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会议室内,会议桌前方垂挂着一张大型布,一位中年男人正指着屏幕情绪激动地骂着。
倪磐低头,看了眼桌子底下的手机屏幕。
倪嘉儿发来的消息:
【姐,你妈给你物色了几个相亲人选,你接下来的元旦假期有得忙了。】
又相亲?今年都是第几回了,梨姐还真是热情高涨。
倪磐:
【我一年到头就放那么几天假,还让我东奔西跑的四处见男人,这相亲路上猝死可没工伤赔。】
倪嘉儿发来个抚摸小狗狗头顶的图片。
倪磐:
【有没有告诉对方我有病。】
倪嘉儿:
【怎么会跟对方说这种事。再说了,我姨的意思是你这病得通过下猛药才能治好。】
倪磐:
【相亲时不说实话,等东窗事发才说,你们这叫欺诈。】
倪嘉儿:
【就你这游戏人间的态度,要想东窗事发比登天还难。】
倪磐嗤笑一声,声音刚好通过桌上的麦克风传到屏幕上的范臣耳内。
周峰与范臣同时看向她。
倪磐也意识到自己不妥的笑声,她立即收敛起笑意,挺直腰板,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范臣冷哼:“你笑什么。”
倪磐看向屏幕,严肃道:“老板,我这是肌肉抽搐,顺带发出了类似笑的声音。”
对面的周峰抿着嘴唇,忍住笑意。
范臣一拍桌面:“倪磐,我告诉你,你别嬉皮笑脸的。年前我要是没看到合并初稿,你跟我滚蛋去!”
倪磐压了压唇,她堂堂一个骨感美人,哪里像蛋了。
对面坐的周峰嘴巴一张一合地做着嘴型:“不—要—火—上—浇—油”
倪磐还真是很想给他老板怼回去,毕竟花费一个小时听别人骂自己并不是一件什么愉快享受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回了句正常人说的话:
“老板您放心,我就算不睡觉不吃饭不洗澡,也必定会在按时完成任务。”
范臣瞅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哼了几声,然后转而继续骂其他分区的负责人。
倪磐把桌面上麦克风的开关关掉,继续低头戳手机。
【倪嘉儿,你堂堂一个名牌大学心理学研究生兼见习医生,是不是应该给我妈她老人家普及一下如何用药的问题。】
倪嘉儿:【梨姐她不是一般的老人家,我上次说了一句“姐她不着急”,差点被打死,我要是再多说什么,她老人家指不定会把我按在洗脚水里搓脸。】
倪磐又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个纸团从天而降,砸落到倪磐头顶。
倪磐抬头瞥了周峰一眼。
作死!
周峰指了指屏幕,倪磐扭头看去,范臣正盯着她看。
她打开麦克风的开关,嘴巴凑到麦克风前,大气凛然地说道:“要是年前我还交不出合并初稿,我就诅咒自己相亲路上猝死没工伤。”
播放器里传来几把笑声,范臣脸色阴沉,冷声道:“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
话落,屏幕上的映像顿时消失。
周峰向她竖起个大拇指:“老大,好样的。”
倪磐从椅子上站起来,扭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好什么好,还不去赶工。”
周峰像倪磐行了个军礼:“遵命,小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食言,罚我在相亲路上猝死。”
“我揍死你个臭小子!”倪磐举起麦克风装作要向周峰扔过去。
周峰吐了吐舌头,连忙闪人。
像这种每两周一次的常规进度会议,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位置上听老板骂人。
倪磐也是习以为常。
还有十分钟就下班,她不打算回去审计组办公的会议室,从小型会议室出来,她直接从后楼梯下去一楼。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很蓝,清澈明亮。
太极厂区宽阔,纯白色低密度建筑规律摆列在区内,放眼看去十分心旷神怡。
倪磐站在门口楼梯上,伸展双臂,深吸了一口气。
办公大楼对着太极电气集团厂区的正南门,大楼与大门之间隔着五百米左右,在大门一侧的小门,保安正在和一位身穿黄色衣服的外卖员聊着什么。
灰白一片的厂区内但凡有点另类的颜色就会很吸引人的眼球,倪磐看着那点跳跃的黄色,有些晃神。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倪磐取出手机看,是倪嘉儿发来的消息。
【姐,要不你就找个人正经谈谈吧,说不定谈着谈着你那个病突然痊愈,心病这种东西最终还是靠心药医。】
倪磐抬头看去,门口的外卖员已经离开了保安亭,往厂区内走去。
她把手机放回衣兜里,然后迈开脚步,往相同的方向走去。
太极电器总厂的厂区很大,布局方正,一条两车道的大路把厂区划分两边。
两个人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一个脚步快,一个脚步慢,走了一百多米,两个人就的距离就拉开得更远了。
倪磐也没在意,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厂区内的情况。
迎面来了几辆中型货车往南门方向开去。
货车一般不会从南门出,除非是靠近仓库的东门挤满了车队,又或者说某些超级大货车才会从太极最大的南门出去。
倪磐往边上靠了些走,货车从车道上缓驰而过。
几辆中型货车还没走完,从仓库边上又冒出了辆巨无霸大货车的大头尖。
哔——,大货车长哔一声,然后听到有人在扯着嗓门大喊。
意思是让中型货车靠边去,先让巨无霸出来。
车队整齐有序地往倪磐的对面墙壁靠去,倪磐也往后退了两步。
吱—轰—吱—轰,震耳欲聋的引擎声震得耳膜疼。
倪磐双手捂住耳朵,缩起脖子,看着巨无霸的红色大脑袋慢慢从分岔路挪出来。
红色的大型货车如举行毛毛虫一样挪动出来,红色高铁框行盖着一块大黑布,布面上凹凸不平,看得出里面的货应是堆积到了极限。
大货车有十多米长,缓慢地在距离倪磐不到两米的地方经过。
倪磐仰头看向大货车十几米高的车身,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扑面而来,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只想这车快点过去。
水泥路面平整光滑,车身的铁框却依旧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让人感觉这车上的东西似乎随时会从倾泻。
铺在货箱上顶的大黑布飘起了些,褐色的纸箱若隐若现,随着货车车身的颠簸在晃动。
飘起的黑布扬起了个诡异的坡度,倪磐瞳孔收缩,视线中几个褐色的纸箱往她的方向倾斜而来。
她的大脑已经有反应,可身体不知道为何没有动,瞳孔中从高处落下的褐色纸箱越来越大,有人在大喊:“走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