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晖尴尬地扶了扶厚重的劣质眼镜,他总不能给张美丽说:自己过了一把打江山的瘾吧,除了拍桌子,其他都不真实呀!
张美丽看崔晖一惊一乍,她摸摸崔晖眉头:“不发烧,抽什么风?”说着,在他的脑袋轻拍了下。
崔晖低头扒饭,没敢吱声。
吃完饭,张美丽从衣柜的翻腾一阵,拿出一块红布包,从里面数了二十块,放到崔晖面前:“去吧!如果不成就去找大哥,在村里纺织厂找个差事干干。”
崔晖接过钱,他数了下,有一块的,二块的,最大面值是五块钱,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块钱。
他小心的揣在口袋,用手拍了拍,说道:“我先去找大哥,要了窑坑那块地。”说完,就兴冲冲走了。
张美丽看着丈夫的背影摇摇头,这个男人执着,做事又三分热度,她怕打击丈夫的自信心,就狠心拿出二十块钱。如果不成,也好绝了他的念头。
村大队在一个破旧大院,三间瓦房,村委会占一间,其余两间被村民称作奶奶神像的占着,里面供村里信奉奶奶神。依次是观音菩萨,还有四大天王等。
位置非常好,在村子中心,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求福还愿,这是村子最神圣的地方。
大队的宣传标语已经看不清了,大队也没有重新刷写,可能就是因为大队和庙堂同处一房的尴尬吧!
奶奶庙有专人管,村委也有钥匙,平时锁着门,乡政府下来检查工作,也见怪不怪,这在农村很普遍。
一个二十米高的水塔是村子的最高处,四个破旧的喇叭在水塔顶部如同铁质喇叭花绽放。喇叭是主要的宣传工具,实时传达着有关政策。
崔晖走进村委,支书刘明翰正喝茶。“呦,领导,忙着呢?”
“怎么了,找你大哥?”刘明翰看到崔晖熟络的问道。
这村里的有十几个干部,平时各管一摊,这些村干部最主要的工作是征收公粮。平时在家种地,大队有事,就会召集起来,崔晖的大哥是村主任,是村里的二号人物。
“刘支书,我想要窑坑养鱼,不知道有人占没有。”崔晖对刘明翰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等等,我查下。”刘明翰翻开破旧的笔记本查看起来,翻了几页后,他笑道:“没有人占,你先用着,但村里收回时,你也要认账?”
“好,好。”崔晖一口答应,看着桌上的黄盒的官厅牌香烟,他摸了一根,递给刘明翰,用火柴帮着点上。“等我养的鱼儿长大了,到时挑两条肥大的,给你送家里尝尝鲜儿。”
刘明翰吐了烟圈,笑道:“你小子,用我的烟,求我办事。你这话我记住了,到时别舍不得啊?”
他喝口浓茶,又问道:“这养鱼儿靠不靠谱?如果你做的好,我会考虑把你当作村里典型,上报乡政府,到时你就是名人了,成为大官庄的万元户也说不准哩。”
“借刘支书吉言。”崔晖瞄了眼角落的抽水泵,动了心思,他说:“我要有什么困难,村里得给我行个方便。”
这水泵是村集体的,不是谁想用就能用的,但支书有绝对的权威,他要同意,养鱼又多了两成的把握。
刘明翰瞧见崔晖偷瞄抽水泵,他就知道这小子打什么主意。他警惕道:“你可不要打水泵主意,没有一盒吉庆烟,你就不要再来找我,找我也不同意。”
崔晖一拍胸脯,笑着保证道:“放心,不就是吉庆烟吗?两盒也没有问题,我崔晖说话算话。”说好了窑坑,他就离开大队。
崔晖前脚走,崔昌就来到了大队,刘明翰笑着说道:“你家老三,刚才来了。”
崔昌一怔,“这小子不好好做他的木匠,来干什么。”
“咱们村的荒地头,土坑,村里没有能力去管,村民谁先占了,谁就先用着。这是惯例,等村里有能力,或者村民要宅基地,我们作价再卖。”刘明翰说着,又摸出一支烟点上。
“咱们的村的纺织厂撑不过今年了,如果不改制,就彻底毁在我们的手中了,哪有闲工夫管土坑地头。”
崔昌嘴上说着,心里想,老三要宅基地?不可能。土坑倒是有可能,老三家房后就是一个大土坑,这老三脑子还是挺灵光的。
“你家老三,想要窑坑养鱼儿,我同意了。”刘明翰说。他又笑道:“他还说养好鱼儿,送我两条尝尝鲜儿。”
“你可等着罢,估计你是吃不上了,他就是三分热度,劲儿过了就原形毕露。”崔昌笑道,“咱们村哪有水啊,靠下点雨水,过不了几天就得干塘。”
刘明翰指了指角落的抽水泵,崔昌笑道:“这小子,真是不省心啊。这抽水泵刚买回来就被惦记上了。”
“年轻人,想干点事业,也正常,你也别拦着。我们发展的经济,就需要年轻人的冲劲儿。”
“如果他能做好,也能起的模范作用,带着村民发家致富,早日奔小康。”刘明翰也不看好养鱼,但发展总需要做些实事当作经验,指望着纺织厂解决了村民致富的愿望,显然是不可能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他们开始商量纺织厂改制的事情。
崔晖没回家,而是去了干年家。三间瓦房,院落围墙都是土夯做的。干年正在看书,看到比自己大一个辈分的崔晖,他放下书:“晖叔来了。”
村里的辈分,不知谁排的,明明干年比崔晖大五岁,还的反过来叫叔叔。这是习俗,他读完大学后,觉得这是农村陋习,但回到村里还的按照规矩来,不然大家会说他上了学,就忘了本。
“干年,又读书呢?县里还没来通知。”崔晖关心地问道。
“通知了,年底去报到。”干年回答,“这么高兴,晖婶给你生了大胖小子?”
“哪有那么快,还得一个月,到时来喝你弟的满月酒。”崔晖打趣笑道,话锋一转,他又说道:“我准备在窑坑养鱼儿,你是大学生,帮我出出招。”
“这是好事儿啊,养好鱼儿,没准你就是咱们村的第一个万元户。”干年读完大学,知道老百姓靠种地很难发家致富,村里平均是每人不到一亩地,将将解决温饱。
“大胆去做吧!一旦养鱼成功,被树为典型,没准还能上县里的报纸哩。”
“到时你就发了财,别忘了我。”干年开了个玩笑。
“有好事,我怎么能忘了你呢?我们可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崔晖之前还想着怎么说服干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崔晖觉得直接摊牌更合适,知根知底的,也不能胡乱忽悠,“我是万事具备,只欠你这股东风了。”
“村里的窑坑,我给村里打了招呼,说先用着。还有,我看村里刚买了抽水泵,刘支书也答应借给我们。”崔晖把准备好的说一遍,“只是……”
“哦,哈哈,你是下好套等着我钻吧!”干年笑道,“只是什么……你缺钱?你还不懂养鱼儿的技术?想让我给你查查资料?”
“哈哈,什么都瞒不过你。”崔晖扶了扶厚重的劣质眼镜憨笑道。
干年心想,崔晖把所有东西都准备了好了,自己到年底才去县里报告,做点实事,惠及村民,也是好事啊。他早就把自己当成县里的干部,所以是一副为民的心态。
再说,自己也不需要做什么,拿几十块钱,查查养鱼技术,就算帮帮这个文化不高,颇有想法得便宜叔叔了。
“好,我现在就去县里查资料。你去窑坑归置归置,鱼塘就要有鱼塘的样子。”干年拍了拍崔晖肩膀,“走吧!我们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