老板问:“要不要加肉。”
加肉不得加钱呀!反正加汤是免费的。他们说:“在加五个火烧吧!”
老板叹息,挣他妈的一毛钱真难,老子免费加汤,你们都不舍得加肉。他嘴上却说:“好嘞,再加六个火烧。”
崔淳问老板:“我们不是要五个火烧吗?你怎么加六个?”
老板撇撇嘴:“三个人,五个火烧,怎么分?”
这倒也是,大老爷们有的吃,谁会少吃一个。反正他不能少吃,想到这儿,他也就没有再吱声。
羊汤浇上辣椒油,醋,胡椒粉,香菜热气腾腾,就着火烧,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吃完羊汤,精神饱满地向托运处走去。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叫着货住的名字。他们回来没多久,工作人员就叫到了崔晖的名字。
“来了。”应了一声后,崔晖连忙上前,崔淳和牛老三跟在后面。工作人员指着六个麻袋,“是不是你们的。”工作人员用不耐烦的问道。
“是我们。”崔淳笑着搭腔。至于工作人员的不耐烦,一般货主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在人家的地盘。
“是你的,晚上再取吧。”工作人员瞪着对崔淳吼道。
什么意思?明明叫到了名字,为什么要到晚上?崔淳和工作人员说:“都看到货了就让我们取走吧?”
工作人员不屑,骂了句:“傻逼!就不让你取!”
这下,崔晖不干了。他上前一把抓住那骂人的工作人员,把他从出货口拽了出来。“不让取货也就算了,你还敢骂人,王法管不了你,老子管。”
很多货主都暗自叫好,他们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顾忌在人家的地盘。
崔淳和牛老三赶紧去拉人,崔淳跑了两步,抓崔晖胳膊说,“算了,晚上取,就晚上取,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时工作区域走出一个领导模样人,“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泥腿子敢在这闹事?”他不分青红皂白地乱骂一通。
“闭嘴。”崔晖指着那个领导的鼻子骂道。又对骂人工作人员吼道:“道歉,必须道歉。”崔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骂了人,哪儿能这么就算了。
那领导一听也就来火了,他快走几步,来到出货台口,准备跳下去给崔晖几下,来个下马威,但看崔晖壮实的肌肉,他又退缩了。“你赶紧人放了,不然,你永远别想取到货。”他威胁道。
崔晖一把松开骂人工作人员,那工作人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那领导冷笑一声:“横的人很多,但来到货运当口,是龙也得给老子爬着。”
“你听好了,货,老子不要了。”崔晖看着出货台上的领导微微一笑:“我就跟你耗上了,如果我不死,我会没日没夜跟着你,直到摸清你全家的情况……”他抖了抖身上肌肉,笑了笑:“二哥,老三你们回去吧,给我准备一副棺材,窑厂哪块地儿不错,我挺满意的。”
崔淳和牛老三吓了一跳,他们想要劝阻,但崔晖一瞪眼,他们默默点头。牛老三沮丧着脸,仿佛真有了三长两短。他说:“放心吧,晖叔,我回去通知全村的父老,来火车站接你回家,给你准备八抬大轿。”
“不,我要十六抬的。”崔晖对牛老三说:“我灭了他们全家老小后,会在火车站自杀。到时风风光光从火车站回家。让全国都知道,货运站仗势欺人。”
看崔晖不像说假话,他身上有股子狠劲,看来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想到一家老小,他吓的一哆嗦,他们家都是城市的工人阶层生活富裕。他倒是认识道上的朋友,所以经常耍横,倒不怕得罪一个泥腿子。但想到真的搞得俩破人亡,他又觉得不值得。他语气一缓,对崔晖说:“兄弟,别误会。”然后,对着工作人员骂道:“傻逼,你全家都是,顾客至上,不懂吗?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骂完那人,他立刻吩咐道:“快把这位兄弟的货提出来,帮他送到家去。”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崔晖和货站领导把这链条发挥的淋漓尽致。意外的是,那领导真要送他们回去,崔晖当然没有拒绝,他觉得是赔罪,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