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记事那天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人……”
米国佛州,阿特拉斯镇的一家汽车餐厅里,黄苍正对着面前的一位白人男性侃侃而谈。
“小时候,我在孤儿院里,被一帮小兔崽子给推下了三层教室的屋顶,直接摔在了地上,流了很多血。然而……我没有死,并且下午还照常去教室里上课了。我的脑海里还记得当时他们看我的眼神……无限的恐惧。”
“哦?后来呢?”白人男性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那几个推我下楼的小兔崽子,没有一个四肢健全的活到成年。”
“呵呵……”白人男性忍不住笑着打断了他,“可以了……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你的荒诞故事。”
黄苍皱了皱眉,喝了一口橙汁:“你不是需要我给你提供写作思路吗?”
白人男性是一家杂志出版社的编辑,今日在这家汽车餐厅吃饭,也是应了黄苍的邀约。但没想到,两人才聊了一小会儿,黄苍聊的内容却是越来越离谱,让白人男产生了些不适感。
“好吧!这么说你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
“不……因为那次事故,我的脑子出了点问题,得了某种精神疾病,那几个小鬼被我弄残废后,孤儿院把我送去了阿特拉斯精神康复中心……”黄苍面不改色的接着说。
听到对方得了精神病,白人编辑的脸色当场就变了:“OH,上帝,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家餐厅吃晚餐,更不知道阿特拉斯精神康复中心是怎么把你给放出来的……”
编辑摊开手,无奈的说着,黄苍继续吸着橙汁,接着道:“我的精神评估报告完全没问题,如果你不信,需要我证明一下吗?”
“不需要,这有些浪费时间……”编辑说着,把眼神看向窗外。
“那么你要急着走了吗?”黄苍继续问。
编辑眼神往旁边移了一下,否认道:“没有,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座位。”
“不,你在撒谎……”黄苍放下橙汁,双手托着下巴,“你踏入这间餐厅时,眉毛上扬,表情略微厌恶,证明你对我选择的这个会面的餐厅很不满意。你穿着干净,戴着赫柏林的名牌手表,想必不适应这种底层人聚集的快餐店。”
“在坐下来后,你也没有用餐厅的纸张,而是用你自己携带的纸擦拭了一遍桌面,看得出来你对陌生的地方很没有信任感。”
“在我们谈话间,你的眼神会时不时的望向窗外,还经常看自己的手表,说明你觉得和我聊天是在浪费时间。我观察过你的表情,当你在述说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时,你会直视我的眼睛,但是当你在说谎的时候,你的眼神会撇向一边,就如你刚才做的那样……”
编辑的脸色有些尴尬了,他手摸了摸腰间,又看了一下周围,然后对黄苍说道:“你这是在证明,你会像正常人一样思考吗?有点无聊……”
“那我们来看看其他人怎样?”黄苍说着,目光一转,瞧向了不久前才进入餐厅里的另一位白衬衫的男人。
“那个人,他从进来时就很紧张,在柜台那里要了一杯柠檬水就没有离开柜台了,然后就一直盯着上边的钟表确认时间。他没有做任何剧烈运动,身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这说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紧张程度是加剧的。”
“柜员在每次收银时,他都会刻意的往那个方向看,应该是在确认收银台的钱放在什么地方,以及柜员猎枪的位置……我几乎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马上就要到六点了,六点整的时候很大概率这里会发生什么,你有兴趣看看吗?”
编辑眼睛瞪大,像看怪物一样看黄苍:“这又是什么荒诞故事?你刚编的吗?”
黄苍没有继续回答编辑的提问,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在编辑看来却有些渗人……
“抱歉,我要出去接个电话,失陪了……”
之后,编辑没有再说什么了,转身逃离了餐厅。
他迈出餐厅后,马上拿起电话,正准备拨打时,迎面就有一名凶神恶煞的家伙走了过来。
那家伙撞了编辑一下,编辑扭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看见了对方挂在腰间的手枪。
编辑脸色苍白,没等他逃离,又有一个黑人走了过来,将他一把架住,翻了个身,和前一个带枪的男人一起闯入了餐厅里。
此时的钟表时间,正好跳到下午六点整。
一进入餐厅,带枪的男人就取出左轮手枪,对着天上开了一枪!
所有用餐的客人都被吓得不行。柜员,也可能是餐厅老板当即就低头,取下边的猎枪准备反击,但是当他抬头后,就被手持左轮的匪徒给一枪打中了额头,当场毙命!
“抢劫!把钱都给我拿出来!”杀人凶手开始凶狠的命令所有人,而那个黑人则把编辑架到了黄苍旁边的桌子上控制住。
哎……黄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倒霉……
先前反常的白衬衫男人马上迎了过来,对两名闯入的匪徒说道:“钥匙在柜台下,第二格左边,猎枪的位置也在那的旁边,我刚才发给你们的信息看到了吧?”
正是因为白衬衫男人的观察并发送信息,才让持枪匪徒一进来就先击毙了柜员。
黄苍刚才观察白衬衫男人的情况,以为他只是想偷收银台里的钱,没想到会是团伙性质的抢劫……
这时,餐厅里的客人有的抱头蹲地,有的则高举双手表示投降,黄苍也举起了双手,但是却用一种很冷淡的眼神盯着三名匪徒。
白衬衫男人开始挨着搜刮客人们的财物,黑人将编辑推到地上,去柜台后拿钥匙开收银机。持枪的那个男人则控制威慑所有人。
当他看到表情冷淡的黄苍时,迎面走了过去,略显不爽的问道:“你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很不爽?怎么,你要用功夫揍我吗?”
黄苍没有放下双手,他的表情不变,说话的对象却是对着其他所有的客人。
“各位,他们只有一个人带着枪,是柯尔特M1917左轮型手枪,载弹量六发,刚才开了两枪还有四发,左轮手枪装载速度太慢。这里的客人有十五个,意思就是如果我们所有人一起逃跑,他最多只能打中四个人,还要枪法够好……”
黄苍说完,这里的客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部分还是不敢逃,但是靠着窗户边上的人则动了心思,有三个人瞬间站起来翻了出去,然后朝着马路对岸飞奔。
“法克!”持枪的歹徒对着窗户开了两枪,却一个人都没打中,柜台后的黑人找到了猎枪,却发现里面还没来得及上弹,子弹盒还在下一格的位置。
开了两枪后,左轮手枪里的子弹更少了,那些客人当即就混乱了起来,更多的人选择拼命逃跑,包括那名编辑。
黑人在给猎枪装弹,杀人凶手又开了两枪,打空了里面的子弹,却只打中了一个人,于是他也开始给手枪装弹。
等到他们子弹装满后,整个餐厅里人,除了黄苍外都跑干净了。
“混蛋!你这只猴子!恶心的东方人!”
杀人凶手靠近了黄苍,将装好子弹的手枪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让你的尸体在自由的大地上腐烂!”
砰!
子弹从黄苍脑门射入,黄苍仰头栽倒。
刚才逃跑的人在慌乱中按动了警报,整个餐厅已经铃声大作,三名歹徒不顾黄苍的尸体,决定赶紧取走收银机的钱还有保险柜里的就马上逃跑。
然而,就在他们三人背对着黄苍的时候,脑门中弹的黄苍突然诡异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捡起客人落在地上的高尔夫球杆,先是对着那名黑人后脑勺敲了下去!
砰!
黑人被偷袭,当场就被黄苍打翻在地,而后的白衬衫男人在见到黄苍和他脑门里的子弹时,瞬间就像是见到了魔鬼一般惊叫起来。
黄苍用棒球棒将黑人的脸砸得稀巴烂,杀人凶手惊恐之余举枪就射,子弹全打在了黄苍的胸膛。可黄苍却只是被击退了几步,根本就没有倒下,这诡异的画面让劫匪拿枪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黄苍浑身是血,但是却还能笑着对眼前的人说话。
“我早就说过,我已经不是人了……”
这时,警笛声传来,黄苍皱了皱眉,紧接着立即扔掉高尔夫球杆,以最快的速度躺在地上装死。
对于他来说,处理这两个劫匪是小事,但被米国警察撞见就是大事了。
剩余两名劫匪大惊失色,赶紧从餐厅后门逃离,而抵达前门的警方,已经对他们拔出了手枪……
……
半小时后,警察与停尸房的护工整理现场。
“死者姓名:黄苍”
“死者特征:亚裔,身上没有驾驶证,也没有护照,只有一张博物馆的工作牌,初步判断有偷渡嫌疑。头部中弹一枪,胸膛中弹三枪,是歹徒的主要攻击对象……”
一名警官拿着验尸报告,看着空空如也的裹尸袋,面露凝重。
“所以……尸体呢?我只看到了裹尸袋上的标签……”
负责搬运尸体的医院护工表情难看,其中一个支吾着说道:“我……我刚才抬上去的时候他还在……”
警官扫视周围,本来一共该四具尸体,其他三具还在,偏偏就这个亚裔不见了。难不成他自己还会从裹尸袋里爬出来跑了不成?
……
远处的天桥上,来往车辆不停的驶过,晃悠悠的霓虹灯照射在黄苍那苍白的脸上。
黄苍趴着栏杆,微卷的头发在夜风下凌乱,黑色的皮夹克上是三个狰狞的弹孔和弥漫的血迹。
他望着下方那被警车与医疗救护车占领的空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第十三次死亡了。
大米国的枪战习俗还是在随机发生着。
刚才他的观察并没有失误,但判断失误了,不然该早点离开餐厅的。
寒风刺骨,黄苍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听后,发现是博物馆馆长打来的。
从精神病院被放出来后,黄苍在阿特拉斯博物馆找了份文献抄录员的工作。
“苍·黄?你怎么还没来上班?你已经延工两个小时了。”
听到馆长的话,黄苍很平静的向对方道歉。
“我马上就到,抱歉……”
馆长是个和蔼的老人,对黄苍很好,没有计较黄苍有精神病史,反而给了他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却让黄苍学到了很多东西。
关于自己不会死的事情,黄苍也不是很明白,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受到的伤害都会诡异的复原。所以,他坚信自己肯定不是人类。
回到出租屋,黄苍将染血的衣服全部扔了,然后换上工作服,前往了阿特拉斯博物馆。
阿特拉斯是个小镇,镇上的博物馆很少有人会来,一般都是米国各个大学的学者还有教授,有时会联系上馆长过来拜访。
黄苍的工作除了抄录古文献外,还有打扫图书室以及夜间的安全检查。
在来到工作地点后,黄苍见到了兴匆匆的馆长迎面走来,于是立即向对方问好。
“先生,抱歉,我来晚了。”
说话间,黄苍盯着馆长的衣着,发现对方鞋子上有些泥渍,显然馆长白天曾去过类似郊外的地方。而后又看见馆长的头发略显凌乱,这又说明他今天比较忙碌,连领带歪了都没有注意到。
黄苍提醒了馆长一下,对方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番自己凌乱的衣着,然后看着黄苍反问。
“苍·黄,你的工作牌去哪里了?”
面对馆长的询问,黄苍很平静的说道:“抱歉,我弄丢了。”
馆长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出于好心,我要提醒你一句,不管任何时候都需要仔细,你应该知道,你得到这份工作是多么的不易。”
工作牌是在黄苍扒开裹尸袋时落在车上的,但是他不可能这样对馆长说,于是选择沉默。
馆长见他没有说话,然后吩咐道:“算了,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你先帮我保存一下,把他放到图书架上任何一格里面就行了,不要显得过于突兀。”
这是一个临时的任务安排,黄苍没理由拒绝,于是他接过了馆长递给自己的一本厚厚的书籍。
黄苍刚准备转身,馆长又向他吩咐道:“对了,如果我明晚不在,有位……和你一样的亚裔女性来找我,你就将这本书交给她。”
黄苍看了下旁边反光的花瓶,确认了自己亚裔的特征后,对馆长点点头。
接下来两人分开,黄苍去图书室里整理书籍,顺便寻求一个空着的书架将这本书放上去,并标记好位置。
可就在这时,那本书里掉出来一面枯黄的草纸,轻飘飘的落在了黄苍的脚边。
黄苍以为是书签,于是蹲下捡起来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上边绘制着一种非常古怪的图案。
类似于两团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物体交织在了一起,它们彼此融合,大部分又处于分开的状态,黄苍联想到了东方古国的“阴阳”图案……
看着这图案,黄苍的职业思维被激发了。
作为一名古文献抄录员,黄苍名义上的工作就是抄录这些奇妙的历史符号。
这个图案黄苍从来没有见过,不免觉得有些新鲜感。
“这大概是刚刚出土的……”
想到这里,黄苍坐在椅子上,拿出了自己那本笔记,开始照着这个图案抄录了起来。
笔记本上有黄苍在日常工作中做的一切记录,包括尝试翻译的各种古文字段落、根据文字描述绘制的地图和图腾画像、甚至还有他无聊时自己编的一些神话故事。
他临摹着那个图案抄了下来,尽量做到完美的还原图案上的诡谲感。
这种认真态度,让黄苍坐在椅子上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是将枯黄草纸上的图案临摹完毕。随后,他准备将其放回那本书里,然后再将书放入书架。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那枯黄草纸产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奇怪的图案竟然消失了!
是的,枯黄草纸上的图案消失了,只有黄苍抄录在自己笔记上的图案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