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永州。
晚饭时分,三个人坐在桌前吃着晚饭,谁也不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尴尬。一个听差忽然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说是门口来了很多当兵的,大车小辆的排出去老远,领头的不知道是谁,看样子来头不小,指名要拜见钟二爷。
荣君南看了看钟睿博,没有说话,钟焕茹却不由紧张起来:“当兵的?是谁?”
钟睿博温和的笑了笑:“你别担心,来的是友,不是敌。”他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钟焕茹不放心,也跟了出去。荣君南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狭长的眼睛里渐渐失了温度,缓缓放下碗筷,也不紧不慢的起身走了出去。
大门左右两边整齐排列着两排士兵,个个荷枪实弹。几辆军用汽车停在街对面,一个身穿青灰色军装的年轻人正笔直的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面。
明明是个玉树临风,清俊儒雅的翩翩佳公子,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一见倾心。可是眉宇间又似有挥之不去的愁思深锁,看上去格外的清冷卓然,拒人千里。
看到钟睿博出来,他微微一笑,好似朗月入怀,说道:“睿博,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钟睿博笑道:“霍大哥日理万机,在下不敢轻易打扰啊!”
他笑道:“明明是你贵人事忙,我请都请不到,偏偏还要把自己撇的这么干净。”
钟睿博上前揽住他的肩膀,笑道:“霍大哥说笑了,我这不是来了嘛!既然来了,岂有不跟你报道之理。”
二人边说边向大门里面走去,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石阶上的钟焕茹和荣君南
钟焕茹穿着一套洁白的西式连身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银色腰带,勾勒的腰身越发纤细玲珑。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腰间,一条银色的发带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火红的晚霞将她整个人笼上了一层圣洁柔和的光芒,衬得她越加的姿容清艳,出尘绝世。
男子只觉得心里狠狠一跳,脚步迟疑着停在了石阶下,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喃喃道:“这位是……”
钟睿博笑道:“我跟你提过的,我妹妹,焕茹。”他又笑着对钟焕茹说道:“焕茹,这是我结拜大哥霍卓远,永州霍家的二少爷,你也得叫他一声霍大哥。”
钟焕茹闻言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微笑着叫了一声:“霍大哥!”
见她一笑,霍卓远只觉得眼前仿佛百花绽放,让他沉醉其中,差点失了神。他连忙掩饰的笑了笑,柔声说道:“焕茹,初次见面,霍大哥一介军旅粗人,希望没有吓到你才好。”
钟焕茹礼貌的笑了笑:“霍大哥金玉之质,何须客气。”
荣君南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才不紧不慢的迎上前道:“霍少爷,久仰久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霍卓远看着他,疑惑道:“你是……”
“我是焕茹的未婚夫,荣君南!霍少爷大驾光临,请里面坐吧!”他话虽说的客气,可声音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霍卓远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钟焕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原来是未婚夫啊!幸会!”他特意加重了“未婚”两个字,听上去似乎格外刺耳,然后便与钟睿博说笑着,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喝了杯茶,钟睿博提议去外面找个馆子喝几杯,叙叙旧。霍卓远见钟焕茹已经回房休息了,只剩下荣君南黑着一张脸,不阴不阳的盯着他,也懒得再坐下去,便与钟睿博出了门,由卫队簇拥着,浩浩荡荡离去。
卫队在星月饭店两条街外开始戒严,店里的闲杂人等都被“请”了出去,楼上楼下处处都有卫兵守卫着,偌大的饭店里只有二楼靠东面一间最大的包厢里坐着两位客人。
霍卓远喝了一口酒,看看坐在对面的钟睿博,说:“钟家出事之后,我派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到了永州,说吧!怎么回事?人都赶出去了,有什么事用得着这么神秘?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钟睿博也喝了一口酒,沉声道:“当日,我带着焕茹走投无路,在断天涯跳崖赴死,幸得荣君南相救才逃离宁都,来到永州。当时我已经是垂死之人,无力寻你。三个月后我恢复了神智,却发现右手已经残废了。”
“你的手怎么了?”
钟睿博摇了摇头,道:“肩膀被两颗子弹贯穿,救治不及时,又在跳崖时重伤了骨头筋脉,已经没救了。”
他仰头喝干杯里的酒,继续说道:“拿不起枪,报不了仇,我一度消沉颓废,如同行尸走肉。直到两个月前,我无意间发现荣府的下人在暗中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记录报告,这才警觉起来。我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就一直装作不知情,直到荣君南以父亲病重,要他务必完婚冲喜为由向焕茹提亲,我才不得不来找你。”
霍卓远闻言一惊,问道:“他是隆震海的人吗?”
钟睿博摇了摇头,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冷冷道:“现在还不清楚,所以我才去荣宝斋找刘掌柜,留下了我的地址。我需要你替我查一个人,务必查清他的底细。”
“什么人?“
“荣君南。”
“你怀疑他是隆震海的人?”
“我只知道,他在焕茹身边多年,又机缘巧合的相助于家父,取得钟家上下的信任,恐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还把焕茹嫁给他?”
钟睿博冷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嫁给他?我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焕茹伤心,等我查清了他的底细,新账老账,我跟他一起算!”
自那日之后,钟睿博就带着钟焕茹搬离了荣府,一起住进了霍卓远在南市的私邸。
那是霍卓远自己买的一座花园洋房,上下两层的西洋建筑,前面是宽阔整洁的庭院,后面是一个精巧的花园,此时正是绿树成荫鲜花怒放的时节,满院花香缭绕,莺舞蝶飞。
这里原本是霍卓远偶尔休憩清静的处所,一应家具摆设,佣人管家尽全,又没有父母管束,也没有家里的人事纷争,钟睿博兄妹住着倒也方便。荣君南虽然百般不愿意,可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强留,只得不甘心的看着他们离开了。