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幕

大金鹏王行宫。

花园内，鲜花正满园。

花满楼静静的站在花丛中却无心欣赏，神色间反倒颇有些迷茫。

他到现在这个地方已经过去三日。而自从他到这里之后，那个上官飞燕就再也不曾出现过。

当然，他并非是因为上官飞燕不曾出现而迷茫。相反，这三天，他根本就没有想起过她。他想的，是叶子。

那个总是带着淡淡幽甜味道，性格直率，却又心思细腻的女子。

而花满楼不知道的是，在他想着叶子的同时，他所思念的人却正在对着她自己手里的东西发愣。

就在一个时辰前，叶子从司空摘星手里取回了自己的时空背包。然后又照小蔓临行前的嘱咐取出了神龙放在背包里东西。

一个小木盒子。

打开小木盒子，里面是一个纯金色半月型物件。

婴儿手掌大小，约半公分厚度。在金色的半月中心，是一块银白色的圆形宝石。如果仔细看，那银色的宝石之上其实还隐隐流转着九色彩光。

叶子之所以发呆，就是因为这个小东西，在她刚打开小木盒的时候，它竟然滴的一声自行启动，在她面前投射出一团银光，然后迅速凝实成一个银发银眸的虚影。

“很高兴见到你，叶红泪小姐，欢迎使用I型智能天使，我是黄泉。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主人。”虚影微笑着，第一句话就把叶子吓了一跳。

“你是黄泉？”叶子瞪大了眼睛。

“是的。主人。”

“那个和天地玄并立的黄的主体之一？”

“是的。主人。我的确是黄泉。这点你不用怀疑。”

“她竟然把你送给我了？”叶子大叫。继而又忍不住摇头失笑。

以小蔓的性格，其实她完全不应该意外。那个家伙表面上看起来财迷又吝啬，但那只是针对外人，对自家人她向来都是极其大方的。

上回青鸾只是回朱雀谷一趟，她就把四神一起抓去做了回护花使者，这回自己跑到这么远的异时空，把黄派来的确是一点都不意外。

“那碧落呢？我记得黄还有一个主体是叫碧落的吧？”

“碧落就是你肩头的黑猫。那是神龙亲自给她凝聚的宿体。因为要确定时空坐标，所以她比你早一步过来。她的主要任务，是全天候24小时负责你的安全。”

黄泉说着看向叶子小手指上的碧绿色指环，接着道：“至于你手上的翠月玲珑，也是开启黄的主体智能程序的钥匙。另外，里面还有一段小蔓的影象。你现在就要看吗？”

叶子点头道：“当然。小蔓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现在就看吧。”

“哈罗，叶子。”叶子的话音刚落，小蔓的影象瞬间就取代了黄泉。

“怎么样？喜欢我给你的惊喜不？”影象中的小蔓调皮一笑，“一定很喜欢对不对？花满楼哎。那可是和原随云一样完美的极品男人啊，扑倒，一定要扑倒哦。”

“真可惜，我看不到。所以，一定记得要多拍几张真人秀哦，然后让黄泉给我传回来。H也要！也要哦！”说到这里，影象中的小蔓已笑得几乎形象全无。

半晌，她才理理凌乱的额发继续道：“还有，我叫神龙在翠月玲珑里给你准备了很多很多东西哦。符纸十间，朱砂十间，草药，灵丹，毒粉也各十间，哦，还有各种心法秘籍大概好象也有不下千格。总之，我认为用的着的东西都扔进去了。到时候你要用什么就自己找啦。”

小蔓嬉笑着，突然又狡黠的眨眨眼道：“叶子，你可是穿越女主，根据穿越定律，你可是无敌的，不死的，一定要擅加利用这个优点。记得要把咱家花花培养成天下第一哈。说不定哪天，我也会来了。祝你愉快叶子……哦呵呵呵呵……”

小蔓带着放肆的女王式笑声消失在了蓝色光图上。

“……”这边，叶子早已是满头黑线。这个小蔓，真不知道神龙是怎么受得了她那种飞扬跳脱的。

叶子摇摇头，将黄泉改变成手环式样扣在了左腕上。又将小木盒和背包随手扔进戒指，同时精神力扫向尾指的翠月玲珑。

结果这一扫之下，叶子是彻底无语了。

整个翠月玲珑，被整齐的划分为百间。每间都是相同的一千立方。其中有五十间，都用碧玉格成一千格一立方的小格子。

“符纸十间，朱砂十间，草药，灵丹，毒粉也各十间……”叶子透过精神力看着那堆的满满当当连半个蚊子都挤不进的房间，嘴角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了。

等她再看到那一间分门别类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心法秘籍的时候，她更是哭笑不得。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啊……小无相功？天山折梅手？拈花指？还有这个是……九阴真经？弹指神通？降，降龙十八掌？……打狗棒？！独孤剑诀？！

叶子一路扫视，直看得两眼发傻。而看到最后五本更是被雷到风中凌乱。那五本的前四本封面之上依次赫然写着：长生诀！葵花宝典！怒火红莲！六道轮回！

最后一本更是离谱，整本秘籍就只是一片粉色樱花花瓣。上面闪烁两个淡金色的字——卍解！

叶子忍不住单手抚额，竟然是死神朽木白哉斩魄刀的解放技能，卍解——千本樱景严。她完全可以确定这个秘籍放在这里，纯粹就是小蔓的爱美之心在作祟。

至于其他剩下的房间，则全是满格的珠宝玉器和灵石。却惟独少了金银。害的她瞪着那一大堆能看不能用的东西，几乎为之气结。

这么多珠宝玉石，几乎每一样都是无价之物，叫她怎么去换现银？难道要她把整个王朝都买下来？还好她深韵小蔓的性子，给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备了不少金银。否则靠小蔓，她即便不会饿死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子头上两滴大大的冷汗。她伸手摸摸食指上的指环，心下一阵庆幸。

“碧落，扫描一下花满楼现在的位置。然后你先过去。”叶子收回了精神力，“我和黄泉随后到。”

“是。主人。”碧落细软的尾巴一甩，瞬间化成一道黑色闪电消失了踪影。

“黄泉，带路。”左腕金色手环上的银色宝石中心立刻显出一副微小的立体地形图。一点金色的光线迅速的蜿蜒延长。眨眼间便停驻在一处静止不动。显然是碧落已经到了地方。

“我们走。”叶子全力施展开缩地成寸之术，每闪现一次便飘出足有三里之距。

夜晚的雾很浓，而且带着很重的寒气。

陆小凤斜倚在窗前，闭着眼。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但口中却偏偏又在说着话。

“我真是不明白，你干吗总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害的我现在麻烦的要死。”

在他身后的花满楼闻言笑了笑：“可是你却似乎一点都不像有大麻烦，好象还很开心。”

陆小凤一笑：“我虽然不太喜欢麻烦，但如果怕麻烦就不是我陆小凤了。”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两眼，直起身回头对花满楼道：“叶子有没有来找过你？白日里，她可是跟在我后面，硬是追了我整整三个时辰。”

“你说叶子她……”花满楼看起来惊诧无比，“怎么可能？我听过她的脚步，完全不像是练家子。她……真的追了你……有三个时辰？！”

“你说她不会武功？”这回轮到陆小凤惊诧了，“不会吧？你确定你没听错？”

花满楼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陆小凤摸着唇上的小胡子，眼神渐渐变的犀利：“这就怪了，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竟然可以追了我三个时辰而不被我甩掉？除非……”

花满楼接口道：“你是想说，除非她隐藏了功夫？”

才说完他随即又摇头：“不会的。她不会骗我。我知道她的确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但是到现在为止，她除了会在关键的时候沉默不说，却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谎。我相信她。”

“那你要怎么解释？”陆小凤看着花满楼。他在等待对方的解释。

“我想……她应该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方法吧。”花满楼侧了侧头，仿佛想起了什么，蓦的轻轻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极温柔又带着点宠溺的笑容。

陆小凤看着那笑容，他忽然就有些明白了。感情这花满楼是对叶子动了情了。

他摇摇头，看着花满楼的眼里透出些许忧虑。“你喜欢她。”他说。

花满楼一怔。良久，他才又笑了起来，很大方的承认了事实：“是。我喜欢她。”

“所以，你不相信她会骗你。”陆小凤拍上花满楼的肩膀。

花满楼却又笑了：“我喜欢她，并不代表她就不会骗我。这完全是两回事。我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不是说她会来找我吗？等她来了，到时候你自己问问她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又何必在这里庸人自扰。”

“好，你有理。”谁说只有陷入了爱情的女人才是傻瓜？陷入了爱情的男人同样也是傻瓜。陆小凤无奈的摸摸鼻子。

夜，已经很深，屋里没有点灯。

陆小凤是懒的点，而花满楼则是不需要。两人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丝毫没有睡觉的势头。

很久，陆小凤双手抱在脑后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道：“你在想什么？”

花满楼愣了愣，道：“我什么都没想。”

陆小凤奇道：“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想呢？”

花满楼更是奇怪：“我应该想什么吗？”

“当然，你不是喜欢叶子吗？那你就应该想着她才对。至于我嘛……”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在想，这屋子里这么冷清，要是有酒该有多好。那样就算没女人陪，起码还有你能和我喝上几杯。”

花满楼笑道：“人家肯不肯陪你，我不知道。但酒却一定是有的。而且还是难得的好酒。”

“你说什么？”陆小凤闻言不禁放下了脑后的双手。

花满楼侧过头，折扇轻晃：“我闻到了酒香。而且它的主人正朝这个方向过来。”

“当真？”陆小凤立刻一跃而起，两眼放光。

他伸长脖子朝窗外看了看，深夜的雾气比起之前要更加的浓重湿寒。

一阵冷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自语道：“虽然有女人会更好，但没有女人，有好酒也不错。不过这么晚，天又这么冷，还有谁会来这里？难道是叶子？”

花满楼‘刷’的敛了手中的折扇：“只可惜距离太远，脚步声听得不是十分真切，不过应该是叶子。吹过来的雾气中除了酒香还有她独有的幽甜味道。”

陆小凤贴着窗口，对着外面使劲的抽了两下鼻子，但除了潮湿的雾气之外却是什么都没有嗅出来。他看着花满楼调笑道：“你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我可是什么都没有闻到。”

花满楼摇头失笑：“别急。顶多半柱香的时间她便能到这里了。”

“我也不想这么急的。但我的酒虫已经上来了，我不急不行啊。”陆小凤来回踱了两步，突然摇手道，“不行，我等不急了，我去接她。”说着便要翻窗而出，却冷不丁见到迎面射来一道黑光。

陆小凤被骇了一跳，立刻便仰身想要避开，却是晚了一步。黑光就那么撞了过来，在他的脸上轻轻一点，便借势跃起闪电般朝他身后窜去。

“花满楼小心！”陆小凤见状大吃一惊，心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翻身就朝花满楼扑去。

而那黑光，在陆小凤翻身的时候就窜到了花满楼面前。

它先是在花满楼的脸上蹭了蹭，然后便轻车熟路的爬上他的肩头，‘呼噜’了一声便安静了下来。

一双碧幽幽的眸子闪着摄人的寒芒。看见陆小凤来势凶猛，它立即弹出毛绒绒的肉爪对着扑过来的陆小凤迎面就是一抓。

“阿嚏！阿嚏……”

陆小凤来的急切，哪里还能收得住势头。鼻子顿时被抓了个正着。软软的绒毛立刻钻进了他的鼻孔，害得他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陆小凤竟然躲不过一只猫？这还真是叫人意外啊。”窗外，叶子拎着一只酒坛，正巧笑嫣然的看着打喷嚏打得有些狼狈的陆小凤。

“你还说。”陆小凤捂着鼻子瞪了一眼翻窗而进的叶子，然后指着花满楼肩上的黑猫很是郁闷道，“平日里你跟我不对盘也就算了，现在就连你的猫也来欺负我。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猫。”

花满楼摇头大笑。他坐在那里，摸着肩上黑猫柔软的皮毛，感受着身旁叶子时不时传来的体香，突然发觉，这几天总是空落落的心房，已经被一种浅浅的温暖所涨满。

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只是不知道，叶子是否也一样喜欢自己？花满楼想着突然摇摇头，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得患得患失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才会特别在意？

花满楼越想，平静的心情就越发的混乱。不可以，我不能再想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揭开桌上的酒坛喝了一口，想借此甩开脑中纷乱的念头。

结果这一口酒才喝进去，他就呆在了那里。就连手中的酒坛被陆小凤夺走也不知。

直到对方将酒坛内的酒喝了个干净，连声大喊‘好酒’的时候，他方才回味似的慢慢开口道：“此酒花香馥郁浓厚，酒味醇正绵长，苦涩之中又带着丝丝甘甜。恐怕已窖藏了不下百年。而且，这酒似乎是用很多种鲜花酿制而成。”

“小楼果然厉害。”叶子在一旁，闻言抚掌而笑，“此酒名为百花酿，乃取四季百花之精露，辅以各种灵草精华，再经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凝淬而成。而且，必窖藏五十年方可饮用。在此之前，哪怕只是少半柱香的时间，它便是天下最毒之物。只需一滴，便足以屠尽整个王城。”

“只需一滴，便可屠尽数十万的人畜。天下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毒酒。”花满楼一向从容冷静。此刻闻得叶子的说话，也不由得他大惊失色。陆小凤更是吓的差点把手里的酒坛扔出去。

“不是吧？姑奶奶，你可别玩我啊。我喝了这么多，那岂不是死定了？”陆小凤对着叶子大叫。

“行了，别鬼叫了。毒不死你的。”叶子接过陆小凤手上的酒坛，纤细的指尖缓缓的划过上面的字刻，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当时青鸾和水冰心采摘百花酿酒的情景。

“这坛百花酿算到今天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百年。不但没有毒，而且还是大补。此刻正是它酒性最烈的时候。最低限度也能增加你一百年的内力。我本来是带给小楼的，结果却是便宜你了。”叶子说着撇了一眼陆小凤，却发现对方已经被那句‘一百年内力’打击的傻掉了。

看着陆小凤的傻样，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死凤凰，还在那里发傻。小心被撑死。我劝你最好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它的药力，否则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么说，陆小凤他……会有危险？”花满楼皱了皱眉，温润的笑容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忧虑。他正要想过去推醒陆小凤，却被叶子拉住了手指。

指尖传来丝丝暖意，叶子朝花满楼轻笑道：“放心。真要是撑死了他，我可就罪过大了。这酒的药效要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逐渐加强。这时间足够我们跑一趟万梅山庄了。”

那边，终于回过神来的陆小凤，正好听到了最后的万梅山庄几个字，他忍不住问道：“真是奇怪啊，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去万梅山庄？”

叶子看了他一眼，笑道：“这还不容易，你们要请大冰块出手，自然就要去他的万梅山庄。”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去找西门吹雪？”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更是好奇了。

“陆小凤。”叶子歪着头看了他足有半晌，这才淡淡道，“你不会自信到一个人能对付四个吧？那不是自信，那叫自大。就算加上花满楼，你们也不过只有两个人。两个对付四个本来就很吃亏了，何况，你怎么能确定人家就一定没有手下呢？说不定人家的手下多的很，而且还个个武功高强呢。你的朋友就那么几个，西门吹雪剑术绝顶，自然是最好的打手。”

“很有道理。”陆小凤点头，“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四个人，而不是五个或者八个？莫不成你还会掐指算卦？”

“陆小凤啊陆小凤，要我怎么说你好呢？”叶子围着陆小凤转了一圈，摇头失笑，“你这明显是在拐着弯子打探我的底细。不过，你还真说对了一件事。不，应该是只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

叶子笑道：“我不但会掐指算卦，而且生来就能未卜先知。不知这个解释你可满意？”

陆小凤突然露出恍然的神情：“所以，这就是你不会武功，却能追了我三个时辰而没有追丢的原因？”

不料叶子却摇头道：“错。”

“错？”一直安静倾听的花满楼和陆小凤同时出声。

“就是错。”叶子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她看着花满楼，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

“既然不能说，那就不要说了。”花满楼伸手压住了叶子的话头，清俊的容颜之上那双漆黑的眸子虽然没有聚焦，却透着前所未有的信任，他对着叶子柔声道：“虽然我是很想了解你的一切，但是我更加不想让你为难。所以，除非你愿意，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再问的。”

“花满楼……”对方的一番话，说的叶子的心里涩涩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自己怕是爱惨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吸了口气，忍住心中几乎要漫溢的感动，克制着几乎颤抖的声音对花满楼道：“缩地成寸。我追踪陆小凤的时候用的是道家法术，缩地成寸。”

说完也不管花满楼的反应如何，她又接着道：“虽然不是全部，但多告诉一点你们关于我的事情也是可以的。所以接下来，就如你说的，你就只管听，什么都不要问。尤其是你，陆小凤。”

叶子说完转头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摸摸鼻子很是无辜的摊开两手道：“姑奶奶，我好象没有惹你吧？你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见叶子瞪他，他立刻道，“好。最多从现在起我什么都不说，这总可以了吧？”

叶子撇过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径自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的雾气，驻足良久才淡淡道：“我叫叶红泪。是龙门四神麾下八大护法之一。在门中，大家向来都只叫我叶子，所以叶红泪这个名字，到底有多久没用过，其实连我自己都已经快不记得了。你们之前喝掉的百花酿，就是我龙门所独有的一种密药。”

“在龙门，除了门主之外，还有天地玄黄并列其后。其中，天一分为二，成就神龙和麒麟双主。地则以一化四，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在其麾下，有咒，箓，炼，术，风，雨，雷，电，八大护法。而玄，在龙门门主的手中。至于最后的黄……它在我这里。”

叶子转过身，伸出了左手，手腕上金色的护环立刻发出耀眼的光芒。她摸着手环，看向花满楼道：“不过我手上的只是一半，还有另一半，现在，在小楼那里。”

万梅山庄。

如血的梅花在山坡上开得正妖娆。也看的叶子有些发愣。

按理说，现在正是四月的天气，应该是桃花和杜鹃盛放的季节。可这里竟然开满了寒冬腊月才有的梅花？而且还开的漫山遍野？

所以这里才叫万梅山庄？叶子在心里嘀咕。她转头看向花满楼，却发现他脸上的笑容出奇的安详宁静。

周围，都是梅花的芳香。花满楼静静的站在那里，几乎不愿意再挪动脚步。

陆小凤见状忍不住道：“我并不是想刹风景，但是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花满楼道：“连你也不见？”

陆小凤道：“别说是我，连天王老子他也不见。”

花满楼叹了口气：“那你和叶子去找他。我在这里等你们。”

叶子却笑了笑道：“我想不用了。他来了。”

三人身后，远处的梅树下，一袭白衣胜雪。

“西门庄主。”花满楼朝西门吹雪的方向颔首。

西门吹雪道：“花满楼？”说话的同时，一双锋锐的眸子却不忘打量着叶子。

花满楼点点头：“只恨在下身带残疾，看不见当代剑客的风采。”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忽然道：“阁下当真看不见？”

花满楼笑道：“庄主想必也应听说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是瞎如蝙蝠。”

西门吹雪道：“难道阁下竟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这也不能怪西门吹雪会如此问。他对自己的轻功和对自己的剑法一样自负。

岂料花满楼却摇头道：“庄主行动时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西门吹雪道：“但你却能清楚的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花满楼笑了笑：“那只因庄主身上带着杀气。利剑出鞘，必有剑气。庄主平生杀人几许？又怎会没有杀气？”

西门吹雪点点头：“难怪阁下要过门不入了，原来是受不了我的杀气。”他接着转向叶子道，“我们见过。你不会武功。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

叶子一笑，道：“当然也是杀气。”

西门吹雪目露惊疑：“我以为只有花满楼才能感觉到我的杀气。想不到还有一个。而且还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这么说上次你也发现了？”

叶子没有回答，却看着他道：“我虽不会武功，却一样不会输给你，你可信？”

只一句话，西门吹雪看向她的眸子就变的犀利无比，几乎要把她刺穿。

如血的梅花开始漫天飞舞。

周围杀机肆逸。

花满楼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他虽然不明白叶子的用意，却也没有阻止。只是心中的担忧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左袖中的手指早就已经捏的泛白，就连右手中握着的金钢扇尾也在他不自觉的大力下，有了丝丝裂痕。

陆小凤也是被这突然的状况弄的手足无措，在一旁紧张的要死。他正想出手，却看到叶子笑了。而且还笑的很轻很淡。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叶子却突然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气势。

那气势犹如一座大山当头压下。

陆小凤因为正要强出头，是以最接近西门吹雪，自然便首当其冲。幸好之前喝了不少增加内力的百花酿，饶是如此一口逆血还是忍不住差点喷涌而出。

叶子见状，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瞬间就将气势收拢。

结果这一重一轻实在是转换的太过突然，正在全力支撑的花满楼只觉得五脏六腑犹如遭受重击，‘噗’的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这也是关心则乱。本来花满楼顶多是受点轻伤，吐点点小血也就没事了。可现在叶子一慌，将气势收拢，花满楼全身鼓荡的内力自然落到了空处。

这两者原本逐渐旗鼓相当，如今一方却突然消失，失却了压制，那落空的内力当然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爆发了。

眼见得花满楼受创，叶子不由懊恼万分，连连埋怨自己怎么变的这么不冷静。当下再也顾不得藏拙。

面对她的西门吹雪只感觉到对方原来如山的气势突然就变了，变成了一把贯彻天地的巨剑。

其凌厉的剑气虽隐而不发，但西门吹雪却丝毫不怀疑它的无坚不摧。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他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叶子的方向。明明眼中看到的是她，但在感觉中却丝毫找不到对方的气息，那里有的就只是一把剑。那感觉就仿佛叶子和剑已经融合到了一起。她就是剑。剑就是她。

“以身化剑……以身化剑？！”西门吹雪的杀机轰然崩溃，再也无法凝聚。他的眼中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光亮：“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子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花满楼身边正要说话，却见花满楼只是轻轻摇了摇手：“还是先把陆小凤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叶子叹了口气，她深知花满楼这个人，虽然是出了名的没脾气，但只要他决定了一件事情，却也从来没有人能叫他改变主意。当下不再做声，只是扶了花满楼进了万梅山庄。

这时，无边的夜色已经逐渐开始笼罩大地，暮霭苍茫。一弯娥眉般的下弦月挂在树梢，清冷的光辉洒落下来，和着淡淡的雾气犹如给山坡的万点梅花披上了轻纱。

风中带起淡淡的梅花芬芳，夜色朦胧而美丽。

若是在平时，西门吹雪这个时候一定已经闭门谢客。但现在，他却破天荒的还在园中。

园中是设了酒宴的。西门吹雪却并没有入座。而陆小凤也不在这里。他体内的药力已经不容许他再有闲情逸致来喝酒品茗了。

“教我。什么条件你说。”西门吹雪站在叶子身侧，一双冷利的眸子始终都不曾离开过她的身影。

叶子却恍若不知一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花满楼坐在那里，听得叶子不声不响只顾给他还有自己添茶倒水，便心知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迁怒于西门吹雪。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始终都不肯入座的西门吹雪道：“庄主可是很烦恼？”

西门吹雪闻言看了他一眼：“的确，我从未烦恼过。也未想自己会有今天这般烦恼。”

花满楼道：“那是庄主以前要求不高，总是很容易得到，所以自然就很容易满足。但这次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顺利。庄主又何妨一求？”

西门吹雪刹时怔住。

花满楼道：“庄主从未求过人？”

西门吹雪道：“从未。”

花满楼道：“那有人求你，你是不是也不肯答应？”

西门吹雪道：“当然。”

花满楼道：“那是否不管什么人来求你，不管什么事你都不会答应？”

西门吹雪道：“我要去做的事情根本就用不着别人来求我，否则不管谁来都一样。”

花满楼道：“那若有人要烧你的房子呢？”

西门吹雪道：“谁会来烧我的房子。”

花满楼道：“陆小凤。”

西门吹雪笑了。他很少笑，所以他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僵硬。

花满楼接着道：“他这次本来就是要找你帮他做一件事情，他答应过别人。你若不肯去，他就放火烧你的房子，烧的干干净净。”

西门吹雪道：“我的朋友并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两三个，但他却真是我的朋友。”

花满楼叹了口气：“我也是他的朋友。所以如果到明天他还不出来，为了他的信誉，烧房子的事情就只好由我代劳了。”

噗。叶子在旁边听得一口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天啊，她刚才听到了什么？一向谦谦君子的花满楼竟然说他要烧房子？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很久，才缓缓道：“我现在当你也是朋友。所以你不管什么时候要烧房子，尽管动手。从哪里开始烧都行。不必等他。”

这下花满楼怔住了。

西门吹雪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反应一样继续道：“我后面的仓库，有上等的松香和柴油。我建议你，最好从那里开始。最好是在晚上烧。那种火焰在晚上看起来一定很美。”

花满楼终于不再问了，而是转头朝向叶子道：“看来只有用你的办法了。”

叶子却摇头笑道：“本来我是想只要陆小凤肯剃了他的两撇胡子，应该就能请动西门吹雪了。因为西门吹雪看陆小凤的两撇胡子不爽很久了。但现在这个方法怕是也不管用了。”

西门吹雪道：“这个主意不错。换了以前，我一定会这么做。因为我也的确是看陆小凤那两撇胡子不爽很久了。但是我也说过。只要你肯教我。什么条件你说。”

花满楼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对着叶子笑道：“看样子，现如今怕是也只有你才能请的动西门庄主了。”

“陆小凤是你的朋友，我自然是会帮忙的。”叶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本青色的薄书，看了看，似乎有些不舍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扔给了西门吹雪。

书才入手，西门吹雪立时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

在青色的封面上是四个狂放不羁的行草——‘青莲剑歌’。笔触苍劲有力。每一字更是挥洒肆意，气势如虹。那扑面的剑气赫然就是由那四个字所发出。

仅仅只是字便有如此气势？那剑术……

西门吹雪眼睛一亮，正要打开，却听见叶子道：“先别急，等你什么时候能够将杀气收放自如了，才可以看。这青莲剑歌以剑入道，最是看重心境。”

“此剑歌何人所创？”西门吹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书收进了怀中。

叶子诧道：“难道庄主不曾知晓有诗仙李太白号青莲居士？这剑歌便是由他所创。最后他正是籍此剑歌才成就无上大道，羽化飞仙。”

西门吹雪摇头道：“诗仙李太白？江湖中何时有这号人物？为何我竟然从未听过？”

叶子道：“他并非江湖中人。乃是七百年前大唐的一位大诗人。但却极好剑术。小楼难道也未曾听说过？”

花满楼也摇头道：“我的确也是从未曾听说过此人。而且叶子所说的大唐，又是何许地方？”

“什么？”叶子心中连震，惊得差点连手中的茶杯都把持不住。这怎么可能？这里竟然没有大唐？

叶子静了静神道：“那大明……已经延续多久了？在这之前难道没有别的年号？”

花满楼道：“大明年号延续至今大约已有一百多年。之前一直都是天昊元年。一百多年前，昊王企图发动叛变，最终被明将军镇压并诛杀。新帝登基后为了感念明将军的功勋，便改年号为大明。从未有你说的大唐。”

看来是此明非彼明……

叶子再次震惊，却听花满楼接着道：“莫非叶子说的大唐是指天昊？”

叶子笑了笑道：“可能是你我叫法有所不同吧。”

花满楼似有所觉，点点头便径自喝起茶来。

西门吹雪虽一脸怀疑之色，但他并非好奇之人。何况他要的东西也已经到手，自然更是不会再多有废话。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园中，就剩了花满楼和叶子。叶子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月光，落在花满楼的身上，映的他原本就白皙清俊的面容犹如白玉一般。一双黑的眸子更是比闪耀着繁星的夜幕还要深邃。

如果这双眼睛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缤纷那该多好。叶子心中一声叹息，忍不住抚上他的眼角，道：“小楼，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可好？”

她一定要治好他，一定。

花满楼的感觉是何等的灵敏，他自是察觉到了叶子的怜惜，遂覆上叶子的手笑道：“不必为我难过。我已经习惯。而且现在也过的很好不是？”

可是你本该更好的。叶子心中这样想着，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个世界？或者……看看我吗？”

花满楼愣住，然后突然摇头道：“不想。我怕我看了会后悔。”

“花满楼，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叶子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打湿了花满楼的衣袖。

花满楼慌了：“是，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不要哭。我……”

叶子擦掉泪水压住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明白。”看到花满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接着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哭对不对？”

花满楼点头。耳边立刻传来叶子幽幽的声音：“我只是恨。恨你为什么永远都只为别人着想。却永远都不为自己。”

花满楼黑的眸子似乎更黑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抓住叶子的手。心中是满满的喜悦。

她是为他而哭。这是老天的怜悯么？所以才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就方才的只言片语，他就知道她了解他，知道他心中所想。这样的女子叫他怎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